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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家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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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岁那年,闵雪雅只觉得生活一如既往地让她想要逃避。
曾经和蔼温暖的养父母残忍地丢弃了她,如同丢掉一件物品一样,没有丝毫地犹豫。雪雅十六年来的人生,都在被选择和施舍中度过。离开江原道那个所谓的家后,她身无分文。带着哥哥留给她的一些钱以及小狗白糖,她去了首尔,那个如此令人向往的繁华城市。
多好啊,华灯初上的首尔。
首尔的夜和江原道的夜不一样。首尔的夜晚有万家灯火,不似江原道那般孤寂凄冷。但城市的拥挤填不满内心的空隙,令人向往的光亮若隐若现,看着是那么遥不可及。
身在黑暗却向往光明,渴望是诱导剂,催化着每一个梦想的执着。她观望着岸上的人们狂欢,独自一人沉溺在没过头顶的深海里,被激流勇进推向了看不见希望的远方。
唱歌,她梦想的幼苗。长成参天大树需要潜力和养分,她有天赋却没有财富,所以只能加倍努力。随着钢琴演奏生命的乐章,在舞台上唱着歌,这一切想想就很美好。
电梯门缓缓拉开,女孩平静地走了进去。透明高定玻璃制成的特殊观景电梯正在匀速上升。雪雅背过身,期待地纵览着夜景。夜空中有明星闪耀,这片汇聚希望的沃土上有无数灯火燃烧,都市的夜如白昼般明媚。
一百层的高度并不能决定住户的深度,但依旧象征着顶楼至高无上的权力。金钱,名誉,外表,肤浅却依旧让无数人追求和向往。
雪雅走到玄关处敲了敲门,本以为会是保姆来开门,结果竟是一个漂亮的少女和温柔的女士。
短暂地愣了愣,就微笑着开了口,“你好,我是锡勋锡京的家教老师,以后请多多关照。”
“安娜老师来啦,快请进。我是锡勋锡京的妈妈,以后还要多多拜托你呢。”秀莲和蔼地微笑着,热情把拖鞋递给雪雅,转身吩咐保姆准备些饮料和零食。
锡京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她紧紧地盯着雪雅的脸看,弄得对方怪不好意思地。
这是活生生的雪雅,能说能笑的她。不再是那个停留在回忆里的坠楼少女,也不再是这一出悲剧的牺牲品。
这辈子雪雅逃过了一劫,但上辈子的她还没来得及和亲人相认,就被人性的自私扼杀在了流言蜚语里。
我们雪雅啊,过得太苦了。
时间的长河川流不息,并不会为任何人停留。锡京曾经站在这车水马龙的街头,看遍了人性的软弱和无能。贫穷和富贵本不是人们能决定的,有人与生俱来地衣食无忧,也有人生来就低入尘埃,注定了此生颠沛流离。
无论怎样的环境和选择,都必定有遗憾。
锡京把自己包装得浑身是刺,是因为害怕受伤。她学不会如何表达爱,渴望得到爱又害怕失去爱,所以总是用错误的方式博得别人的关注。
只是为了得到那份缺失的爱,仅此而已。做这一切有背良心和道德的事情,后悔吗?当然后悔。她是一个有良知的人,做这一切会让原本平静的内心变得煎熬,也会消耗做人的底线。
好好爱自己吧,和内心的自己和解。与其期待别人施舍爱,不如与自己手牵手,看看自身的美好。往前走,别害怕。选择与被选择,不该成为一种负担。所有的一切,都不该是单箭头,单方面的。真正的爱,一定是双向奔赴,一定是自私却光明的。
锡京看了看姐姐脱下来的小白鞋,默默地背过身去。房间里的几人正在商量怎么整蛊新来的家教老师。
锡京默不作声地看着雪雅,只是默默地注视着,没有过多的表情。她也想像其他女孩子一样,挽住姐姐的胳膊撒娇,想天天黏着自己喜欢的人。可是她做不到,她既不想主动展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又希望有人愿意听她敞开心扉。
其他几人:锡京今天没发烧吧。
夏恩星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刘珍妮聒噪得嚷嚷着,李民赫悠闲地翘着二郎腿,锡勋观察着妹妹的一举一动,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与往日的不同。
“大家好,我是你们新来的数学老师。”雪雅尴尬地站在黑板前,也不知道这群孩子会想出什么鬼点子打乱秩序。但既然收了别人的钱,就只好在这里尽心尽力地教课。
六个人就这样面面相觑,“为什么突然把我们叫过来,考试期间没有家教安排啊?”随着锡勋的出声,珍妮和民赫也轻蔑地看向老师。
“虽然考试结束了,但得先让你们适应适应。你们的水平我也不是很清楚,要不先做个评估测试,方便接下来的教学?”
