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仙界开旅行社》墨舞飞雪

11、1300年前的记忆

　　及笄礼？

　　她的及笄礼是在1300年前！

　　夕澜环顾四周。华丽繁复的雕龙大床，层层叠叠的粉色纱幔，龙首龟身的香炉里升腾起蜿蜒缭绕的香烟，一袭流光溢彩的玄黑色暗银龙纹衣裙，铺陈开来，悬挂于妆奁边上一人高的紫檀衣架上。

　　“这是……”
　　她的眼眶渐渐湿润，眼前的寝殿正是她1300年前的龙宫闺阁，长思殿。

　　“小澜儿，怎么了？睡傻了？”
　　温柔的春水一般的男子展臂将她揽进怀里，一手勾起她的下巴。
　　“看看你，眼睛都红了，今天可是你最重要的日子，也是龙族的大日子，怎么能哭鼻子呢？”

　　夕澜看着面前的男子，修眉俊目，银色的发丝雪一样铺满了肩头、后背。

　　他的气质清雅温润，唇边总是带着浅浅的笑容，正是最疼爱她的九哥，龙族九皇子，将云。

　　心脏突然被一阵巨大的酸痛击中，她的九哥当年是最后一个离开她的，他一直撑到了她赶到的那一刻。

　　一柄黑色长枪将他残破不全的身体高高串起，他无力地垂着头，眼睛里却仍是世间最温柔的神色，远远地望着她，露出人生中最后的一个笑容。

　　不要报仇……好好保全自己……你是世间最后一个龙族，也是我……最爱的妹妹……

　　她永远记得他最后的传音入密。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她才撑到了今日。

　　而现在，她的九哥活生生地出现在她的面前，抱着她，对着她微笑。
　　泪水悄无声息地爬满脸颊。

　　“怎么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向来以君子如玉，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闻名的龙族九皇子突然就慌了，更紧地抱住最疼爱的小妹妹，从怀里取出银绡丝帕，轻柔地，一点一点地拭去妹妹脸上的泪。

　　“乖乖，不哭，谁欺负我的澜儿宝贝了，哥哥替你去教训他！”

　　听到这句话，夕澜的泪流得更凶了。

　　这句话，从小到大，她曾无数次听他说过。

　　只要看见她哭，他就慌的不行，就算只是被桌角绊了一下，或是被什么灵兽吓了一吓，他都会把那惹哭她的东西提过来“教训”一顿，直到她破涕为笑。

　　头顶一声叹息。

　　将云捧起她的脸庞，翡翠色的瞳孔里完整地映出她泪流满面的模样。

　　“澜儿宝贝，今日是你及笄的日子，真的不能再哭了，否则便不吉利了。”

　　将云说着，闭上眼，凑近她的脸庞，一点一点吮去她脸上的泪珠。

　　他的神情无比虔诚，银白色的睫毛遮住眸子，在俊美无双的脸庞上落下一道扇形的阴影。

　　夕澜眷恋地看着他的脸庞，手指抚上他的眼角、眉梢，饱满的唇形。

　　答应我，保全自己，活下去……

　　突然，他的声音，温柔耳语一般，在脑海里响起。

　　夕澜惊恐地睁大眼。

　　只见将云身上的衣袍逐渐被鲜血染红，他的脚下慢慢洇出一洼血水。

　　他仍旧闭着眼，一路吮wen着她脸上的泪珠。从额头，到鼻尖，到脸颊，最后在靠近唇边的时候，停留了一会儿。

　　然后果决地推开她。

　　微笑着。

　　“一定要活下去，我最爱的……妹妹！”

　　说完，他的身体慢慢化作晶莹耀眼的星沙，一丝一丝地坍塌，一点一点的流逝。

　　“不！—”
　　“不要离开我，九哥，不要！”

　　她哭喊着，拼命抱住他，他微笑着看着她，眼中满是心疼和不舍，可是谁也无法阻止星沙的流逝。

　　就像谁也无法阻止已经发生的过去。

　　最终，夕澜的手里只剩下那从指缝不断滑落的星星点点的沙子……

　　白雾渐起。

　　周遭的一切快速变换成另一番模样。

　　“澜儿，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啊。”

