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乱终弃初恋后》可可里

2、02

　　清晨五点，顾清澜从梦中惊醒，再无睡意。他翻身起来，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来到书桌前缓缓坐下。

　　打开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的脸上，表情看不真切。他陷入了某种沉思，直到天际泛起一抹鱼肚白，才回过神来。

　　原来天已经亮了。

　　将望向窗外的目光收回，转而落在电脑上，屏幕的界面还停留在最开始的那一页。

　　男人捏捏眉心，站起身走进卫生间洗漱。

　　早上来到律所上班，案头上放着他今天要做的工作，顾清澜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处理。蒋哲推开办公室的门时，看到顾清澜站在落地窗前，俯视着脚下蜿蜒的车流。

　　这倒让他觉得意外，在他的印象里，顾清澜如同上满发条就可以不间歇工作的机器人，又怎么会有这种工作之余欣赏风景的心情。

　　听到背后的动静，顾清澜转过头：“有什么事吗？”

　　“我来拿王总那个案子的资料。”蒋哲扫了一眼桌子，将上面的一个牛皮纸袋拿走，又提醒道：“别忘了今晚要去参加饭局。”

　　他戏谑地看向顾清澜：“虽然客户说是请我们吃饭，但其实人家真正想请的只有你一个。”

　　他见过那个客户几次，对方是一位非常漂亮的网红，每次谈事情时那双勾人的眼睛一直盯着顾清澜不放。

　　顾清澜无奈：“别胡说。”在他看来，客户就只是客户而已。

　　蒋哲是顾清澜的学长，两人又同为律所的合伙人，彼此都有一定的了解。正如顾清澜知道他喜欢打趣自己，蒋哲也知道顾清澜是如何的不近女色。

　　有时他都忍不住替对方着急。

　　长相英俊，事业有成，为人礼貌周到，这么优秀的条件，无数女人趋之若鹜，可顾清澜愣是一个都没看上。

　　前年他才知道，顾清澜曾经跟一个女孩子交往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分手。之后顾清澜的感情史里再也没有出现过别人。

　　这让蒋哲忍不住多想，难道顾清澜这些年一直单身，都是为了那个女孩子吗？

　　不可能吧……

　　“对了，今天的饭局我不参加了，麻烦你代替我向客户说声抱歉。”清冷的男声在办公室内响起，蒋哲一愣，转头看见顾清澜神情淡然。

　　“人家可是冲你来的，你不去算个什么事。”蒋哲头大如斗，“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不去？”

　　“今晚我有一些私事要处理。”

　　蒋哲觉得自己好像在顾清澜的脸上看到了不一样的神色，似是怀念又似是挣扎，等到再定睛一看时，他又依旧是平日那副淡淡的模样。或许刚才是他的幻觉。

　　“我会帮你圆过去，但你下次可别想跑。”蒋哲一脸生无可恋，但他也知道，顾清澜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更改。

　　在他离开后，顾清澜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为了赶进度连午饭都没有吃。时针走到下午六点时，他关掉电脑，站起身扣上了西装扣子。

　　律所的其他人看到顾清澜竟然准时下班，眼珠子都惊得快掉出来。男人视若无睹地踏进了电梯，来到负一楼的停车场。没一会儿，一辆黑色的奔驰朝出口方向急速驶去。

　　齐语没想到自己将会和顾清澜再次碰面。此刻的她正在快速收拾着自己的挎包，幸好今天领导没有交代更多的工作，大家都可以早点下班。

　　黄昏时分，太阳将落未落，金色的光晕笼罩着整座城市。齐语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天空了，唯一影响体验感的就是如今正值下班高峰期，街上人超多，她一时半会儿也打不到车。

　　齐语不想站在原地傻等，干脆沿路向前，一边走一边看有没有多余的车。

　　“齐语姐。”一道熟悉的女声叫住她，她回头，发现是昨天邀请她吃夜宵的那位实习生。

　　“现在是高峰期不好打车，坐我的车吧。”小姑娘非常热心，性格跟她的名字倒是很相配。

　　看了看周围的车流，齐语稍加思索便点了点头：“谢谢你，温暖。”

　　上了车，温暖一踩油门。

　　“齐语姐，你住哪里？”小姑娘询问着目的地。

　　“环城中路，天鹅堡小区。”

　　窗外的风景被飞快地甩在身后，齐语坐在副驾驶上，目光紧盯着前方的车窗玻璃。这种时候如果不说话会尴尬，但偏偏她又不是那种能主动找话题并且聊得热络的人。

　　年轻小姑娘转了转眼珠，在红绿灯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漂亮的职场姐姐，结果被齐语当场发现。后者转过头露出一个笑容，温柔又文静，看起来是典型的淑女形象。

　　“怎么了？”齐语主动问道。

　　温暖有些不好意思，可依旧老老实实地回答：“齐语姐，你真好看。”

　　“咳咳。”没想到实习生妹妹会突然打直球，齐语差点被呛到，脸也跟着红了红。“唔，谢谢？”