“你以为你是谁啊?来测试我们?”珍妮把书往地上一摔,就准备离开。
锡京被这几个孩子吵得头疼,大步流星地走到珍妮身旁,强硬地把她拽了回来,“谁让你走的?”
珍妮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也不敢多言,只好低声抱怨锡京疯了。
锡京微微地笑了,带着胜券在握的自信。明明是张扬的不善,却让这朵野玫瑰更加娇艳欲滴。
“老师,可以开始测试了吗?我们都准备好了。”雪雅诧异地看向锡京,显然是不解对方的行为。那种本性和躯壳的矛盾让她感到新奇,不过别人的事情还是少管的好,免得惹事。
夏恩星默默地看向锡京,眼神渐渐地暗了下来。
以周家的势力,保她个几天是没问题的。不过再不抓紧查明真相,锒铛入狱也是迟早的事。她可不想往后余生都在监狱里度过。
如今她只能尽可能地拖延时间,拖到真相大白水落石出,赶在开庭审理之前调查清楚。
晚餐在六点一刻准时开饭,保姆叩响了卧室的门,催促她赶快下楼。父亲以为她是在赌气,只是让保姆别理锡京,让她闹去。
锡京思考着周慧仁和自己的关系,只觉得越发奇怪。如果是出生时抱错了,为什么这么多年才发现?她迫切地想要知道那对抱错孩子的夫妇身在何处,更想知道他们的具体信息和背景。
一场春雨,花落满地。石板上铺着薄薄的一层樱色地毯。人间四月,芳菲尽。万般红紫的诗篇,寥寥几字尽数题在了尘世间的每一个角落。
锡京走出了这个禁锢她十几年的温室,踏入了曾经的回忆。
她漫步在走廊里,端详着精致的大理石雕塑和父亲收藏的油画挂像。
走廊的尽头曾经是他们一家人温馨的照相,她到现在还那记得这张全家福是在淮北公园照的,母亲依旧是回忆里的样子,温婉娴静。
后来那张照片被换了下来,剩下三个人没有变,依旧是幸福洋溢的模样。只是原先属于她的位置站着另一个瘦弱的少女。
他们才更像是一家人。
而照片里的她,被她最爱的哥哥亲手撕了下来,不屑地扔进了垃圾桶。一起被撕下来的,还有她对家人所有的信任,以及曾经偏执的袒护。
这是两世以来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端详周慧仁的五官相貌。倒让锡京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描述。
那是一张极其普通的脸,宽宽的鼻头显得女孩有些钝钝的,略微有些暗沉的皮肤给她增添了几分土气。不过好在眼神澄澈,生来就有种我见犹怜的美感。
或许是因为营养不良,这个和她同龄的女孩显得格外矮小。一身早就过时的格子衫穿在她身上有些空荡,做旧的牛仔裤和上衣尤为不搭。再有就是那双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帆布鞋,实在是有些饱经风霜。
锡京从小养尊处优,从前是真的打心里看不上这个有些邋遢的女孩。
周慧仁这样一个和她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本不该和她有所交集。她们就好像两条平行线,若非有人刻意摆弄,这辈子都不会有相交的那一刻。
从前她根本不屑于注意这样一个女孩,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锡京却对她产生了一丝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