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历劫》荔月初夏

70、第七十章

　　一袭荷叶罗裙的“沈清荷”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一般，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双手食指对着打转，也不敢跟与他对视，“小师叔，那个沈姑娘身娇体弱的，又是个不禁吓的，让她过去非但帮不了我们，可能还只会坏事。她也不是我们仙门中人，给了她防身的法器和符咒她也不会用啊！还是我们自己人去比较保险。”

　　季明阳道：“你想代替她，大可以使用换颜术。”

　　“师叔，那是只约莫两千年道行的妖，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而且他有人质在手，万一被他识破身份，他狗急跳墙，伤人性命怎么办？”

　　这一来一往，弟子们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是面前的沈清荷是楚夕假扮的。

　　“所以你的命就可以当成儿戏吗？”

　　“你别乱说，我很惜命的。就算我没有任何修为，也不是那蛇妖能任意欺辱的。我什么本事，师叔难道还不知道吗？”

　　季明阳不为所动，他只知道现在楚夕身体有伤，冒险使用换魂术，伤人且伤己。

　　这种法术若是修为等同的二人使用，倒是没什么危害，可若是实力过于悬殊，换魂之后，因灵魂之力与身体完全不相容，两人皆可能身魂受损，轻则重伤难愈，重则直接痴傻。

　　他敢肯定，楚夕已经将所有风险转移至自己身上了，沈清荷可以万无一失，而她最终受到什么反噬，恐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夕夕，别逼师叔用强。你非要执意而为，师叔不介意亲自动手帮你们换回来。”季明阳发出最后通牒。

　　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他还是跟她摆脸色耍脾气，楚夕也有些怒了，她叉着腰，昂首挺胸，气势汹汹道：“你敢！我现在的身体是沈清荷的，男女授受不亲，你动她一下试试？敢动，我就敢喊非礼。”

　　季明阳怒极，指着她气得原地打转，“你……”

　　他猛地停下脚步，看了眼龟缩在墙角的一众弟子，与楚夕说道：“好，我不碰你。我让姚瑶来。”

　　楚夕忍无可忍了，还从未有人敢忤逆她的意思，连宁北晨都不敢，季明阳凭什么。

　　“季明阳，你够了！什么时候我做事也轮得到你来置喙了？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管我？”

　　许是黄昏快要来了，炙烈的阳光变得晦暗起来，廊下猛地吹起一阵阵的凉风。

　　季明阳怔住身体，穿堂冷风呼啸而过他的胸膛，在里面扯得七零八落。他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像是具死透的尸体一样白，眸中的光亮也随之一寸寸湮灭。

　　他垂眸，长睫微颤，整个人破碎得像是要被风吹走一般。似是自嘲一般笑了一声，他声音低哑，带着涩意说道：“抱歉，是我僭越了。”

　　楚夕霍然意识到自己有多过分，她急得不知所措，想解释却又张口结舌，想像以前那般腻歪着他撒娇讨好，可她现用得是别人的身体。她急忙伸出手想要抓他，却只抓到一缕清风，连他的一片衣角也未够到。

　　直到季明阳颀长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中，她还是没能做出任何挽留的动作。

　　她无措地看向僵立在不远处的弟子，弟子们似乎也对她很失望，开阳峰的弟子一言不发离开了，天权峰的几个弟子犹豫不决一番，也没有上前搭理她，走开了。

　　“啊……”楚夕叫了一声蹲在地上，抱住脑袋委屈得想哭。

　　这些年习惯了发号施令，习惯了专横跋扈，习惯了他人绝对的服从，也习惯了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这毛病，自从来了瑶山她很努力去改了，可自身秉性哪是一朝一夕能改得了的。

　　直到楚夕换好嫁衣，坐上花轿，她也没有再见季明阳一眼，但她却能感知到，他就守在自己身边。

　　过来的迎亲的又是那群住在林中的村民，他们只让送亲的队伍停留在竹林的外围。一番检查后，确认花轿中的人是沈清荷无误，他们才放花轿进入林中。

　　半个时辰后，楚夕一脸猪肝色坐在晃晃悠悠的轿子里，头晕眼花，恶心反胃。再多走一会儿，她真要忍不住吐出来了。

　　就在她欲吐不吐间，轿子总算停了下来。

　　等了片刻，有人上前撩起花轿帘子，接着一只葱白玉段的手掌伸到她面前。

　　她略微犹豫，伸手过去，被穿着红艳嫁衣的男子牵着下了轿子。

　　两人向前走去，他身侧的男子温柔款款说道：“清荷，一路辛苦了。为夫本该亲自前往府上迎亲，但我不是那位季仙尊的对手，破不了他设下的结界，出不了这座林子。对此，为夫深感抱歉，委屈你了。”

