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寻紫微星》1231K24

1、引子

　　方林被一家实验院招进去做了个研究员。

　　听说那实验做了多年也没成果，所以经费严重不足，整个实验室也没多少研究员。

　　恰逢上个研究员退休，院里急着要人就把方林招进来了，说是：不专业也没关系，肯学就行了。

　　方林无所谓，于是飞速入职。

　　上头派了个老实验员来带他，方林虚心求教，指着屏幕上的试验品问前辈：“龙哥，咱这实验是做什么的？”

　　他手指虚点在一个“小人”身上，喃喃自语：“报告里说这种生物叫‘人类’，认真说来跟我们有点像，但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借着玻璃反光，方林瞥了眼自己的脸。

　　他和那个叫做“人类”的实验品是有几分相似的。

　　大体形状大差不差：双目鼻嘴、五官七窍、手脚头肩，胸腹脊背，没什么本质上的差别。

　　但也有差异。

　　比如自己头上盘着一对犄角，但人类没有，他们的头顶是空的。

　　脚也不同，他的脚为爪状，上头有尖锐带锋的指甲，可人类不是，他们的脚像未生蹼爪的肉垫，软绵绵一点攻击力都没有。

　　方林摸了摸自己的角，又指向另一个场景，疑惑地问：“还有这种实验品，标签上说它叫‘牛’……”

　　他盯着屏幕里那只头顶双角的牦牛，头皮发麻，“这里头东西五花八门，什么都有，看得我心里毛毛的。”

　　方林转身，胆战心惊地问龙哥：“哥，咱们这实验到底是干什么的？别是……反社会生物实验吧。”

　　这事方林早就想问了，他觉得实验室里东西都稀奇古怪，像是世界各色人群被拆分成无数的零碎小件，你的手他的头再加上我的脸孔，随机组合拼装、拆分解体，生硬地造出一堆新的族群来，七拼八凑、骇人听闻。

　　方林咽了口唾沫，偷偷嘀咕起来：我是被拆成“人类”和“牦牛”了吗？

　　龙哥看了眼双眉紧皱的方林，也不直接回答，反抛了个问题过来。

　　他问：“你说你不知道他们是什么，那你知道我们是什么吗？”

　　方林想也不想的脱口就答：“我们是人啊。”

　　答完了才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要这么问呢？

　　他看向龙哥。

　　龙哥个子不算高，面貌也不出众，唯一算得上有特点的就是脸上那对外露的长牙，硬而尖锐，突兀地冲出嘴外，看起来颇为凶悍。

　　虽然方林与龙哥长得不一样，但他们都是同一种生物。

　　他们是人。

　　不是“人类”，就是“人”。

　　为什么这种常识问题也要专门拿出来问呢？

　　方林怀疑龙哥是嫌弃他什么也不懂，故意拿常识羞辱他。

　　龙哥又问：“我们是人，而他们叫人类，你就没点别的感受吗？”

　　他看着方林，一脸高深莫测。

　　“什么感受？”

　　方林茫然，又去瞄那只正跪坐叩首的人类，有些迟疑地说：“就……看起来跟我们有点像啊。”

　　龙哥笑了起来，指着屏幕意味深长：“我们是人，而他们是人类。类是类似，相似的意思。也就是说，在这些实验品里头，跟我们最像的物种就是人类。”

　　他又看向屏幕另一个角落：“但跟我们相似的族群也不只有人类一种，像你刚说的牦牛，就是其中一个与我们相似的物种。除此之外，还有鱼、鸟、蛇等等等等……也多多少少跟我们有些微的相似。”

　　龙哥拿爪子点了点自己突出嘴外的獠牙，转手又去指屏幕里另一种实验品说：“你看着这个，实验名叫野猪，跟我就有点类似。”

　　方林侧目，看见那只叫野猪的生物面带獠牙，浑身刚毛，正在林中蹿跳逡巡。

　　确实和龙哥有几分类似。

　　但他还是没明白：“所以里头的实验品都是与我们相似的物种？可是为什么要有这种东西存在呢？实验造出这些东西来，图什么呢？”

　　龙哥先是肯定了方林的说法：“里面大多数物种确实都与我们相似，但也有一些实验品们自己造出来的新物种，不过数量较少，可以忽略不计。”

　　然后话锋一转，换了个话题：“至于为什么要有这种东西存在……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建立这所实验室吗？”

