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相从》烟小尘

4、挥剑斩相思

　　当晚回去，黄硕便失眠了。辗转反侧睡不着，干脆和衣而起。

　　夜，是这样深。黄硕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捧在手里，在窗边坐了下来。她并没有喝水，这只是她的一个习惯，失眠的时候总喜欢倒一杯水捧在手里，仿佛这样子就能得到一点安全感。

　　她并没有点灯，只是在黑暗中静静地坐着。在黑暗之中，她感觉自己有些恍惚。甚至有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

　　她隐约想起自己。

　　爹是此地的名士，只有她一个女儿，所以爹自小便要求她读书识字，别人懂的，她也要懂。她从小便和男子一起上下学堂，一起读书。因为爹对待她便向对待男子一样教育，所以便也不给她过多的拘束。任她可以在外面玩耍，打闹，爬树，玩水。而这也就促使了她大大咧咧的性格。而乡里说她“容貌甚丑”她是知道的。无所谓了！又不是真的丑。

　　而她第一次见到孔明，不是在一年前那落日的黄昏下。那只是重逢，而在此之前，他俩已经见过一次了。只是他不记得罢了！就在三年前，他同他弟妹移居到这里的时候。他们见过一面。

　　那时，他一边在田间劳作，一边吟着《梁父吟》，“步出齐城门，遥望荡阴里。。。谁能为此谋，相国齐晏子。”尽管她不是第一次听人吟《梁父吟》，但此时，她却对这个少年倾心相看。她隐隐觉得，他绝非一般人，肯定是有志之人。

　　而第二次见他，已是两年后，他随友人徐庶到水镜先生，也是她的师傅那里从师。从此，他们便熟识了。

　　她一早便知，他有志，自比管仲乐毅，自称“卧龙”，这说明什么？她不笨，自然明白。可一年之间与他朝夕相处，她早已忘却了他的志向。直到今日，见他眼中的自信满满，她才真正意识到，终究，他有他的志向，如若时机来临，他自会离去。

　　那她该如何？

　　满心的慌乱，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整夜的无眠，第二天自然是顶着个黑眼圈。任谁见了都要偷偷笑。孔明也不例外。可他顾及着她的颜面，并未多说一言半语。只是关心地问：“昨晚睡不好？”

　　她摇摇头，也不知如何回答。突然心中悲切，再抬头看他，只一瞬眼泪就落了下来。

　　见她又落泪，孔明慌了：“月英，月英，怎么了？”

　　黄硕避开他关心的眼神，不语。

　　突然不知她哪来的一股冲动，转过头对着孔明张嘴就说：“你娶我好不好？”

　　话一出，黄硕立刻便后悔了。她想起这是在书院，她想起自己刚才的声音是那么大声。她脸刷地一下就红了。悄悄看了看四周的人，都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抬眼悄悄看了看孔明，他的脸色倒是没有变化。黄硕伸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心底突然有些释然。不管结果如何，她毕竟是说出来了。

　　“月英，我不能这样做。”许久，孔明看着她，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

　　一字一句，砸在月英脑海里，砸得她有些不知所措。她看他，他脸上却并无其他表情，一贯的温文尔雅而已。

　　黄硕的心顿时乱了，她不知该怎样做了。她也沉默了，眼萌一直低垂着不敢看他，也不敢看向别处。因为众人的目光还集中在他们身上。她只是定定地看着地面。许久才说出一句：“你是不想，还是不能？”话一出，她又后悔了。觉得自己这样问得有些刻薄。她今天实在是有些反常，话一句一句地说，一次一次地后悔。

　　孔明却看着她，如果此时黄硕抬头看一眼他，就会发现他看向她的眼眸里满满的装的都是深情，可惜黄硕一直没有抬起头来，自然也不得知。听了她的问话，孔明的心里也不好受，但并无觉得这话问得刻薄。只是自己今后肯定要出山一展宏图，如若娶了她，岂不要她守着活寡？孔明也是愿意娶她的，但想想，与其今后两人都不好受，还不如让她早早断了这情丝，让他一个人承担下来这痛苦。

　　“月英，我。。”孔明想说出“不想”让她死心，可是声音却戛然而止。他说不出那两个字。而眼看着潸然泪下的她，他居然也有流泪的冲动。

　　“行了！”她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了。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冲动。”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说话之时他发现她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看在他眼里都是一种心碎。看着她的转身离去，他努力地克制着心底即将奔放的柔情爱意。如果可以，他会郑重对她说：“好！”如果可以，他会冲上去抱住她离去的背影。

　　可是，

　　就因为他们身在乱世，因为他的一腔热血。所以，他不得不放弃。

　　他是不可能放弃自己一直的追求。所以，他只能放弃她。

　　世间岂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