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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第一百零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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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这十几人的助力,他们的行动速度就快了许多,三五人成一组,十个小队每队负责盘查三四条街道,一天时间足矣查遍整个镇上出事的人家。
逐门逐户详查过之后,那几十个昏迷不醒或者痴傻的男童,确实是三魂七魄少了其中一部分。
而除了出事的孩子,这个镇子上的人也处处透露着诡异。她白日里和景涵去的一户人家,家中两个孩子接连遇害,孩子母亲深受打击以至于神思恍惚,见人就怕,说话语无伦次,喃喃不断报应二字。
在楚夕无所不用其极的套话中,依稀得知这家中原有个女儿,就是这两个孩子的姐姐,因为母亲没能好生照料,出生没多久便夭折了。后来虽然家里又有了两个儿子,但孩子母亲始终放不下大女儿亡故一事。
家里两个孩子出事后,孩子母亲便如同中了邪似的,非要认定是大女儿的亡魂回来讨债的。
但楚夕总觉得他们刻意隐瞒了一些重要的事情,当她追问他们大女儿是死于何种意外时,那户人家却三缄其口。被问急了,甚至出言不逊,责问楚夕是何居心,不说为他们尽快铲除妖邪,偏要在这种时候揭他们伤疤。
楚夕无奈只得悻悻离开那户人家。
最终,他们一帮人四处调查了一天,除了得知受害孩子的现状,其他一无所获。
楚夕大致能明白蓝桉需要这些孩童的魂魄做什么,无非是上次对他造成重创,甚至伤及元神,而人类孩童纯洁的灵魂是修补元神最佳的灵丹妙药,所以他才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之事。只不过,楚夕想不通的是,他为何特意选择锦绣庄,而且就逮着这一个地方薅,好像就是故意要引起仙门注目似的。
若她所料不错,这个镇子必定存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龃龉龌龊之事。
忙至天黑,他们一帮人回到下榻的客栈修整,镇上除了到处弥漫的煞气,未有其他异常之处,眼下他们能做的只能守株待兔,等待真正的邪祟再次现身。
楚夕心绪烦乱,委实没心情安坐在这里吃饭,和秦知忆打过招呼,便一个人外出散心去了。
来到镇子外的一处溪边,这里与污浊的镇子泾渭分明,此处溪水盈盈,盎然春色,两岸草木婀娜,花香满径,此时正是皓月当空之时,月光如水般洒下来,溪水似练,芦花荡漾,一派温柔浪漫的山泉流水夜景。
她按照墨凡教给她的办法,召唤月牙出来见她。
须臾,月牙瘦弱的身体一点点在她眼前凝聚,她扬起脸,没有焦距的眸光落在楚夕身上,脆生生问道:“大姐姐找我过来做什么?”
“想见你啊!”楚夕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看向她怀中的陶罐,问她,“那位穿着铠甲的叔叔今日可有给你传递什么讯息?”
月牙小嘴巴瘪了瘪,垂头丧气道:“没有。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再进不去有小朋友的家中玩了。”
楚夕心道这不是废话吗?他们一帮人在此,还能让月牙为非作歹,那还修个哪门子的仙。
“他们生病了,需要休息,你莫要再去打扰他们了。这些天不要出现在人前,去没人的地方躲起来,知道吗?”
“噢。”月牙茫然地点点头。
“好了,去玩吧!”楚夕捏捏她的脸蛋,便打发她走了。
月牙走后,她找了块干净的草地席地而坐,静静听了会儿虫鸣鸟叫,觉得有些疲惫,便直接躺了下去。
拿出那枚悲思铃,举在自己眼前,她不禁怀念起曾经摇铃召唤季明阳的那些日子。可看着看着,又觉得难过起来,曾经有多美好,现在就有多煎熬,一想到此生相守无望,她就心痛得无法呼吸。
明知不能在一起却又放不下的苦楚,这一刻她也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就像是一把刀子在心上划来划去,割完了再撒上一把盐,这感觉太痛了,痛到无可挽救的地步!
仿佛应景似的,一阵如泣如诉,叫人柔肠寸断的二胡声传来,隐忍了许久的泪水就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来。
她一边痛快淋漓地哭泣,一边还忍不住感慨,那句话果然没说错,这世上就没有二胡拉不哭的人。
一首首悲情曲调从二胡的丝弦上流泻而出,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幽怨缠绵,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拉二胡那人不知受了什么莫大的情伤,大有要拉遍这世上所有悲情曲的节奏。
像什么《思卿黯然》《孤雁南飞》《何处寄想思》《烟雨梦江南》《明月照沟渠》……但凡楚夕听过的,应有尽有。
她哭得不能自己的同时,竟生出了同情那人的心思。
最终,同情心使然,她擦了把眼泪坐起身来,循声望去。
如水的月光下,一袭青色长袍如谪仙一般的人端坐于在溪旁,在悲伤曲调的衬托下,他原本温润清雅的面庞上尽显凄苦悲凉。
“竟然是他。”楚夕暗自感慨一番,“哎!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啊!”