　　温暖因此打开了话匣子：“齐语姐，你应该有男朋友了吧。”

　　“没有。”

　　温暖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你这么漂亮，怎么可能没有男朋友。”

　　“曾经有过，后来分手了。他很好，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但是我们不合适，所以没有办法走到最后。”

　　齐语也惊讶于自己居然会对小姑娘说出自己内心的感受。或许是因为昨天遇到了顾清澜，勾起了曾经的回忆，让她也忍不住展露出脆弱。

　　温暖一愣，露出有些同情的神色。她想了想，安慰道：“没事，错过了他，还有其他人。我认识几个优质男性，要不要把他们的微信名片推给你。我发誓他们的条件真的很不错。”

　　齐语本来有些感怀，听到温暖的话，表情顿住，暗暗好笑：“那你怎么没出手？”

　　让她意外的是，看起来大方可爱的姑娘居然害羞起来，结结巴巴：“我，我，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有预感，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在一起。”

　　齐语愣了一下，随后微笑：“那很好啊。”

　　可以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很好。

　　她又下意识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到一辆黑色的奔驰从旁边开过，也没听见温暖滴咕了一声：“哇塞，奔驰新款，好贵的。”

　　到达小区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下，齐语道谢后下车，朝自己住的那栋楼走去。等到越走越近时，她才发现自家楼下竟然停着一辆黑色的车，她不太了解各种豪车的信息，但奔驰的车标还是认识的。

　　齐语不免纳闷，她住的小区并不是富人区，很少看见这样的车。她一边怀疑小区里住着什么卧虎藏龙的人物，一边收回目光往楼上走。反正跟她没有关系。

　　天幕渐渐变成了深蓝色的天鹅绒。齐语回家在沙发上瘫了一会儿，掏出手机下单外卖。

　　她选的那家店离这里很近，外卖员很快便送到。齐语在家居服外面套了件针织开衫，匆匆下楼，却并没有看到外卖员的身影。

　　她朝旁边一路走过去才发现对方找错了楼，她在3栋1单元，对方在3栋3单元楼下，好在外卖顺利拿到手，她加快脚步想要回去享用她的晚餐。

　　那辆黑色的奔驰竟然还停在那里。

　　见她好奇地望过来，车窗降下半道，玻璃后面的那张脸看起来冷冷清清，像是穿过夜色的雾气而来。

　　齐语没想到顾清澜会出现在这里，她不傻，知道对方肯定是冲她来的。手中的外卖突然变得很沉，塑料带子勒得她手指发疼。

　　“上车。”男人的眼神没有起丝毫波澜，表情淡淡对她说道。

　　齐语犹豫了一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又怕被来往的邻居看戏，于是选择听从他的话。

　　车内的空间很大，也很安静，车门一关，外面的噪音被严密地隔绝在外面。

　　齐语不安，身体僵硬，装着炒饭的外卖餐盒被规规矩矩地放在她腿上。一股淡淡的松木香气传进了她的鼻间，那是一种非常干净的味道，让她想起了雨后的树林和带着雾气的清晨。

　　顾清澜坐在她的旁边，身体靠着椅背却依然保持笔挺。齐语忽然觉得这个人变得遥远起来，那种难以言喻的差距让她不敢看他。

　　“你不打算跟我说些什么吗？”

　　顾清澜先发制人的举动让齐语心尖一颤，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来。

　　说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车内的空气仿佛越来越稀薄，齐语难以呼吸，控制不住地想要落荒而逃。或许刚才她就不该上车。她的手向车门开关探去，还没摸到实处，就听到顾清澜再次开口。

　　“你不是A大的学生，我没有在毕业生名单里找到你。”

　　“你说你要去美国念书，所以跟我分手。后来我去了你说的那所学校，你根本就没在那里。”

　　顾清澜的话像一把把利剑插入齐语的心脏。

　　她知道，这一天还是来了。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即将落下，她却反倒出乎意料的平静，是那种尘埃落定，等着宣判死刑的平静。

　　这样的心情让她自己都怔了一下。

　　她身边的男人，是她这么多年来唯一喜欢过的人——哪怕她已经失去了他。

　　“你说的没错。”齐语缓慢又迟钝的，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我骗了你。我不是A大的学生，也从来没有去美国念过书。”

　　顾清澜的声线压紧了：“为什么？”

　　为什么要说那些谎话。

　　齐语没有回答他。

　　她所拥有的那些喜欢，都是通过谎言诞生的。现在一切都该回归到正轨上，她无法再继续骗下去了。

　　恍惚间，她在幻觉中看见了五年前的男生。那个温柔又英俊的人在冲她微笑，声音也饱含爱意：“小语，我怎么那么喜欢你呢。”

　　他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心脏，轻声问道：“我会一直喜欢你，你呢？你也会一直喜欢我吗？”

　　齐语想，在知道她的真实面目后，他就不会再喜欢她了吧。

　　她闭上波光粼粼的眸子，毫不犹豫：“没有为什么，想骗就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