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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危月 ...

  •   女人的声音清亮动听,却犹如一颗石子掷入了湖,当即水面便泛起了层层涟漪。

      林漠谣搓脸的手一顿,猝然看向季旷柔。

      “你不会看上相泊月了吧!”

      她心中惊愕,嗓门也陡然升高,就连守在外间的翻云、覆雨和倦春也听得一清二楚。

      姐妹俩闻言,俱是看了身侧抱着琴的身形落拓挺拔的青衫男子一眼。

      只见对方身姿颀长面容温润神情妥帖,墨发尽数散开柔顺地披在身后。

      见到她们二人朝自己望来,倦春冲她们颔首,当做行礼。

      周身气质清润舒朗,半点没有旁的男倌脂粉气俗媚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高门大户教养出来的清雅公子。

      翻云不禁在心中赞叹,难怪自家主子如此赏识他。

      若是换做旁的侍倌,嗅到一点金主移情别恋的味道,恐怕早就寻死觅活或者另攀高枝去了,可倦春好像闻所未闻似的,面上毫无波澜。

      只垂着头静静地站在那里。

      想她们家郡主平生最讲情义又最厌与人纠缠,现如今他这般模样不争不抢,倒是惹人怜爱极了,说不定自家主子会念及他服侍这般久的份上,日后抬他做小侍呢。

      翻云胡乱想着。

      内心思忖着是否要赶在主子吩咐前,将别院收拾出来。

      屋内的季旷柔挑眉看她。

      “怎的了?”

      林漠谣看她仍是如此淡然的模样,急得有些上火。

      “他和萧茗有婚约!三个月后便要成婚了,萧茗她娘萧阁老如今在朝中风头正盛,你当真要和萧家作对?”

      闻言,季旷柔垂眸悠然地转着自己指根处的玉戒,良久笑着言道。

      “你是第一日认识我?。”

      说罢,她抬眸看向窗外漂浮着轻白云杪的天空。

      微微眯眼一字一句地说:“本郡主看上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过。”

      林漠谣怔然,随后突然朗笑出声接着摇头感叹道:“你这霸道蛮横的性子,还当真是一点没变。”

      临了,林漠谣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冲着季旷柔扬了扬下巴。

      “那行,日后若是有用得着我林漠谣的地方郡主尽管讲,报酬就是多让我蹭点桃子吃。”

      林漠谣说到最后,挠了挠头嘿嘿地笑出了声。

      吩咐翻云送走林漠谣,季旷柔将覆雨唤了进来。

      将需要交代的事给她说完后,季旷柔最后又补充了句。

      “再摘几筐上等的蟠桃,届时给林将军送去。”

      吩咐完一切事宜后,季旷柔起身,刚想倚在软卧之上休憩一下,便见倦春携着一把古琴缓缓走了进来。

      他跪在地上,脊背挺得笔直,头却垂得很低。

      季旷柔居高临下,能清晰地看到他背后突出有力的脊骨,还有一小片白皙细腻犹如凝脂的后背。

      “春奴斗胆,想请郡主听奴弹奏新曲。”

      此时的季旷柔虽然心中躁意稍稍散去了些,可头还是有些不太舒服。

      她刚想摆摆手示意倦春先下去,可谁知对方径直将琴置在了腿上,信手弹了起来。

      霎时间,清冽悦耳的琴声犹如冰沁的泉水,萦绕在季旷柔的身边。

      一曲终了,她的头痛竟缓解了不少。

      季旷柔睁开轻阖的眼睛,正对上不远处一双墨绿近黑的眸子,清清润润的,携着无边柔情。

      她伸出手,跪坐在地上的青年瞬即便懂得了她的意思,膝行到她的面前,微微侧头小心翼翼地将柔软凉滑如上好绸缎般的发丝贴上了她的手心。

      倦春难耐地闭上了眼睛,极力遏制因激动与欣喜而忍不住发颤的身体,生怕泄露出一星半点,让郡主瞧去惹她厌烦。

      郡主一掷千金为他赎身,还愿意养着他。

      若不是有幸碰到了郡主,纵他是这南风馆的头牌花魁又如何,最终也会沦落到一节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的境地。

