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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   问题突然。

      虽说如今的裴夫人与景阳长公主交往甚密,如今两家的孩子又都到了说亲的年纪。

      这传言已久,但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裴远章的面问出来。

      他眸光动了动:“臣不知。”

      太子不信。

      如今裴家掌事的虽不是裴远章的生母,可那位性子好,开放豁达,裴远章的事,向来都由他自己决定。

      尤其是婚姻大事,他若是真没一点意思,裴夫人哪里会自作主张。

      而且这人一向讨厌麻烦,要当真没一点心思,今日去接贺灵的队伍里,哪会有这位清贵世子的身影。

      分明是想趁机去看看。

      风头正盛的长公主和淮南王的女儿,谁能不动心。

      只是不足以撬动这位裴世子,怕是得亲自看看,他才能确定,这筹码加到哪一边。

      太子心中忽有些不快,上下打量裴远章:“你知道,我那个姑母却不是个容易对付的。”

      裴远章垂眸看着手上的缰绳:“多谢殿下提点。”

      仍旧是不冷不热的语气,太子憋闷,越发认定心中的想法。
      裴远章这般生冷,有哪个明媚的少女能受得了他。

      盲婚哑嫁可要不得。

      他裴远章知道提前相看,那傻丫头就没选择的机会?

      又不是人人都会喜欢他裴远章。

      太子收回视线,看了眼身侧的护卫,那人会意,小跑几步,将一副面具递到裴远章面前。

      裴远章动作一顿。

      “一会儿你扮作左云,随我进别馆。”

      裴远章打量一番面具,随即干脆地覆在面上。

      车马复又行进几里,前方隐隐也有车马的声音,不一会,队伍出现在视线中。

      行在最前的是鱼鳞银甲的皇城禁军,其后是精壮的淮南奇兵。

      中间金银堆砌的华盖香车,车后还跟着三十余辆车马,一条队伍看不到尽头,很是符合景乐长公主的作风。

      合乎规制,却极尽奢华排场。

      禁军首领翻身下马,小跑至太子身前,行礼:“太子殿下。”

      “路上可遇到什么意外?”

      “承天子和太子神威,一路平顺,并未遇到什么危险。”首领道,“贺小姐也一切安好。”

      太子看了眼仍旧紧闭的香车,点头下令。
      两只队伍默契相合,护着一干贵人,声势浩大地返回。

      只是这次未至皇城,车马在一处精致的别苑停下,早有盛装的宫人在门口迎接,麻利安排好车马行人的去处。

      太子与裴远章一前一后走到香车前。

      年长些的嬷嬷堆满了笑容,期盼急切地望向香车。

      “小主子,咱们到了。”

      车门轻轻被推开,探出一双丰盈的手,圆润的小婢女缓步走出,眼前的阵仗吓了她一跳。

      婢女目光飘忽落一圈,在太子身上,又是一怔。

      “太,太子爷,您,您也来了。”

      太子颔首,一旁的嬷嬷立马凑上前:“是太子爷心里记挂咱们小主子,特意来的。”

      嬷嬷望着马车,几乎要将车壁给望穿:“小主子坐了这么久的马车,怎么还不扶出来歇息。”

      婢女忙道是,磨磨蹭蹭地下车,目光左右闪躲,最后落在太子身上,立马绷紧身子,转头盯着马车。

      太子视若无睹,垂眸摩挲着手上的扳指,嗤笑一声。

      清风微拂,吹动车门上的锦帘。

      山水刺绣泛起层层波澜,似是灵动的江南烟雨再现眼前。

      风大了些,两片相合的锦缎被吹出些缝隙,便在这烟雨细缝中,缓缓露出一点指尖,一只手慢慢显现在众人面前。

      青色的裙摆率先荡出,裙摆处亮色的鲤鱼随步履摇曳,车中的人又往前迈一小步,贵人的身形才在光影中出现。

      修长的少年人身量,只着一身淡雅的青色襦裙,头戴幕篱,轻纱长长地坠在腰间,上半身的形状都掩藏在薄纱之后。

      嬷嬷难掩喜悦,伸出手臂。

      马车上的人有些迟疑,还是手搭在面前的手臂上,走下马车,步履虽缓慢,却在踏上春凳的时候险些歪倒,被嬷嬷紧紧抓住。

      “小主子,多多当心。”

      她道谢,立马同嬷嬷拉开距离,紧贴婢女而立。

      “太子爷。”她行礼。

      太子敛了笑,又看了眼她身侧的丫鬟:“怎么不见那个叫长福的丫头,倒让这个笨手笨脚的顶上了?”

