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最相思》查锕颂

5、往生路

　　阿深有没有入轮回？
　　这是方听钰现在经常问苏景的问题。每每这时，苏景就会回他三个字“不知道”。
　　她的确不知道，轮回往生，不是她该关心的问题。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阿深，你一定要有来生。”他自顾自地说着，嘴里一直念叨着阿深的名字。
　　苏景看着他，为了避免引起他过多的伤感，在方听钰对着窗表达了他美好的祝愿后苏景就赶着他去摆放桌椅了。
　　美名其曰那样会好点。
　　废话！自己一开始不就这样说过嘛，那时说什么都不答应。哼！善变的女人！突然被赶着过来摆放桌椅，他还没来得及从阿深离去的悲伤里出来呢。
　　方听钰在心里默默地将苏景诽谤了几百遍，可手上的动作却仍没有停下。而看着方听钰一旁忙碌的样子，苏景不自觉地笑了。
　　那个人终是实现了他的梦，有人记得他，记得他的名：阿深。并且，一辈子不会忘记。
　　“都收拾好了，要过去看看吗？”很快，方听钰就将桌椅摆放并且布置好了。果然还是这样看着顺眼许多。
　　“好。”苏景跟随着他一步一步的很快就来到了桌子前。面前的摆设让她有些后悔没有早点让方听钰这么做了：
　　古色古香的木质桌椅临靠在窗前，桌上放好了笔墨纸砚。原本她嫌累赘的东西此时竟然恰到好处的与相思馆融合，从窗边吹来的些许微风更是将木香吹到他们的鼻尖。
　　檀香木，是苏景喜欢的味道。
　　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坐下，又不由自主地拿起旁边的毛笔，苏景只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往、生。
　　方听钰问她什么意思，苏景只是说日后自会明白。行！那他就不问了，反正她也不会说下去。不过看到苏景这样子，方听钰放心了许多。
　　原以为她会固执的让自己扔掉这些桌椅，没想到最后苏景还是接受了它们，并且还开始使用了。
　　“相思馆不收无用的东西，包括人。”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苏景对他说的话，那时他好像没有地方可去所以才耍赖皮般的缠了她三天。
　　许是烦了，那个女子终于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对他说：若你不多问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我可以考虑让你留下。
　　然后他点了点头，就这样留在了相思馆。所以从那以后无论苏景做什么他都不曾过问，他知道她定是有缘由的。
　　如此这般相处渐渐地倒也显得十分融洽。
　　“听钰。”苏景突然抬起头来，“你来相思馆多久了？”
　　嗯？没想到她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方听钰认真细数了一下，到今年五月正好满三年。
　　三年，苏景嘴里念叨着手里的笔却没有停下。很快，呈现在他面前的便是一幅画。山、水、船只，一目了然。
　　“你猜那船要去哪里？”苏景又问。
　　“该是它应该去的地方吧。”方听钰并不知道为何苏景会这样问他，也不知这个答案对不对，他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这是往生图。船只所走的是往生路。”
　　往生图？往生...路？方听钰想起来最开始苏景写的那两个字，它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传闻有河名忘川，每一个过河的人去往的都是一条新的路。这往生路便是此意义。过而不往，去而往生，逝者去，生者过。”苏景说。
　　所以？方听钰不禁打了个寒颤。看来这往生路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她画什么不好，偏画这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所以啊，你该把这画拿去烧了。”看着脸色突变的方听钰苏景这一刻竟然想笑，没想到他一个大男人竟会害怕起这虚无缥缈的东西。
　　嗯？烧了？虽然刚才的话让他觉得有点害怕，但毕竟也是自己画的，且是目前馆内唯一的一幅画。若不去计较刚才那番话，权当山水图来看也是好的。苏景却直接让他烧了那幅画。
　　“不烧难道你还要留着？要不送你？”苏景调侃道。
　　他便立刻怂了，起身拿着画就出去了。看着他的背影，苏景好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师傅，这是什么啊！”
　　“往生图，这船走的是往生路。”她的师傅就那样坐在书桌旁，拿着她给的毛笔，一笔一画勾勒出了这幅往生图。
　　而苏景则在一旁乖巧地看着他，谦谦公子，温润如玉。大抵就是这样了吧！
　　“往生路是什么路啊？”那时她还小不懂的便天真的问。然后她就听见她的师傅说‘那是死人过的路’。
　　而人世数载，不过是大梦一场。
　　她没见过除自己以外的其他死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同她一样都有来生，都会遇见像她师傅这么好的人。所以她也就不能理解师傅口中的死人的路是什么样的。本来想继续问下去的可是正好有人上门找师傅办事就耽搁了，等到后来她想问了师傅却不在了。
　　关于往生路的含义，是她在烧了师傅遗留下的往生图后自己揣摩出来的。自师傅不在后，所以的一切都得她自己来，她学习，抚琴，画画。
　　她希望那往生路通往的是个好地方，有一天能将她的师傅带回。
　　在烧了苏景画的画后，方听钰就迅速返回，回来时便看见苏景呆呆地站在那里，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那里站了多久。
　　直到太阳落山，月亮高高挂起，她还是站在那里。怕她有什么事，方听钰便过去喊她。喊了好几声苏景才回过神来。
　　“有事吗？”
　　突然被这么一问，方听钰一时措手不及，想了想只来了句“今晚月亮好圆”。
　　苏景却笑了，然后转身回自己屋里，留下方听钰一个人。见她离去，方听钰想着一个人站着也没有什么意思，索性便也回屋去了。
　　而在那窗外，弯弯的月亮和点点零星相伴，映衬着行人脚下的路。你要去哪？谁也不知道。但是人生这么长，总有你想去的地方，它也会替你记得你来过的地方。
　　既是大梦一场，又何惧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