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方世界》广木居士

3、第三章

　　“沃特，沃特？那颗种子就在这里吗？不行不行，我们要把它立刻抢救出来。”

　　憧憬兴奋情绪盖过了封天明对旭斐的恐惧，他扑到砖石和残骸废墟边飞快的刨着碎屑，一旁的旭斐因为失血而逐渐迷糊不清的神智使他误以为自己身边来了一只猹。

　　封天明搬开一块三角形的大水泥块，看见了一道通向飞艇座舱底部的缝隙，二话不说戴好头盔低头就爬了进去。

　　一旁失血过多的旭斐只能抬手抓了抓封天明逐渐消失的背影，来不及阻止。废墟此时又滚落了几块碎砖正好盖住了那块小缝隙，旭斐已无力救人，向后仰倒昏迷不醒。

　　一面楼墙和半面顶层天花板坍塌组成的废墟和报废座舱之间已经形成了稳定了内部结构，只要座舱不爆炸，碎砖滑动其实不会对内部造成伤害。

　　封天明也是清楚这一点才会毫不犹疑钻进了废墟里面，他在座舱底部摸到一个凹槽，又在两侧摸到扶手确认这里是应急储物箱，箱子从外面打不开只能从座舱内部打开，好在这个座舱早就门户大开了。

　　封天明心中并不确认超级种子的位置和状态，改换了左手伸进舱门按压地板开关，期望自己的推测是对的。

　　封闭的废墟内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封天明也不敢说话以免声波震荡破坏废墟结构稳定造成悲剧。

　　折腾了好一会，封天明打开了储物箱，在里面摸到一截管状物体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朝着有亮光的地方爬去。

　　“找到了，找到了，培养罐，是这个吧？”

　　封天明怀抱着一截物体，掀开一截动力软管就地一滚，灰头土脸的从座舱底部站起来，举起手中婴儿手臂长短的一截盛满绿色液体的玻璃罐子，四下呼喊。

　　楼外是呼啸的风雨雷鸣之声，重伤的旭斐却不见了踪迹，封天明看了一眼那个深渊巨口一般的电梯口又看向通往顶层天台的楼梯口，在那截锈蚀的施工围栏上看见有一道新鲜五指抓握的握痕，一些锈铁落在台阶上。

