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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9、第二百七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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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明阳瘫坐在地上,燃起希望又尽数覆灭,他双目空洞地凝视着楚夕,胡子邋遢的脸上透着死灰之气。
楚夕伸手想为他整理狼狈的仪容,奈何手指穿过他的额前垂落的发丝,撩不起他的一根头发,“阿彦,我该走了。”
季明阳变得激动起来,他抓不住楚夕,就挡在她身前妄图拦下她,“夕夕,别走,别离开我,没有你在我身边,每一日都是煎熬,我怎么可能好好活着,靠着对你的思念我才能熬过这些日日夜夜,现在我已经快熬不下去了,我什么都不求了,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哪怕这辈子都无法触碰到你,我也不在乎。”
“可是留在这里我会死的。”楚夕被他痛苦的神色刺痛双目,她胸口堵得厉害,低眉敛目轻声解释道:“我来这里的目的正是为了除掉蓝桉,如今他已身死,一切回归正途,我这个外来之人自然要回到该去的地方。”
“只是为了除掉蓝桉吗?”季明阳绝望而又愤怒地质问她,“那你为何要来招惹我?你既然早知道这一切,为何还要放任我对你泥足深陷?”
楚夕愣住,面对他的指责她说不出任何辩驳的话,她闭上眼睛,不敢正视他。
如果她没有被师尊封印记忆,这辈子她绝对不会靠近季明阳半步,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对不起。”楚夕低下头不断地向他道歉。
“对不起有用吗?事到如今,大可不必。”季明阳语气冰冷道。
过往的种种翻江倒海一般袭上心头,楚夕思绪纷乱,只觉得自己罪该万死,她小心翼翼哀求道:“阿彦,好好活下去,将念念抚养成人。待将来我们再见时,我愿意为我的所作所为恕罪,下次换你来折磨我,无论你怎样对我,我都对你不离不弃。”
季明阳目光灼灼盯着她,“这辈子都快恨死你了,下辈子你还是放过我吧。”他的声音犹如来自地狱一般冷酷无情,直接给她判了死刑。
楚夕失神地跪坐在他跟前,沉默片刻,弱弱地为自己辩解,“你知道吗,我爱了好几辈子,不管哪一世的你,都让我爱得无可救药,明知不得善终,可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一次次不计后果招惹你,最终无一例外皆是落得个生死相离的下场,你恨我怨我,确实是我该受的。可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愿放弃你,不管你原不原谅我,我以后还是要厚着脸皮缠着你,任你打骂羞辱,你赶也赶不走。”
季明阳有时候觉得自己特别轻贱,明明前一刻还发誓与她恩断义绝,再不想承受一次整个世界随时陷入坍塌的感觉,然而,就凭她几句轻飘飘的戏言,他又一败涂地。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再相见?”他语气略有僵硬地问道。
空气突然寂静,楚夕惊愕地抬头看他,如果她现在有实体,她觉得自己的心脏会激动地跳出胸腔。
“念念资质极佳,你助他飞升,待他飞升神界,我们自会相见。”
季明阳心中苦笑,她还真是为了让他振作起来,无所不用其极,但是眼下他也别无他法,只得抱着这个虚无缥缈的希望残喘度日,“好,我明白了。”
至此,楚夕总算是可以安心地回去了,她挪动身体贴近季明阳,调动自身微乎其微的法力,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牵着他走到梳妆台旁。
这简单的举动已经耗尽了她所有力量,再想妄图调用法术,却一丝也使不出来了,她无措地站在那里,满含歉意道:“阿彦,对不起啊,本想帮你修容束发的,可我现在法力透支,帮不了你了。”
季明阳转过身体,虚抱着她纤细的腰身,良久,才勉强镇定道:“不用了,你该走了,以后别再冒险回来了,我会重新振作起来,尽我所能,抚养念念长大成人。”
楚夕梳着他发丝,虽然触碰不到,可她却不肯罢手,一遍遍重复着无用的动作,“嗯,谢谢你阿彦。”她嗓音温软轻声安抚他,“累了就先睡一觉,睡醒了,不许再这么醉生梦死下去了,我的阿彦是个颜如冠玉的谪仙,才不是个胡子邋遢不修边幅的醉鬼,又丑又臭,一点也不招人喜欢了。”
季明阳闷闷地笑了起来,他声音涩然道:“是谁说要对我不离不弃的,现在就开始嫌弃我了?”
