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寻穹》尧遥

22、Chapter.21

　　荏苒时光，谁在轮回的尽头放声歌唱。

　　瑟缩在阴暗角落里的浅发少年紧捧着书，双眼黯淡无光。
　　恣意靠在长沙发上的六道骸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库呼呼呼”地笑出声。然后抬手拨开立在手边桌上的葡萄酒木塞，缓缓倒入旁边的高脚玻璃杯。暗红色的液体渐满，他伸出食指和中指端夹起酒杯，在鼻下嗅着盈盈的浓郁酒香味，玩味地勾唇一笑，便抿了一小口。
　　“多亏了你的排名呢，风太君。”
　　浅发少年只是拽紧了红皮书不发一语，围着脖颈的黑白色围巾无生气地耷拉在地。
　　自己的话被无视了，蓝发凤梨头少年也不恼，晃了晃手中的玻璃杯，伸手托着下巴笑脸盈盈地审视着缩在角落的少年。
　　“你已经背叛了他们哟——回不去了，你应该知道的。”
　　“呜！……”
　　刺痛般微微颤抖了一下，浅发少年将脑袋埋在书页后面低声抽泣。
　　“真是的……要是你乖乖交出彭格列的资料就好了。”六道骸起身走到风太面前伸手覆在他的脑袋上揉了揉，脸上露出和蔼的表情。“以后就跟我们走吧。”
　　浅发少年别过脸不理睬他。
　　“哦呀，意外地固执呢。”示好被拒绝的六道骸冷笑道：“……真是有趣。”

　　人类的记忆无非是流淌过岁月的河流，奔流不止，偶尔缅怀停驻在某处，溅起浪花朵朵。
　　对承载了六世轮回记忆的六道骸来说，报复黑手党乃至整个世界以外，遇见形形色色的人类算得上是能让他稍微提起兴致的附赠品。
　　他亲手埋葬的艾斯托涅家族，人类性格中清一色的冷漠与贪婪倒了他的胃口。
　　他觉得这个世界没救了……应该由他葬送，回归于纯粹的、美丽残酷的黑暗之中。
　　然而。
　　在窥探到那个黑发少女的记忆时，他差点笑岔了气。

　　——太有趣了。

　　因此他立刻理解了从黑发少女身上散发的、那股熟悉而又令人厌恶的气息从何而来。
　　那是……轮回的味道。

　　六道骸开始觉得，某些人类真是有趣。
　　“别让我太失望了哦，彭格列。”

　　当黑沼在并盛中央医院醒过来时，精神还处于十分恍惚的状态。
　　漆黑的夜晚、腥红的轮回之眼、银白色的三叉戟、喷薄而出的岩浆、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全部由天花板的灰白色粉饰而掩盖，沉寂在脑海的记忆中。
　　甚至有种“一切都是幻觉”的错觉，认为双眼所谓的真实被梦境蒙蔽了。
　　不过医院内消毒水的气味又刺鼻地叫嚣唱着反调。
　　她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伤势，脑袋和左手缠了绷带，手肘和膝盖有部分擦伤。
　　“‘看来伤得不重’，你是这样想的吗？”至始至终坐在一旁的金发大小姐终于开口了，把黑沼吓个不轻。
　　“……凉子你为什么在这里？”而且还穿着校服。
　　“当然是来看你这昏睡了一天的家伙。”谷野起身走到黑沼的病床边坐下，发现她气色不错明显松了一口气。“不过，并中学生屡屡遭袭，谁还能安心上课呢？”
　　黑发少女放眼望去，病床上居然都是挂伤打石膏的并盛中学的学生。看着同窗们的惨状，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么说，六道骸那伙人对自己还算客气了？
　　恰在此时，今井和藤本学长推门进来走到黑沼的床尾一脸担忧地说：“没事吧？有伤到哪里吗？”
　　少女摆摆手靠着床板撑坐起来。“没大碍。谢谢关心。”
　　高挑俊朗的少年盯着黑沼苍白的脸色感到一阵心疼，自责地埋下脑袋。“……可恶！如果我在场的话……”
　　“藤本学长，这是我自己不小心。请不要……这样。”总感觉亏欠了他什么的黑发少女的劝导显得底气不足。
　　重新抬起脑袋的篮球社主将像是下决心一般捏紧了拳头：
　　“我不会放弃的！我会亲自证明自己更优秀！”