      能跟着郡主,是他几百世修来的福气。

      他知道自己出身卑微,低贱到尘埃里,所以即使听到郡主可能心悦他人的消息,心酸痛得如同刀绞,也只能故作泰然。

      他从不敢肖想有朝一日能成为郡主的正夫,只盼着郡主他日能娶个胸怀大度的夫郎。

      能够......能够允他继续服侍郡主。

      最好,是能为郡主诞下一女半儿。

      想到这儿,倦春眼底心底皆变得湿热起来。

      到那时,他便是死也无憾了。

      正想着,倦春突然感觉那双手移到了自己面颊处,他蓦地心跳如擂鼓,颤抖着眼睫缓缓睁开,对上的却是一双清冷锐利的眼睛。

      季旷柔端坐在榻上,长指攫住他白皙细腻的脸颊,微微俯身。

      一瞬间,女子因长居高位而养成的气势瞬间向他倾轧下来,让他毫无反抗之力。

      让倦春恐惧的同时又难以遏制地生出更多悸动来。

      只因明昭郡主不仅出身高贵无比,还生的一张能倾倒千万男儿的好相貌。

      “本郡主最讨厌别人帮我做决定,但念在你是好心,暂且放过你一回,莫再有下次。”

      说完,季旷柔松开了钳制着他的手,又慵懒地躺了回去。

      那骇人的气质被她尽数敛净,可待在原地的倦春仍是止不住地心悸。

      好半晌,他才深深俯身,施了一套最谦卑的跪礼。

      清润好听的声音带着轻颤的同时,也埋藏着他最深沉的绮望,以至于听起来竟有些喑哑。

      “奴有罪,多谢郡主仁慈。”

      ————————

      彩川将玉瓷碗小心地放在了相泊月的手边,柔声劝慰道。

      “少爷,我爹熬了您最爱喝的玉糁莲子羹,多少喝点吧。”

      闻言,相泊月稍稍回过了神,神情有些倦怠。

      他垂眸看着玉白的碗中熬得澄黄的米糁,颗颗圆润饱满的莲子点缀其中,上面还撒上了足足的梅子干。

      一旁的彩川见自家少爷终于愿意用饭了,圆圆的眼里溢出了发自内心的笑意。

      前些年家主与主君相继离世后,他家少爷缓了许久才过来,可谁知大小姐竟也突遭横难,现下偌大一个相府,只留下了他孤苦伶仃。

      不过幸好,三个月后少爷便可嫁入权势滔天的萧府,自己和爹也会跟着有着落了。

      修长白净的手端起瓷碗,相泊月用羹勺一下一下搅着粥身。

      熟悉的玉米连同着莲子的香味扑面袭来,他却没有太多的胃口。

      刚舀了一勺放进口中,门外便响起了乳父曹氏急促的呼喊声。

      “少爷,大事不好了,府外来了一帮人,说是咱们家主的旁亲,现下见咱们府中没了女嗣,特来继承家产的!”

      闻言,相泊月倏地站起,连带着那碗玉糁莲羹也被打翻在地。

      他敛紧了墨眉,快步走了出去。

      刚行到庭中,相泊月便听到门外的吵嚷声。

      随即顿住了脚步,摘下腰间的一条玉坠,转身对着身后的彩川沉声说道:“你将此物呈给萧小姐看,再将府中状况说与她听。”

      届时,她应当知晓该如何处理此事。

      虽说他与萧茗有婚约,但二人的婚事是父母之命,几次见面只是匆匆一眼,私下里也并未接触过。

      所以相泊月担心,萧茗会推拒此事,但无论如何他都要一试。

      他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护住相府不被这些豺狼虎豹给夺去。

      刚走进前院没几步,相泊月便见刘管事与另一位车妇挡在门前,极力阻止着外人的闯入。

      可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对面五六个身形高大的女子,在他到后没多久便冲破了刘管事的阻碍,径直来到了他面前。

      只见一身形臃肿的女子自人群中走了出来,三角眼待看清他是谁之后,便一直黏在他身上,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

      然后对着他不伦不类地一拜,接着起身道。

      “相公子,久仰大名,鄙人相三娘,是你娘堂姑母家的女儿,论辈分你该唤我一声堂姨娘。”

      说完,她挺了挺胸,不由自主地开始摆起了长辈的架势。

      看得相泊月心底涌出一股恶心,厌恶地拧紧了墨眉。

      他曾听爹爹提起过此人,此人好吃懒做,仗着与母亲是远亲,三番五次地来找母亲伸手拿钱,现下见姐姐死了,便生了和他争家产的心思,当真是背信弃义,恬不知耻!