“不嫌弃不嫌弃……”楚夕慌得赶紧为自己找补,“你就算真是个臭要饭的,我也喜欢。”
就知道花言巧语哄骗他,可他偏偏就吃她这套,她的一句话,一个微笑,足以让他甘愿为她上天入地,鞍前马后,因她而生为她而死。
屋外传来阵阵喧嚣声,较往日更为热闹。
趴在梳妆台上睡得正熟的季明阳被吵醒,他茫然四顾,屋内还是一如既往地狼藉昏暗,他的心又渐渐沉了下去。
疲惫地揉了揉额角,今日屋外试图过来骂醒他的人不再少数,他懒得分辨是何人,正欲浑浑噩噩接着蹉跎时光。
他站起身来,摇摇晃晃走向摆在地上的那件衣裙,突然,垂下的手掌中,有东西掉落在地面上。
他脚下动作一怔,低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支雕刻粗糙的桃花木簪,本是一块上好的和田玉,奈何雕刻簪子的人,手艺实在是惨不忍睹,若非提前告知他尾端是朵桃花,他真不敢认那雕得是个什么玩意。
这是楚夕被困在魔界时,亲自为他雕刻的,毁坏了不少价值连城的美玉,才雕出这支勉强能戴出门的簪子。她收在自己的乾坤玉带里,季明阳心情低落,没能及时发现它,这还是昨晚她来看自己时,特意提醒他找出来的。
他手忙脚乱跪在地上,捡起那支玉簪,好在地面上铺着几件衣衫作缓冲,玉簪才能幸免于难。
“不是梦,不是梦……她真的回来过,她没有骗我,太好了……”他坐在地上,神色癫狂,将玉簪握在心口,又哭又笑。
尘封数日的房门缓缓打开,季明阳衣冠整齐走出房间,冬日的阳光落在身上,柔和温暖,却也耀眼刺目。
刺眼的日光让他眼前一片模糊,停在房檐下,阖上眸子缓了缓突如其来的不适,他才举步走向怔愣在院子里的众人。
走至祁掌门与谢清琰跟前,他跪了下去,满含愧疚道:“师兄,对不起,这些日子让你们担心了,今后,再不会这般堕落下去,还望诸位师兄原谅明阳此次的任性妄为。”
祁掌门一干人已经站在屋面将近半个时辰有余,念及季明阳几位家人日夜兼程赶路,未曾喘息便站在这里了,他正要提议众人先去客房稍作歇息,却被这始料未及的转机打得茫然失措。
其他几位峰主也是僵在那里不知所措,这三个月来,他们穷尽一切手段试图叫醒他,愣是不见丝毫效果,今天也根本没抱什么希望,是以这猝不及防的一出委实令人难以置信。
曾经的皇后如今已是太后,乍一见到这弟弟,差点认不出他,才一年时间不见,他身上以往的意气风发不复存在,人也瘦了一圈,那双最是神采奕奕的星眸,此刻却是黯淡无光,犹如一潭死水看不到任何生机,神情颓然,面色灰白,整个人像极了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
她心中酸涩,走过来蹲下身体,抚着他冰冷削瘦的面颊,心疼道:“阿彦,苦了你了,都过去了,念念还小,就算是为了孩子,你要早些振作起来……”
季明阳勉强扯住一丝微笑,轻轻颔首,“嗯,我知道的,阿姐。”
祁掌门倏然惊醒,他赶忙将跪在自己跟前的师弟搀扶起来,一时惊喜过望,嘴唇翕动,半天说出来个所以然,只是不停地叫好。
围在这里的其余人亦是悲喜交加,眼眶不自觉发热,纷纷举起袖子掩面拭泪。
谢清琰熟稔地抱着玲珑剔透的小婴儿向前几步,“你能这么快走出来,师兄很欣慰。来,念念一直想念爹爹,你抱抱他吧。”
季明阳怔怔地看向师兄怀里的小婴儿,这算是第一次见到他,前几次师兄将他抱到自己跟前时,他半分目光都未施舍给他。
想到曾对他的冷漠无情,季明阳愧疚难当,深觉不配为父,甚至没有勇气伸出手臂抱他。
突然,孩子哇哇大哭起来,他再也没有心思顾及其他,略显无措接过师兄手中的孩子。
谢清琰一看他那姿势,嫌弃地开始说教,“等等……你怎么抱孩子的,不是这样抱的,让他的脑袋靠在你的左臂肘弯内,托住他的腰背,右手托好腰臀,当心点,你动作轻点,别那么僵硬,他会难受的……”
只是这简单的动作,季明阳却被折腾出一身汗,任师兄摆弄自己的僵成木头的双臂。
满院沉重压抑的氛围,被他们这么一打岔,变得轻松欢快起来。
哇哇大哭的玉雪婴儿第一次被爹爹抱起便十分安分,他停止哭泣,咿呀地挥舞着小胳膊小腿,将裹在身上的毯子踢散开来,小脑袋蹭在季明阳胸口,咧开嘴角发出轻微的咯咯笑声,一激动吐了不少口水在他干净的外袍上。
谢清琰幽幽地抱怨道:“这小没良心的,我这个当舅舅的悉心养了他那么久,他从没这么对我笑过。”
怀中柔软香甜的婴儿,深深触碰到季明阳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看着与楚夕如出一辙的眉眼,水雾逐渐湿润了眼眶,他嘴唇颤抖,语调里沾染着潮湿的泪意说道:“师兄,谢谢替我们照顾念念。”
谢清琰对照顾孩子这件事已经乐在其中,如今猛地将孩子还回去,他心中万般不舍,“我是孩子的舅舅,照顾他不是理所当然吗!”
除了谢清琰,几位师兄,师姐,兄长,阿姐皆是一脸神往地看向他怀中的孩子。
季明阳施法解开附加在碧月之上的禁制,以后除非有人主动攻击,碧月不会再抗拒亲近念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