踟躇片刻,她站起身来,脚步轻盈向他靠近,虽不知道这位仙门名士心仪之人是谁,但如果人家需要,自己倒是可以行行好开导开导他。
又一曲终了,姜竹樾兀自对着眼前的夜景发呆,察觉到来人是谁,他背对着楚夕声音中满怀感伤,问道:“夕夕,可曾真心喜欢过一个人?”
这一日相处下来,他也获知了楚夕的身份,她现在挂着天权峰峰主的名号,地位和实力并不弱于他,而她的言谈举止更是流露出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着稳重,所以他才没把她当成十几岁的小姑娘看待,冒昧地问出这样的问题。
楚夕轻撩裙摆坐在他身侧,沉沉地应了一声,“嗯。”
姜竹樾侧目看向她,见她清丽出尘的脸上一派颓丧黯然之色,与常出现在他脸上的神情如出一辙,他不免露出惊怔的表情,遂软下嗓音宽慰她,“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总有诸多求而不得的遗憾,强求亦不得。不过夕夕也切莫难过,就算不能事事顺意,但总会有属于自己的圆满幸福,更遑论如你这般风华绝代的妙人,你要相信你的福泽都还在后头呢!”
楚夕被他逗笑了,本打算过来安慰他的,没想到被人家先发制人了,她长叹一声,由衷感激道:“谢谢你姜大哥,道理我都懂,可心里的难受不是道理所能释怀的。姜大哥应该最能明白我现在的感受,一念动心起,万般皆执念,求不得放不下,只能深陷苦海挣扎。”
姜竹樾转过脸怔怔地凝视着她,眼中满是惊愕,枉他平日里能言善辩,此刻竟然罕见地语塞。
楚夕侧过脸看他,勾起唇角对他笑了笑。
姜竹樾苦笑着摇了摇头,一把年纪的人了竟还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他收起二胡,稍用灵力,召出一管玉箫。
这管玉箫楚夕略有耳闻,正是姜竹樾的结契法器郁离剑,寻常时候以玉箫的样式存在,御敌时玉箫便可化为利剑。
只见他将玉箫抵在唇边,萧孔中飘出欢快清亮的调子,如珠玉跳跃,鸣泉飞溅,时而又轻柔涓细。
楚夕舒展身体,双腿自然伸直,双手撑在草地上,仰头望向空中的那轮弯月,逐渐沉浸在缥缈悠扬的乐曲中,内心得到片刻宁静。
真情难遇,知音难寻,楚夕觉得自己很幸运,此生都给她遇上了。
才结识不久的二人,以曲会友,互诉衷肠,不知不觉畅聊至月上中天。
楚夕伸了个懒腰,颇有种相见恨晚的意味,说道:“人生难得一知己,千古难觅一知音,很高兴认识你,姜大哥。”
姜竹樾眉眼含笑道:“彼此彼此。人生得一知己,足以慰风尘。”
楚夕揉了揉因久坐而微微酸疼的腰,准备站起身来,姜竹樾见状伸手扶了她一把,动作轻柔又不失礼节。
但在外人来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尤其是两人几乎依偎一起,坐在那将近两个时辰,一会儿吹个小曲,一会儿吟诗作对,一会儿变个戏法逗美人开心,更过分的是还时不时动手动脚,让人看了气不打一处来。
景涵躲在一棵几人合抱的古树后,无知无觉间又扣下一块粗糙坚硬的树皮,手掌稍一用力,树皮在他手中化为木屑。
从一开始的略有不满,这一刻已经发展成了怒发冲冠,他双眼瞪得溜圆,死盯着远处那两人的背影,那个姜竹樾真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敢妄图染指他夕夕姐,别以为师尊不在,他就能为所欲为。他发誓,若是那个姜竹樾胆敢再做出点更为越矩的动作,他定要冲出去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更令他悲愤交加的是,前脚夕夕姐还对自家师尊深情无悔,结果师尊一不在她身边,她转头就对其他男子情意绵绵了,他不无心痛地为自己恋爱脑师尊叫屈。
他这边正气急败坏为师尊打抱不平,那边楚夕与姜竹樾轻声道过谢后,直接转身朝景涵藏身的大树喊道:“景涵,偷听别人谈话是不道德,还不出来?”