      “她……她在后头呢。”

      太子笑一声没再多问,反而嬷嬷担忧道:“小主子怎么一直遮着?”

      “嬷嬷。”圆丫头护着,“小姐脸上起了些小疹子,不便摘下。”

      嬷嬷紧张的目光几乎要透过轻纱,将人身上每一寸都检查一番。

      “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提前同告知奴才,小主子可有什么大碍?”

      “没什么,小姐从前也起过,大夫说不用理会,过上几日就好了。”

      “那怎么能行。”嬷嬷道,“想必是淮南的大夫技艺不精,看不出缘由,我这就命人去请太医来。”

      “不用!”圆丫头着急叫住她,“嬷嬷,嬷嬷,真的不用……这,这风大,咱们先进去?”

      嬷嬷不赞同地看着她。
      小主子金枝玉叶,又在路上奔波月余,身边的婢女看着也不十分周到,现在身体不舒服,哪里是能耽误的。

      圆丫头似乎有些退缩,茫然四顾,却找不到一个帮忙说话的人,咬着牙准备让步。

      “不必太挂心了嬷嬷。”

      太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应当是这丫头在路上吹了寒风,她皮实着呢。
      孤让太医随时候着,若是这两天还没消,再给她开几个方子。”

      嬷嬷微微放心:“还是太子考虑周到。”

      “那是自然。”太子再不看主仆一眼,“先进去吧。”

      太子率先迈开步子,裴远章的目光在那人身上定了定,跟着离开。

      圆丫头松了口气,恭敬地扶着小主子,跟在引路宫女身后。

      别馆进门便是十分开阔的大道,中间有一汉白玉制的圆台,托着一人大的,未经雕刻的璞玉,绕过璞玉,便是这个别馆的大厅,朱墙金瓦,在阳光下熠熠,恍然间似入神殿一般。

      过了大厅便是九曲的小径,小径两侧用琉璃石头装饰,劫圆润剔透,脚下皆是名贵的花卉草木。
      走不过一会,便到一个八角月亮门,两侧游廊环护着中间的院落,这便是贺灵的住所。

      太子看了看,各处都不出长公主的规制,但是各处用的东西都是极好的。

      贺灵这方小小的院子,门前便缀了一圈小夜明珠,进去的屏风也是新进贡的扇型琉璃,轻瓷茶碗、名人书画,甚至连窗纸都皆是贵品,无不显示着这院落的奢华,对这丫头的重视。

      可这丫头向来是个心大的,是绸是纱,是锦是缎都不甚在乎,住所再精美,也不如长公主待她热络些。

      只是,长公主不太懂自己的这个女儿。
      太子看了看面前这个人,贺灵也不太懂她的母亲。

      他暗暗摇头,待嬷嬷安排些许琐碎之事,给这兄妹二人些许时间叙旧,太子看了眼身侧的人。

      “行了,还敢在孤面前演起鱼目混珠的戏。”太子道,“你家主子呢?”

      小圆负隅顽抗:“太,太子爷我家主子不就在这吗,就是她身子不舒服,您公务繁……”

      太子不耐烦地敲了两下桌子,小圆和那人慌忙地跪在地上:“太子爷,奴婢知错。”

      太子不语,那人缓缓摘下头上的面纱,露出一张少年的脸,正是他派去服侍贺灵的内侍。

      太子虽然生气,眼下也不是同他们计较的时候,冷声道:“贺灵人呢?”

      “小,小姐说她有事,就,就先,先进城了。”

      “进城?”
      不是出乎意料的答案,太子在门口时,隐隐就有了猜测,“好得很,你们几个就是这样伺候的。”

      小圆与内侍心下一凉,僵着身子不敢动。

      “她去哪了,带了多少人?”