　　楼外是暴雷风雨之中隐约还夹杂着鼓风机和发动机的轰鸣声。

　　看着直通楼顶的阶梯，吃瓜灵魂重新燃烧的封天明取出了小蝙蝠，再次连线直播间。

　　生机被揣进封天明的腰间别在裤带上，没有出现在画面里。

　　此时的弹幕。

　　【旭斐不见了！！！】

　　【猹老大这是要为了我们舍身取义啊，他知不知道旭斐犯了什么事啊？】

　　【上面的好好吃你的瓜，别说废话!】

　　【赞同，赞同，旭斐犯事了和猹老大又没有关系的，不过刚刚那断线的十分钟人家好好奇发生了什么……】

　　【这回大的真的要来了！】

　　【预警小分队干脆改名气氛烘托组吧！】

　　【——猹友77776被尊贵会员禁言三十分钟，管理警告不许乱带吃瓜节奏——】

　　直播间安静了一秒，全都默契的刷点点点点点，而封天明也已经来到了楼梯口猫着了。

　　画面里的残破天台就像是精心布置的舞台。

　　狂风暴雨被轰击舰艇的鼓风机吹出肉眼可见的狂乱飞舞的线条，天空很黑很黑压抑着一切，闪电狂暴的好像要顺着雨丝落地，六台飞艇的前罩大射灯打在天台集中在一点上。

　　在射灯的照耀中，直播画面从轰击舰艇移动到舞台的中央，那里出现一个短发、面容精致的女人正淋着雨跪在地上，她的怀抱里抱着失血还在昏迷的旭斐。

　　封天明不敢开麦，手打疑惑问句。

　　【——怎么回事，我刚就钻个空子的时间，旭斐怎么就被美女抱到天台搂在怀里了？有猹友知道情况吗？我资料不够——】

　　回答他的弹幕却只有点点点，封天明拉开管理通知，无奈解封了猹友77776的禁言，因为封天明直播间有一条奇怪的规矩，一旦有人被禁言就会集体闭嘴一分钟。

　　【猹老大，跑吧，这种事已经不是瓜啦！】

　　【大哥，小弟报警是为了救你身家性命可不是针对旭斐大大，你可要保证不会生小弟的气！】

　　【猹老大，你真的认识旭斐这种科学界大大牛人？佩服！】

　　【我先来，那个美女是旭斐那个种子研究所的助理研究员，名字叫荣曲，也是大有来头，看这情况应该还是女朋友吧！】

　　【真别吃这瓜啦，据说旭斐根本不是人，超级种子计划听说是人类灭绝计划呢！】

　　【楼上又大放厥词！闭嘴！】

　　于是弹幕又是一溜烟的刷【闭嘴】

　　封天明看了半天，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弄明白，深吸一后气悄悄把头探出门洞。

　　好在天色够暗，雨幕又似瀑布一样，大灯聚焦在天台中心吸引视野无形中保护封天明可以藏在阴影里不被发现。

　　而那舞台剧一样的男女主角场景此时已经换了新的一幕，旭斐不知怎么的已经苏醒，却把那个女研究员荣曲推倒在一边。

　　旭斐的脸上是警惕，惊恐和仇恨以及越来越明显的暴怒。

　　荣曲的脸上是吃惊、疑惑和痛心疾首，余下最后的，是不愿面对的低头掩藏。

　　【我感觉在看电视剧……】

　　【同上!】

　　弹幕一片调侃。

　　“旭斐，交出生机，我们保留你接受星际审判的权利，否则你今天不能活着离开！”

　　三架轰击舰艇中间的一架正对着旭斐，那是舰艇的主舰机，上面传来执法警告声。

　　封天明抓着小蝙蝠手持直播，大气都不敢出。

　　画面里的旭斐跪在雨水中，伟岸的身躯像海边悬崖的礁石，越是被雨打风吹越是充满生命的张力和魅力。

　　“旭导，老师本来就是错的，你为何要跟着执迷不悟呢？把生机交出来吧！”

　　荣曲又抬起头，眼中蓄满泪水，神情悲悯。

　　旭斐却懒得多看对方一眼，他慢慢解开自己的航天服，贴身又塑型的制服失去动力变得松散，地面立即被鲜血染的通红一片。

　　封天明捂着嘴，用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在直播间打出疑问句。

　　【猹猹们，就我一个人不知道这瓜的真相吗？这真的好吗？】

　　但他的弹幕很快就被成排的【美男雨中脱衣诱惑我啊！】给掩盖了。

　　封天明忍不住抽嘴角。

　　【算了，我下楼去拿手机，吃二手瓜!】

　　这条弹幕使直播间静默了大约一分钟，期间不再有人发弹幕，很快一些链接就有序的发了出来，一条一条飘过封天明的眼睛。

　　【原来时间顺序是这样吗？但我不相信旭斐是外星人的说法！】

　　【这是权威部门内部人士偷偷爆料的，前面的你信不信有什么关系？】

　　【别吵了，猹老大咋不发言？他难道还没看完链接？那不如直接总结给他吧！】

　　【对，我们也给咱们的吃瓜第一人封天明旻总结一下吃瓜的精髓奥义！】

　　【首先旭斐是坏人，是外星生命，他制造超级种子就是为了改变地球的能量结构，目的就是要侵占地球，把他外星同胞接来生活！】

　　【楼上草率了，咱们是远星舰艇空间站都快追上宇宙第一束光线了，人类开拓宇宙已经整整四千年有余，无数证据证明宇宙中根本没有外星人。】

　　【我来，首先旭斐肯定是坏人，因为他被军警指控，其次超级种子肯定很重要，旭斐偷了这个超级种子至少触犯星际刑法！】

　　【前面的就会废话，你们看看旭斐的身体被炸成那样了都，就为了把种子偷走吗？他图什么？再结合第一楼的结论，这就更不合理，我感觉这件事很复杂，需要猹老大再提供一手资料才能结论！】