      刘管事见此状况,慌忙爬起,挡在了二人之间,将他与相三娘隔开。

      相泊月的乳父曹氏也张开手臂护住了相泊月。

      “少爷,这里先叫老刘顶着,咱先回屋去。”

      这里那么多女人,传出去对男子名声不好。

      曹氏拢着相泊月,刚想带他往回走,谁知青年突然发出一声冷斥。

      “出去!”

      相泊月岿然不动,面覆寒霜,眸色冷冽地说道。

      “再不出去,我便要报官了,若我没记错的话,按大景律法强闯民宅,需得关押数月罚金十两。”

      谁知,对面那群无赖显然对此无动于衷。

      相三娘更是大笑出声,眯缝起三角眼咧着一嘴黄牙道:“你去报啊,按大景律令,你们男子是没有继承权的,到时候官家人来了,谁强闯民宅还不一定呢!”

      说完,和她一众来的人都在附和她,一时间又吵嚷了起来,局面越发控制不住了。

      “少、少爷,这可怎么办呐!”

      曹氏看这阵仗,苦着一张脸无助地看向相泊月。

      “去拿把砍刀来。”

      相泊月冷冷地说道。

      闻言,曹氏一愣,以为他要做傻事,随即上前抱住了他,嚎啕大哭了起来。

      相泊月只能拧着眉让一旁帮忙拦人的马妇孙大娘去,孙大娘虽有些犹疑,但看这架势有家伙什儿在手总比没有好,随即便跑去后院将砍刀拿了过来。

      从孙大娘手中接过砍刀,相泊月面无表情地拎在手中,对着他们问了最后一句:“出不出去?”

      以相三娘为首的众人,见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拿了一把砍刀想要威胁她们这群大老娘们,当即哄堂大笑出声。

      压根不受他的威胁,更有甚者还想越过刘管事和曹氏的阻拦,来抢相泊月手中的刀。

      见他们并不为惧,相泊月面上丝毫不显慌张,而是径直转身朝着正堂走去。

      众人见他“退缩”了,当即一哄而上追进了正堂中。

      进去之后,却傻了眼。

      只见相泊月一袭白衣站在一口精美的金丝楠木棺椁前,他手持着砍刀,见她们围了过来后,才徐然开口。

      “这口金棺,是当今圣上亲赐,不可损坏一丝一毫,否则株连九族。”

      他一一扫视在场的每一个人,视线最终落在了相三娘身上。

      “你方才说你是我母亲堂姑母家的女儿,应该没出九族吧。”

      他话音落下,便见对方神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最终面如土色。

      堂中一时静谧了许久。

      “好你个相泊月,竟然拿此事来威胁长辈!”

      相三娘没料到他会来这一手,又看到那砍刀就悬在棺身之上,一时间对他无可奈何,却也不想就此退缩,吐出快要咽下去的大肥肉。

      只敢恶狠狠地盯着他。

      谁知对面的青年淡然回道:“岂敢,泊月先前,已经警告过长辈了。”

      言下之意,都是她们逼的,大不了鱼死网破。

      相三娘没料到相泊月一介男儿,竟有如此魄力,差点咬碎了一口黄牙。

      就在这时,她身后突然有人上前一步对她耳语了一番,相三娘面上的神色几变,最后扯出了一丝邪笑。

      “你看,月侄儿,方才都是姨娘的不对,姨娘怕敬书姐姐这偌大的家业没人继承荒芜了,这才有些心急,侄儿莫怪,待侄儿嫁去萧家后,姨娘再来接手,不过三个月而已,姨娘我等得起!”

      相三娘说着,冲众人挥了挥手,示意都先出去,而她边退边用她那两只三角眼死盯着相泊月,生怕他一个冲动真砍了那御赐之物。

      就在众人退到庭院时,大敞着的相府突然涌进一群黑甲卫,将相三娘这群闹事的,全都围了起来。

      曹氏一眼便认出是萧家派来的,当即激动地朝着身后还拎着砍刀的相泊月大喊道:“少爷,萧小姐派人来保护咱们了!”

      谁知话音未落,又一高声响起。

      “明昭郡主驾到!”

  •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三万字更三休一收藏评论或者营养液超过预期会加更,上榜后随榜走,入V日更,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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