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面的你》学小爱

2、幕起1

　　【初见】

　　第一次见面是在第一节语文课上。

　　嘛，也说不上是见面。总之是在新老师点名时两个人一起答了到，然后下意识地转头，隔着大半个教室满脸迷茫地与对方对视。

　　黑色短发，黑色杏眼，下巴微尖的脸型，脖子右侧有三道玫红色的像是被猫爪子挠出来的疤痕。

　　那一定是除了镜子里的自己以外，和自己长得最像的存在了。韩小芷心想。

　　就连名字都是相同读音。

　　新语文老师是个年轻的帅哥，刚进门时还被前排女生起哄着索要联系方式。结果他只是微笑着，抬手展示了一下无名指上的戒指。

　　他此刻背靠着黑板——旁边还写着他的大名“林夜清”，手拿着花名册，一双细长的浅绿色眼睛在眼镜片后面微微眯起，像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坐在左边靠门位置的男生第一个发了问：“你们是？双胞胎？”

　　带着显而易见的找乐子的语气。

　　韩小芷不是很喜欢这类人，光是笑起来就感觉憋了一肚子坏水。虽然长得很好看，放在这个班里也算是名列前茅，刚刚上课前就已经看见有好几个女孩子主动过去搭话。

　　“不是。巧合罢了。”

　　在自己反应过来前，那个和自己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先开了口。啊，就连声音也好像。没有仍何起伏，跟一潭死水一样。

　　之前的朋友经常这样吐槽到，说是如果光听声音，根本不知道她此刻的情绪是怎么样的，是开心是生气还是悲伤，都一个样。

　　韩小芷忍不住又看了那个男生几眼。说起来也奇怪，她向来有在新环境里观察他人的习惯，方便自己以后的行为处事。可她之前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群人中有一个与自己如此相像的人。

　　明明应该是最显眼的。

　　周围的窃窃私语愈演愈烈，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狗血的猜测接连不断。有几个嗓门比较大的，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地问着：“不会是什么兄妹两从小被迫分离的俗套剧情吧？难道是私生子？”

　　越扯越没边了。还有为什么直接就默认是兄妹了？光看脸看不出年龄大小吧？

　　林夜清终于忍不住拍了几下讲桌，示意台下的学生们应该安静了。他的五官长得并不柔和，甚至有些锋利。所以当他抿起嘴，目光严肃起来时看着是有些吓人的。

　　“随意讨论别人的出生可是很不礼貌的哦。”哪怕他的语气里还带着笑，“我可不希望我们班上的同学都是些不讲礼貌的猴子。虽然我并不是你们的班主任，但是在我的课上可千万不要这样，不然我会很生气的。”

　　这话虽然听起来有点怪，但韩小芷还是很感谢这位新老师的解围。她心里对他的好感度又上升了一点。

　　教室里安静了许多，只有那个靠门坐的男生还在时不时地回头看她。是错觉吗？总觉得他好像很生气，明明大家都是第一次见面。

　　“好，现在我们继续。刚刚点到的…韩小芷，芷是白芷的芷，应该是这位女同学吧。”

　　她迎着目光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接下来这个，尾字是福祉的祉，晓是破晓的晓。韩晓祉，就是你了？”

　　她又一次转过头去，又恰好对上了男孩投来的目光。

　　他看着她，声音依旧没有丝毫起伏。

　　“是的，我是的。”

　　【同样是初见】

　　第一次见到叶子夏时把他的名字在嘴里反复念叨了三遍。

　　到第四遍，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问他：“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面前的人愣了愣，向来冷淡毫无情绪的眼眸里闪过一瞬间的惊讶。只不过那时的韩小芷只顾着紧张和慌乱——主动和人、还是个陌生人搭话，对她而言真的是个不小的挑战——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眼里只有叶子夏那张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以及右眼角下那颗显眼的痣。

　　“算见过吧。如果你指的是之前的新生发言。”

　　韩小芷摇头。

　　她想起了一周前也就是开学后第二天开展的开学典礼，在她站得左脚发酸右脚发疼头脑发昏的时候叶子夏在一片掌声中走上了台。

　　他穿着和她一样的黑白格子裙——女生特有的夏季校服，上身是相配的黑领白衬衣——还有过膝的白色丝袜。同样及肩的墨色头发，只不过在右脸侧旁还扎了条细细的小辫子。

　　他的声音就和他的表情一样冷淡，让人忍不住联想到冬天里压弯了树木枝头的层层积雪，哪怕只是用手指短暂地触碰一下，也会被激得浑身一抖。

　　韩小芷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臂，上面不知何时起了层鸡皮疙瘩。

　　新生来自A班。她听见旁边的人又开始窃窃私语。明明大家都才入学不久，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情报，已经把对方的家事翻了个底朝天。

　　-听说那孩子是个怪胎，在路上走着走着就一个人说起话来，好像在跟空气聊天一样。

　　-正常正常，毕竟是在A班，再奇怪也是正常的。

　　-听说那孩子是个弃子，刚生下来就被父母给扔了。收养他的家庭也不是很喜欢他。

　　-正常正常，要不能进A班呢？不会有人希望自己的孩子是个怪物的。

　　韩小芷抱住自己的胳膊，莫名地感觉有些冷。

　　明明南城的天气哪怕已经九月份了也还是艳阳高照。

　　叶子夏的发言很正常也很短，好像只是晃了个神他就已经又踏着掌声下了台。

　　她摇了摇头，说不是。比哪更早以前，我们是不是见过？

　　叶子夏抬手撩了撩自己耳侧的鬓发。韩小芷忽然注意到他的右手腕上有一团扭曲的黑影，像是腕带一样。

　　“算是吧。”那如积雪般的声音，她又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虽然你可能记不清了。但我们初中确实是在同一个学校。”