　　【同意！】

　　弹幕又是一排同意，而封天明也终于看完了所有官方的、非官方的、正式的、小道消息的所有的报道。

　　这过去的几分钟，天台就好像演出静默剧，所有人都在等待旭斐做出决定而旭斐只是慢条斯理地脱掉航天服，直到全部脱完，众人期待的东西也没有出现。

　　“最后一次提醒，旭斐，考虑到过往你对人类、地球文明科技的贡献，本局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交出那颗种子，我们承诺送你去星际审判法院！”

　　执法警告声再次响起，风雨一点也不见小，躲在门洞阴影的封天明都被飞溅的雨滴波及，雨水啪嗒啪嗒的打在他的头盔上节奏紧凑。

　　旭斐站了起来。

　　“我的老师，他还活着吗？”

　　无人回答，沉默代表了答案。

　　“同一宇宙不会存在近同生命！我早已经回答过你们这个问题！生机不属于这个世界我会带它走！”

　　雨中的男人赤裸着上身，无数细密的伤口被雨水冲刷的泛白，身形狼狈却越发显得伟岸。

　　【不愧是猹老大，知道我们爱看什么……】

　　【旭斐大大，妈妈爱你，快跑!】

　　天台一片肃穆，直播间一片欢腾，封天明靠在阴影里没有光可以透进他的头盔。

　　“荣曲，老师是不是错了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肯定选错了路，科学本应该是一条没有对错真假的道路，你的心里最清楚生机带来的价值，你却选择背叛你自己，我替你悲哀!”

　　荣曲眉头松动，张嘴正要开口说话，旭斐已经朝着楼顶边缘缺了半块楼板的大豁口走了过去，不再看她。

　　执法警告同时响起：“旭斐，你逃不了的，你必须接受人类的审判！”

　　封天明察觉不对，两手还只在直播间打出【他要跳】三个字，旭斐就已经从豁口一跃而下。

　　“抓住他！”

　　主舰机底部舱门打开释放了一队机械警，它们个头都只有篮球大小但配备的武器却各不相同，有的有八条机械触手，有的有探照灯和各色闪光灯，有的带着镭射激光枪。

　　直播间有人刷弹幕，

　　【大科学家失血过多脑子也不好使了，跳楼干什么？】

　　【是啊，要是被抓回去剥夺了自由意志成了机械囚犯哭都没地哭！】

　　【猹友77776，你能不能不在咱们吃瓜的地方造谣？我忍你很久了！】

　　【爆我id了不起啊？小心我今晚去你家啊！】

　　眼睁睁看着旭斐跳楼的封天明看着眼前不断滚动的弹幕，突然间感觉到一切都好荒唐。

　　想到自己最开始直播吃瓜只是因为好奇，为了好玩，为了传播快乐，可是现在一条鲜活的生命在眼前即将消逝，大家都已经无动于衷了？

　　【预警，老大你的头太靠前了会被发现的！】

　　不知是预警小队还是工作室管理发出警告，但是等到吃瓜群众反应过来的时候封天明已经起身走到雨幕中，暴露在那舞台剧一样的灯光下。

　　小蝙蝠被封天明按在天台楼梯口的门墙上。

　　旭斐跳楼没有成功，他落到了下面的废墟又被机械警夹着双臂双腿抓了回来，提在空中像断线的提线木偶。

　　“危险，平民不得靠近，撤离，立即撤离！”

　　主机上的AI第一时间就扫描了封天明全身，随即发出报警声。

　　封天明戴着头盔直直的朝着荣曲走了过去。

　　荣曲不认识封天明，慌张的从地上爬起来，却迎来了封天明莫名其妙的一个巴掌。

　　清脆的响声盖住雨声又被发动机的轰鸣吞没。

　　“希望超级种子可以让宇宙的每一个角落都开满鲜花这句话，不是你所谓无知愚蠢的人说的，这句话是我母亲说的！”

　　封天明语气冰冷。

　　他的直播间又刷起了点点点，偶尔飘过一句【猹老大要掉马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