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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告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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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木希纪,18岁,独居。
一小时前完成了人生首次告白,并与对方缔结了恋爱关系。
对一位此前仅仅见过三次面的人作出了唐突告白,最初就不抱任何希望,只是我即将离开这个区域,抱持着“错过这次或许不会再见”的想法,在街上拦住了对方。
或许会被当做怪人看待,但是我并不在意。没想到他只是拉平了嘴角,睁大眼睛直直盯着我,带着强烈的审视意味的视线使我忍不住绞紧手指,垂下了头。
当那张漂亮的脸敛去所有情绪的时候,竟会显得有些可怕。
唐突的行动是否确实过于冒犯?我意识到此刻的行为和讨人厌的路边搭讪似乎无甚区别,但是、也不至于这样可怕地瞪着我吧?
视线开始模糊,发达的泪腺总在令人尴尬的时刻正常运作,我几乎想要落荒而逃。
我决定打破这令人难堪的沉默,干涩地张开嘴:
“……那个……”
“可以哦~”
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他却给予了肯定的答复。我惊讶地抬起脸,看见他弯起眼睛,笑眯眯地凑过来,两只手握住我的,大幅度摇了摇,声音拖得长长的:“我是铃屋什造,请多多关照——女朋友小姐~”
成功脱离了单身人士的行列。
“……啊、为、为什么?”本以为会遭受拒绝,我没忍住发出疑问。
“因为,你喜欢我不是吗?”他用与方才截然不同的友善态度说,“我也不讨厌你哦。”
事实有时候总比想象更加单纯。
没能悄悄擦掉的眼泪随着眨眼的动作从眼角滑了下来,我佯装无事地蹭掉,困惑地对他露出一个笑,却不打算深究了。
“我是kiki,铃木希纪。”
掏出学生证递到他的面前,以便展示一番汉字的写法。
说起来,我们名字的开头是相同的字,这何尝不是另一种缘分呢?
“嗯嗯嗯——su、zu、kikiki,”他手指扶住下巴,把学生证举高了看,眉毛戏剧性地压下来,又高高扬起,高兴地说:“我比较年长哦!”
而后散漫地掏了掏衣服与裤子的口袋,将内袋翻了出来,苦恼地说:“证件,我没有带出来呢。”
来电音在此时响起,打断了他不停变幻的表情。他慢吞吞地掏出电话,视线仍在证件上逡巡,与那头被称为“篠原先生”的人扯起了闲话。
那似乎是他的上司,简直不敢相信他是已经步入社会的工作人士。光从外表判断,我以为他还是高中生。
“要走了吗?”我小心地问。
“有工作了,”他双手捧着证件还给我,弯起眼睛,拍拍脑袋说:“下次见喽。”
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我赶紧叫住他,“联系方式,拜托和我交换联系方式!”