　　“黑沼同学！你怎么也在这？”突然出现在门口的褐发少年惊讶地喊出声，“难道你也被黑曜中学的学生袭击了？！——”
　　话尾被凑近的谷野大小姐截断：“嘘！这里是医院！”
　　“说得对。蠢纲你太不懂得规矩了。”从泽田肩膀跳下的黑西装小婴儿调整帽子后和众人一脸纯真地打招呼。“Ciaoす！”
　　“哇！好可爱的小婴儿！叫什么名字？”星星眼的今井蹲下努力与里包恩平视，藤本的目光也转向他。
　　靠在床板上的黑发少女不由得缩了缩身形，嘴角默默地抽了抽。
　　——虽然纲来探病很令人开心，但是为什么会带着大魔王降临啊？！
　　“我是纲的家庭教师里包恩。”
　　小婴儿礼帽上不断变化的荧绿色不明物体引来在场所有人的一致瞩目，分明察觉到的里包恩也不在意，将列恩随手丢到泽田纲吉怀里，然后跳到病床上。
　　“黑沼莲，你有没有看见犯人的样子？”
　　努力将脑海中的杂念清除，攥紧了拳头的黑沼摇了摇头：“那边很黑，我只是恰巧经过那里，什么都看不到。”
　　小婴儿压了压帽檐。“这样。”
　　“里包恩！为什么要把普通人也牵扯进来？”褐发少年捧着列恩不解地问。
　　“住口，蠢纲。”利落地跳回泽田肩膀，里包恩垂腿坐了下来。“我只是在收集情报。”
　　“但是……黑沼同学她只不过是经过——哇好痛！”
　　遭受里包恩一记回旋踢的褐发少年痛得抱头蹲下，而实行教师职责的黑衣礼帽小婴儿转过身背对众人。
　　“你还未够班呢，蠢纲。”

　　虽然不明白她出于何种目的，但是——
　　里包恩神色黯了黯。
　　——名为黑沼莲的少女确确实实撒了谎。

　　由于黑曜中学的学生针对并盛中学的学生的袭击事件，作为并盛中学风纪委员长的云雀恭弥已经采取行动独自闯荡对手老巢但还未回来，学校领导迫于爱子心切的家长们与各方被打架斗殴声吵得无法正常休息的邻居们两者的压力下不得不停止学校的课程，并迫切希望堪称无敌的委员长能让那些家伙还回一个安静和平的并盛町。
　　与此同时，整理行装蓄势待发的泽田纲吉一行人踏上了前往以前名叫“黑曜中心”的综合娱乐设施。
　　“哦呀，你好像对我把你叫来这事一点也不生气？”
　　六道骸坐在破败客厅的旧沙发上，双手撑着下巴微眯起眼看向被控制后来到此的黑发少女。
　　尚且穿着白色病服的黑沼已经清醒过来了，赤脚踩在屋顶落在地上的碎屑时扎得有些难受，可她还是面无表情地直视凤梨头少年。“我手上的伤，是你弄的吧。”
　　“没错。”
　　“以此来控制我是你的目的……或者说，乐趣？”
　　“库呼呼呼……你这定义听上去真有意思。”
　　“呵……我倒很开心你能让我来观赏这场战斗。”挪了几小步到墙边，转移话题的黑沼淡淡地笑了。“我相信他。无条件相信他。”
　　“那你就亲眼看着他被我打败吧。”对少女犹如知晓一切的语气感到不爽的六道骸冷冷地撇撇嘴。

　　至始至终被幻术掩藏在暗处的黑沼有幸亲眼见证了暗藏在泽田纲吉体内的彭格列之血觉醒的瞬间。
　　她一直认为纯粹照剧本的情节始终一成不变。
　　可惜她没能听见，在泽田纲吉昏厥并听到即刻大家对他的批评时，曾跳出没有画面的声音：
　　“只要你变强，纵使牺牲我也在所不惜。”

　　少年不知道是谁对他说的，只知道，在听到这番话的瞬间，他几欲落泪。
　　像是穿越了几个光年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