　　白雾的尽头，有人影掩在雾中，叫着她的名字，向她招手。

　　她怔怔地走过去。

　　雾气随着她的脚步越渐稀薄，前方出现了一座气势恢宏的的大殿。

　　巨大的金色腾龙雕像立在大殿正中，雕像两旁各立着一排人，见她进来，都回过头，微笑着看着她。

　　方才叫她的人容貌端庄秀丽，气质尊贵温婉，立在雕像左边首位，正是她的母亲，龙后漓箬。

　　她怔怔地，伸出手，想去碰一碰自己的母后。

　　却突然被脚下的长袍跘了一下。

　　低头一看，不知何时已经换上玄黑暗银的长袍与衣裙。

　　走动起来，黑色裙摆如一朵盛开的玄黑巨莲一般飘浮、摆动，其上的暗银龙纹栩栩如生，宛若一条银色游龙恣意纵横，遗世独立。

　　“小猪是不是又睡过头了？及笄礼也迟到？”
　　有人轻笑一声，拿话揶揄。

　　她转头去看。

　　是他的五哥，是总爱和她拌嘴，叫她小猪，但关键时候又无条件护着她的龙族五皇子。

　　五皇子身旁立着她的其他几位兄长，每一个都衣着隆重，或微笑，或促狭，或带点看好戏的眼神看着她。

　　“我们等你倒没什么，只是今天还有一位尊客，你实在不该叫人家等你这么许久。”

　　坐于大殿宝座之上的王者，声如洪钟，神态庄严。

　　他的眉宇间带着些不悦，语气也似有责怪，但是海一样蓝的眼眸扫过最小的女儿时，仍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宠溺的神色

　　“父王。”她道。

　　像过去漫长岁月里无数次见到父王那样，恭敬地低下头去，双手结龙印，单膝跪地，行龙礼。

　　“嗯，起来吧。”龙王抬手。

　　“今日是你800岁的及笄礼。你是我龙族皇家这一代唯一的龙女，天帝陛下非常重视，特派天界尊者，紫微帝君前来观礼。”

　　龙王起身，请出立在宝座后方阴影里的白衣帝君。

　　夕澜抬首。

　　是的，这是他们第一次相遇，在1300年前的及笄礼上。
　　她对他一见钟情。

　　那时的他，和面前这个人一般无二。

　　白衣银甲，负手而立，姿容绝世却神情淡漠。
　　半垂着长长的羽睫，薄唇紧抿，仿佛这世间没有任何事物能够让他动容。

　　“紫微…帝君。”

　　她看着他，牙齿碰着牙齿叫出他的名字。

　　手指微微颤抖，一团深蓝色的风暴在左手手心慢慢聚集。

　　“澜儿，你该向帝君行礼。”
　　龙王提醒道。

　　当年她便忘记了行礼，因为太过震惊于紫微帝君的容貌和气质，也因为不知何时开始的心悦君兮。

　　心悦君兮，心悦君兮……
　　那是上天对她最大的恶意！

　　手心中的蓝色风暴暴涨至三尺，她伸出右手，使劲将那蓝色风暴从手心抽出。

　　竟是一把冰蓝色玄铁长剑！

　　她手持长剑，疾风一样掠过大殿，径直扑向白衣银甲的紫微帝君。

　　噗嗤——

　　长剑穿透皮肉的声音。

　　温热的血液喷溅出来，溅在她的手上、头发上，衣裙上。
　　也有一滴落在她的眼下，殷红的，像一颗红豆，又像一个嫣红的泪痣。

　　紫微帝君抬起眼帘，目光清明，未曾动摇半分。

　　“所以，你最大的执念便是要他死？”
　　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她的耳边。

　　夕澜闭了闭眼。
　　“不。”

　　她从紫微帝君身体里抽出冰蓝长剑，后退两步，抬起左手。

　　原本已沾满鲜血的长剑，在一阵幽兰光芒过后，又变得洁净光亮，慢慢缩回左手手心。

　　“我并不想杀他，我只是希望……从未遇见。”
　　她道。

　　……………

　　白雾升腾。

　　眼前的场景不断坍塌转换。

　　一个阴暗的，半空中漂浮着无数大大小小宝盒、柜子的空间慢慢成型。

　　“龙族夕澜，寻我三界召领司所为何事？”

　　低沉沙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在整个空间上方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