      “有,有护卫跟着。”小圆艰难地咽了下唾沫,“去,去哪了,小姐也没同我详说,她说,怕我泄露给太子爷您。”

      “她还真是聪明伶俐。”瞥了眼跪地的两人,太子吩咐,“赶快派人去找。”

      身侧的侍卫正要行动,太子揉了揉眉心,打断道:“这事不能声张。”

      他犹豫片刻,看了眼裴远章,裴远章会意,快步离开别馆。

      行至院门,远来的淮南军还在门口收拾,为首的小将金刀铁马坐在中间,直直地看向裴远章。

      裴远章顿了顿,利落地翻身上马。

      看来淮南那边早就知道了,只是不信任他们罢了。

      裴远章拉紧缰绳。

      如今朝政复杂,淮南王虽手握重权,却一直受皇上猜忌,这次贺灵来皇城,就有不少在她身上花心思的。

      这一路小心抵挡,却不想还是在最后被人钻了空子,引贺灵入瓮。

      可这丫头会去什么地方?

      裴远章快马加鞭,皇城街头仍旧行人纷纷,他细细想了想,忽然调转方向,赶去城西。

      春日多变,明媚的阳光渐渐暗下,风带着些许刺骨的凉意。
      裴远章压低身子,马矫健地贴过一旁的马车,窜了出去,将帘子带得飘动几下。

      车中的人豪气地一把掀开帘子,只见飘动的马尾消失在拐角。

      杏眼中的眸光闪了闪,随手放下车帘,出神地看着车帘上的刺绣。

      正是方才在茶馆中的小姑娘,娇养出满身的稚嫩和天真,而此刻的圆眼中却流露出与这天真相悖的忧愁,看着越发地让人怜惜。

      “小姐是在担心吗?”

      “说不好,或许有一点吧。”

      长福道:“如今长公主也不在,咱们不过皇城四处看看,小姐在担心什么。”

      “我也说不上来。”贺灵靠着车壁。

      来的这一路虽说顺利,但她心里总有些不通畅,像有什么淤堵在胸口,像是身处在暴雨前的阴天。

      是闷,是担忧。

      越靠近皇城,这份忧虑就越发严重。

      不知道是在担心自己会不会讨母亲的喜欢,还是别的什么。

      她从三岁起一直长在淮南,在自己父亲身边,经历太少,又被护得太好,只能感受到这份淤堵,却一点不能明白。

      许是有些害怕,怕见到自己多年未见的母亲。
      毕竟自她记事之日起,十余年,她与长公主,没有人情来往,没有书信交流。

      她不知道自己母亲的样貌。
      这位尊贵的母亲,似乎也很少打探她的消息。

      虽总有人说天下无不爱孩子的父母,父亲也劝慰过她。
      纵然她有孺慕之悦,重逢之乐,却也害怕,母亲没有想象中的期待自己,又怕自己笨手笨脚回报不了一个母亲的关爱。

      怕被冷遇又怕太被期许。

      她一点不知道怎么在在皇城生活,不知道如何跟长公主相处,更不知道如何跟母亲相处。

      纵然畏缩,可是又急切地,想要立马来到皇城,想要看看她日日见到的京城的样子。

      “长福,你听……”贺灵闭上眼睛,“这边叫卖的声音都同淮南不一样……似乎更重,更长更平一些。”

      母亲每天听到的就是这样的声音么,平厚而亲切,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么,热闹而繁华。

      这样不同的皇城,当真如同众人说的一样,是个人人向往的好地方。

      贺灵细细地听着,密密地想着,周边的声音渐消,车马缓缓停下。

      心口扑通扑通猛跳几下,贺灵攥紧衣摆:“到了?”

      “没有。”门外的车夫一口南方乡音,对着手中的地图仔细辨认,“前面没路了。”

      不待贺灵反应,长福掀开帘子:“是走错了吗,还不快调回去?”

      “问题是……”车夫仔细对照舆图,挠了挠头,“我就是对着这舆图走的,方才那位卖水果的小哥也说,是这个方向啊。”

      “先倒回去吧。”贺灵道,“再问问,许是那几位也记不清路。”

      话音刚落,两人心中皆是一沉。

      他们远在淮南,自然不知道皇城的布局,这舆图,都是从外人那里打听到的。

      皇城与淮南形势本就复杂,这一路万分紧张也是为此,如今看来,还是落在别人的陷阱中。

      “回去。”长福一手按住腰间软剑,沉声吩咐。

      车夫勒紧缰绳,骏马马蹄高抬,正要调转方向,只听耳边嗖得破空声响,羽箭猛地贯穿轿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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