　　“哼！”楚夕冷冷道：“少在这惺惺作态了。废话少说，我人既已来了，放我爹娘回去。”

　　蛇妖捏了捏她柔软的手心，楚夕霎时宛如炸了毛的猫咪似的，想拿刀砍了他那只狗爪子，“你我二人成婚，怎能没有高堂见证呢？待我们拜完堂入了洞房之后，为夫自然恭送他们二老归家。”

　　“你个赖皮蛇长得丑，想得还挺花！还想洞房？今天不把你剁了煲蛇羹，我就不姓楚！”

　　暗骂了他一通后，楚夕强忍扒他皮的欲望，咬牙问他，“不是要拜堂吗？回屋作甚？”

　　蛇妖因她的话似是很愉悦，轻轻地笑了起来，“清荷莫急，时辰还不到。你先回房稍作歇息。”

　　一行人绕过几道回廊，楚夕在蛇妖的牵引下来到布置好的婚房内，她盖着盖头，这又是沈清荷的身体，没半点修为，视线不甚明朗，窥不到这房间的全貌，只能老老实实被蛇妖拉着坐到外间的桌子旁。

　　蛇妖挨着她坐下，虽看不到但楚夕也能感受到他那迫不及待的灼热视线。

　　只要他不动手动脚，楚夕是不屑于搭理他的，看一下又不会少块肉。看了一会儿，蛇妖讨好似的开口，“娘子，为夫有东西送你。”说着，那双纤纤玉指拉过楚夕摆在腿上的手掌，将一截微凉的形如竹子的哨子放在楚夕掌心。长短大概约莫她的小指大小。

　　楚夕从他双手中抽出手掌，透过盖头下方，她看清了手中的东西，“这个是什么东西？”

　　“娘子。”他一片真心道：“这只骨哨是为夫抽自身的蛇骨所制，为夫现在把她送与你。有了它，这世上所有修为低于为夫的蛇类，皆可为你所用。”

　　乍一听到这是蛇妖的骨头，楚夕险些控制不住手中的动作，直接给他扔了。这种抽筋剥骨以证情爱的人和妖，多少都有点大病。

　　直到听到这骨哨真正的作用，她又不着痕迹收回手，舍不得扔了。这宝贝可不得了，以这妖的修为来说，她有了这个骨哨，几乎可以控制所有蛇类妖怪。

　　她略有急色道：“这个要怎么使用？”

　　蛇妖蹙眉怔了下身体，在他的预想中，沈清荷一个凡人应当对此类物件不感兴趣，应当表现出不屑一顾的态度才是。不过很快他又觉得自己过于疑神疑鬼，刚才牵着她的时候，他仔细探查过，眼前的人就是个肉体凡胎，身上带了不少仙家法器不假，但确实是他印象中的沈清荷的气息。

　　压下心中的疑虑，他二指并拢，隔着红盖头点在她的眉心处。

　　随着他的施法，楚夕识海中立即浮现出驱动这支骨哨的所有曲谱，曲谱还有详细的注视，告诉她如何召唤不同等级的蛇妖。

　　传授完曲谱，蛇妖笃定道：“以娘子的才情，想必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记住这些曲谱。”

　　论才情楚夕可不敢与沈清荷比，但她在乐曲的造诣还是不低的。前世好歹也是自小学钢琴，后来死过来后，经谢清琰这等高人指导了十二年，不说可以比肩大师的水准，至少也能超过大多数人。

　　楚夕矜持道：“阁下谬赞，倒是记下来了。”

　　蛇妖不满道：“娘子，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你再这么唤我，未免太过于生疏了。”

　　盖头的下的楚夕默默地翻着白眼，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这位蛇公子……”

　　“为夫名为竹青，娘子既然不习惯唤我夫君，直呼其名即可。”竹青打断她的话说道。

　　楚夕轻轻咳了一声，又道：“竹青，我们还是先聊聊吧！我对你除了那次诗会的一面之缘，其余一概不知。我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做人家娘子。”

　　竹青支着额头想了想，觉得并不无道理。左右离拜堂还有一段时间，加深了解也有利于培养夫妻双方感情。

　　“好啊！”他爽快道：“娘子想要知道什么，为夫定会知无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