“噢噢噢噢……?”他再次打开手机。
告别之前,新晋恋人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敲掌,掏了掏口袋,往我的手心一压,很快就失去了踪影。
大概没有比这更奇怪的恋爱关系了,我摊开手,看见一颗彩色玻璃纸包着的水果硬糖。
一小时后,我回到过去的家里。
钥匙插入锁眼,推开门,松木混合着灰尘的气味扑鼻而来。久无人居的旧房子里沉积着空旷的的寂静,连我的脚步声都带着回音。打开窗户通风,四处检查了一遍,确保屋子里没有受潮发霉的迹象,我简单收拾了一些物什,任由灰尘继续堆积在回忆之上,为门窗落锁。
这栋旧房子过去是祖母的家,现在则记在我的名下。我从未见过母亲,对父亲的记忆也逐渐单薄,记事以来就是祖母将我抚养长大,直到初中毕业那一年,祖母也去世了。
虽然凭借着遗产能够在成年前衣食无忧地活下去,但在这个生活了十多年的家中,另一人生前的痕迹如影随形,每个独处的日子,孤独的情绪像是漆黑的浪潮一样将我淹没,几近窒息。
因此我决定离开。拜托熟人帮忙,只带着一箱行李搬到了相对安全的20区,自此在那定居。
时隔三年回到这里,只是源于突如其来冲动。恰逢即将升入大学,自认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契机,在亲友的鼓励下回来向祖母报告。
收获恋情纯粹是个意外。
铃屋君那头白发足够显眼,脸盲如我也能够一眼记住。
一天之内我们相遇了四次。
第一次是在电车站点擦肩而过,蓬乱的前发几乎挡住了半张脸,加上不合身的西装外套,走起路来像是喝醉了酒似的摇摇摆摆,和流浪汉没什么两样。
第二次见他走进了零食店,出来时捧着一大袋零食,边吃边走,同时还在往外掉落。我跟在他后头一个个拾起来,喊住他将那些可怜的掉落物塞进袋子里,顺手为他紧紧地捆扎起来。
他一边道谢,用的是相当正式的敬语,一边撩开刘海看我,弯起眼睛笑了。
人偶般精致的脸上,红石榴似的瞳孔反射着阳光,令这个笑容可爱得有些异常。
同样异常的还有我的心跳。
这无法说明任何事,因为我即将离开,往后应该也不会有机会见面,人生初次心动只能惨淡收场。
如果没有接下来的相遇的话。
这几日我寄住在过去的友人家中,恰好今日归家的行程将路过她最爱的甜品屋,于是收到为她购买当季限定新品的请求——第三次相遇,铃屋君正在这拜托这家店的店长,允许他应聘店员。他的手上空空如也,我不禁疑惑那袋零食是否已尽数进了他的胃袋。
心血来潮的求职理所当然遭到拒绝,我驻足观望了一会,大概听明白他早在采购零食的时候将口袋里的钱挥霍一空,但是又被蛋糕的香味吸引,希望能够以店员的身份“试吃”一二。
店员也不会有这种特权啦。
多少想要与无疾而终的初恋告个别,我稍加思索,便额外购入了一份,鼓起勇气上前搭话。
刘海已经用几个一字夹别起,完全露出了那张漂亮的脸,令我在面对他时甚至感到目眩。
看到是我,那双眼睛因惊讶而睁大。
他还认得我。
嘴角控制不住地上翘,心脏也自顾自雀跃起来,我递上纸袋。
他没有立刻接过,只是疑惑地歪过头,指着自己的鼻子,嘴唇上的绣线尤其显眼,“给我的……?……为什么?”
我想了个蹩脚的理由。
“学校活动、是、给陌生人赠送礼物。”
“豁……”他表示理解地点头接过,附赠一个大大的笑容,“哎呀呀,实在是非常感谢,你真是个好人、但是——”话锋一转,他向我摊手说,“没有可以充作回礼的东西呢——”
“不用回礼啦。”我下意识说,立刻感到了后悔。
失策了,或许应该索要一个拥抱作为回礼的,但是话已出口,我只好忍痛与他道别。
结果没过半小时,我们再次遇见了。
几小时之内在相距甚远的不同地点遇见四次,怎么想都觉得是命运的安排吧?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从现在开始追求注定为之过晚,因此——
是命运在指引我告白。
据说一见钟情多半等同于见色起意,如今我们见过四次面,我一定已经跳过了肤浅的初期阶段,达到倾心相许的状态。
有了前几次的事作铺垫,我很容易就将他拦下。短时间内斟酌好措辞,出口后只剩下断续的话语,脸颊热度很高,声音抖得厉害,差点就要在发表结束前阵亡。
接着便发生了开篇的情况。
虽然一眼就明白并非出于与我相同的理由,但最终结果是他与我确认了恋爱关系。
……没什么恋爱的实感就是了。
坐在回到20区的列车上,翻看手机中新加入的联系人,我开始期待下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