　　方林摇头。

　　他对实验知之甚少，自己都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选他来当实验员。

　　龙哥坐了下来，缓缓开口：“你在进实验院之前应该听人说过，咱们这个实验是研究社会演变的。

　　起因是百多年前，先人提出了一个预言，说人族如果再以如今的社会形态发展下去，迟早有一天会迎来全族覆灭的末日。为了改变这种困境，我们开始了这个实验。

　　简单来说，我们在实验舱中搭建了一个与自身环境非常类似的小世界，选择了一颗叫地球的行星作为实验的主场地。

　　我们把人族的基因序列切割、分解，让它们随机融合，人为地创造出了许多个跟我们相似、又存在差异的微小部族。

　　接着我们将这些部族投放至地球实验舱，任由他们自由发展、壮大，借由观测他们的生存情况来推测人族如何才能面对预言中的末日。”

　　龙哥盯着屏幕，目不转睛地说：“我们期待实验结束以后记录胜利者的姿态，研究他们会长成什么模样，有什么样的社会形态、精神信仰，以及如何渡过难关、克服末日。然后我们可以根据实验品的特征，修改人族自身的基因，把自己改造成末日胜利者，延续人族不朽荣光。”

　　方林听得一头雾水。

　　他怀疑自己找错工作了。

　　龙哥指着舱内各色实验品，说：“最初的设计者认为，如果能在实验中找到那些导致灭亡的基因、次品数据，我们就能对症下药，在后续社会变革与人族进化过程中进行人为干预，事先删除那部分会导致毁灭的基因序列。

　　这样在末日之前，人族可以事先进行改造、进化，获得更强的基因数据，我们就再也不用担心世界末日的预言了。”

　　他说完，转头冲方林一笑，耐心解释道：“所以，研究员的工作就是找到导致灭亡的基因序列，销毁次品数据，推动实验进程。”

　　“你听懂了吗？”

　　方林其实半点都没听懂，可是碍于面子，担心再问下去，又会挨人嫌弃。

　　只得缓缓点头：“原来如此，懂了，懂了。”

　　他低头避开龙哥探寻的目光，心虚地盯着实验舱，故作深思道：“研究员要怎么才能找到导致灭亡的基因呢？”

　　“扮演反派。”龙哥回答。

　　方林没听明白。

　　龙哥解释：“因为无法从观测现状判断数据走向，所以我们的工作就是隔离嫌疑数据，提前显化它的形状特征，在数据真正污染数据库前预先做判定、销毁或是提纯它。”

　　“怎么隔离显化、预先判定呢？”龙哥笑了起来，自问自答道，“梦境就是个绝佳的隔离空间，它与现实相关，却又不会真正改变现实。所以研究员可以利用梦境，在实验品梦中扮演反派，给嫌疑数据提供无限发展空间，销毁那些会污染整个数据库的次品。”

　　龙哥说：“你可以把这理解为，研究员就是地球数据库里最大的反派，而梦境是隔离舱，你要在嫌疑数据的梦里为非作歹，借此分析走向，销毁次品。”

　　方林重复着龙哥的话，喃喃自语：“扮演反派、销毁次品……”

　　过了会儿，龙哥问他：“差不多就是这样吧，你还有什么没理解的吗？”

　　方林望着玻璃反光里，自己茫然的脸，心说：我基本什么都没理解。

　　方林挪开自己望着实验舱的视线，一抬头，恰看见龙哥递过来一本厚厚的书。

　　他指着封面，对方林说：“这是我在观察数据之余搜集到的一些……实验品中流传的神明传说。你可以翻来看看，里面基本都是我们的操作案例。你可以先从模仿前辈开始，慢慢就会明白，这个实验是怎么回事了。”

　　龙哥在操作台上点了点，指着一处对方林建议道：“这有个地球历史上，存在时间最久的国家，参考的资料比较多，你可以先从这里开始实验。”

　　说完，他大手一挥，拍了拍方林肩膀后，转身出了实验室。

　　身后密码锁滴声响起，实验室舱门开了又闭，室内重归安静。

　　方林揉着被龙哥拍疼的肩膀，看向手里书的封面：“《地球神话传说合集》”

　　他好奇翻开一页，抬眼看见上面四个大字：女娲补天。

　　方林把书放回桌面，在屏幕里输下一行文字：“地球实验第56841次小型干预——实验员：方林“

　　输到这里，他卡了一下，抬头去找操作台上，龙哥指过的那个地方。

　　然后输入：“操作选址：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