景涵惊得脚下一个踉跄,躲也不是出来也不是,这一刻光想着偷听可耻了,满腔怒火瞬间熄灭,只剩无以言喻的难为情。他挠着脑袋,一脸心虚地从树后磨蹭着走出来,走至楚夕与姜竹樾跟前拜了一礼,支支吾吾道:“那个……夕夕姐,我……我不是故意的。今晚用餐时夕夕姐一直没来,我担心你出了什么事,饭都没吃就出来找你,然后……非常抱歉,无意间听到了些比较隐秘的话……”自知理亏,他是越说越小声,说道最后声音几乎若不可闻。
然而不等楚夕答话,他又突然抬起头,脸色认真郑重道:“但是,还请姜前辈与夕夕姐放心,我听到那些话,绝对不会对外泄露半个字。”
姜竹樾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嘴角依旧挂着浅淡的笑意,说道:“景涵无须愧疚,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倒是楚夕不依不饶了,她威胁景涵道:“姜大哥心胸宽广不介意,但是我气量狭小,我介意,你若是敢把我们适才说的话透漏出去半个字,你夕夕姐定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辣手摧花。”
景涵立刻竖起三指向天起誓,“请夕夕姐放心,景涵定会守口如瓶,绝不向任何人透漏只字片语。”
然则心中暗戳戳地想,“反正我偷偷告诉师尊,你也不知道,和师尊相比,我只能卖友求荣了。”
“得了,别耍嘴皮子了,赶紧回去休息。”楚夕犹豫片刻,双手搅着衣裙,咬了咬唇又问道:“让你联络开阳峰弟子请师叔出关,你联络得怎么样了?如果师叔不便出关,千万不要勉强。”
景涵道:“江师伯传话过来,说是明日一早他与师尊便会赶来。”
闻言楚夕忧心极了,难道季明阳的伤已经严重到出门要带大夫的地步了,现在有外人在场,她不好说的太过明显,只得忍下心慌,委婉道:“景涵,你立刻传讯给江师叔,告诉他别让小师叔过来,我还请了其他帮手过来。届时有我,秦师叔,姜大哥,还有那人在,任他是大罗神仙来了,我们也能应付得了。”
聪明如景涵,自然听得懂楚夕的话中之意,他解释道:“按照原定计划,师尊明日本就要出关,而江师伯之所以来这里,则是因为听说了这里的孩子的病情后,实在是于心不忍,便决定亲自过来看看。”这边刚解释完,他突然又意识到另一个了不得的事,奇道:“夕夕姐,那个其他帮手又是谁?”
楚夕睨了他一眼,“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就是了,管那么多作甚!”
景涵越是琢磨越是觉得不对劲,搞不好那个所谓中的帮手又是夕夕姐的另一朵烂桃花,他愤愤不平点头,“是,景涵谨遵夕夕姐之命。”
“别光说不做啊!”楚夕再次劝说他,“景涵,你夕夕姐呢!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没必要亦步亦趋跟着我,你这样不累吗?”
景涵连连摇头,“不累。”似乎为了打消楚夕的疑虑,他义正严词道:“就算师尊不交代,景涵也自当保护好夕夕姐的人身安全。”
他那极为认真没有丝毫作伪的神色,倒是真让楚夕看不懂了,她跟他师尊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他就这么上赶着孝敬师母,给人做徒弟做到这份上,还真不常见。
楚夕狐疑地打量着他,越看越觉得心惊,往常没仔细看没发现,如今细细看来,景涵的眉眼轮廓少说也有三四分像季明阳。
一个可怕的念头油然而生,“景涵该不会是季明阳的私生子吧!?!”
景涵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夕夕姐?你……干嘛这么盯着我?”
“啊!没什么。很晚了,我们回去吧!”说着,迈起步子向镇上走去。
回去的路上,她啼笑皆非暗骂自己脑子犯抽,季明阳那种最是克己守礼的人,怎么可能做出始乱终弃的事,弄出私生子更是无稽之谈。更何况瑶山向来门风清正,季明阳就算一时糊涂做了什么欺男霸女的事,祁掌门和自家哥哥定会做主给人家一个交代,让他负起责任。
而景涵与他长得有几分相似,纯属巧合而已。
几人说说笑笑,刚走到镇子口,便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听声音就可以确认,来人不在少数。
三人对视一眼后,很有默契地躲到镇子入口旁的几棵大树后。
不一会儿,墨染的夜色中出现一长队影影绰绰的黑影,楚夕略微数了数,大概有四五十人左右,他们一行人鬼鬼祟祟地不知要到什么地方去。
几人正欲跟上,楚夕又意外地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尾随于锦绣庄居民不远处,正是洛少霖与陈默他们几人。以防惊动镇上的那队人马,楚夕没有立刻叫住他们,而是默默地跟着,准备找合适的时机再与他们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