　　【还是初见】

　　见到学姐的第一眼她没忍住，捂住小腹朝着垃圾桶又吐了一次。

　　她早餐没吃什么，刚刚那两下已经把胃里的东西给清空了，现在只是一个劲儿地反呕。

　　学姐在旁边站了一会儿，从包里翻出一包纸巾递给她。她虚弱地低着声道了谢，等收拾干净后又白着脸跟学姐说对不起。

　　“吐这么厉害，要不还是去医务室看一下吧。”

　　学姐皱起眉，看表情有些担心。她笑着摆了摆手说不用，只是应激反应而已。

　　“而且我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去医务室，闻到了又得吐。”

　　她走回到自己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下，闭眼好一会儿才把那一阵一阵的恶心感压了下去。

　　“不好意思啊戚学姐，第一次见面就让你看见了我这么狼狈的样子。”

　　“没事，你身体不舒服嘛。但刚刚的自我介绍做的很好，加入我们社团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那真是太好了。”

　　“不过，你确定要加入摄影部吗？不是说你不行的意思。只是你文笔那么好，之前还拿过奖。加入编辑部不是更好吗？”

　　“编辑部是负责学校新闻撰写的吧，我不是很擅长写报道之类的东西。而且拍照很有意思啊，我好早前就想有个自己的相机，可是家里说那太贵了……”

　　“学校的设备也是不能乱用的，每一次借都是要跟学生会打申请的。”

　　“嗯我知道，来之前我看过社团的社员守则。只有在学校开展活动时才能租借相机设备，而且每一次都要事先跟学生会申请。用完之后必须立刻归还。拍完的照片要先拿给学生会审核一遍，然后再能使用。不能把自己的相机带入学校，不能用自己的相机拍摄学校任何地方。”

　　“背得很顺畅嘛。现在的你可不像之前，连说个名字都要打磕巴。”

　　“我背东西还是很厉害的，只要不紧张。而且戚学姐很亲切，和你在一起时我觉得特别放松，一点儿也不害怕。”

　　“本来就没什么好怕的。”

　　青发紫瞳的学姐微微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像是个温柔大姐姐正在安慰自己因生病而难受的小妹妹。

　　“虽然结果还没有出来，但我还是提前跟你说声恭喜啦。”

　　“欢迎加入校刊摄影部，韩小芷同学。”

　　【依然是初见】

　　“被留下做黑板报？你们老师有病吧，都放学了还让学生留下来做这种无聊事。忘了校规上明确规定过不能逗留吗？而且还是孤男寡女，她不怕出事啊？！”

　　“小昕，你想那里去了……”

　　韩小芷站在右边一脸尴尬，刚刚捏过粉笔的手下意识地搓着指尖。

　　韩晓祉站在左边一脸冷漠，回过头看着刚刚画好的昙花，思考着过会儿要给它上个什么颜色。

　　站在教室门口的一男一女穿着样式一样的红色制服，胸口前佩戴着同样但信息不同的白色工牌。

　　女生站在右边，一手叉腰一手举着记录本，表情烦躁。工牌上写着她的名字，郁颜昕。

　　男生站在左边，一手摸着下巴一手抓着女生的肩膀，侧过头打量着只完成了一半不到的黑板报。工牌上写着他的名字，白彦。

　　“对不起学长学姐，但是陈老师说了，今天必须要做完……”韩小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但她还是下意识地道了个歉。

　　今天早上她听见班长的声音从教室的另一边传来，“你画画好厉害啊，这么厉害的技能可不能藏着掖着啊！”

　　过了一会儿上课铃响班主任走了进来，说是新一期校园黑板报的主题已经定下来了，下周一学生会的人就会来检查。这涉及到期中优秀班级的评比，所以必须要认真对待。

　　“老师！让韩晓祉来负责吧，他画画好看！！”

　　她愣了一瞬但又很快反应过来。为了解决名字发音相同的问题，班上一致决定叫她时只叫后面两个字。

　　班长的发言得到了全班大多人的认可。毕竟是件麻烦事，班主任要求又严，谁不想下课的时候多玩一会儿？交给擅长的人去做也是理所应该。

　　“可是韩晓祉写字不好看啊，而且只交给他一个人责任也太重了吧。”

　　又是那个靠门坐的男生。韩小芷现在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叫做贺烨。

　　“也是。那班长你看一下谁写字好看，让他和韩晓祉一块儿弄。”

　　班长听话地翻开了今早收集齐的作业本，只翻到了第二本就举手回答到：“老师，小芷的字很好看！之前林老师还特别夸过呢！”

　　“行，那就你们两负责。今天之内必须把黑板报完成，一会儿下课了你们来办公室找我领资料。”

　　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接下了莫名其妙的任务。

　　她的任务倒是简单只要把已经写好的内容誊上去就好，但韩晓祉就比较困难，要从头开始设计。韩小芷注意到就连中午午休时，韩晓祉都站在后面对着黑板比比划划。

　　她想了想，小心翼翼地从位置上离开走到韩晓祉身边拍了下他的肩。

　　“我初中是文娱委员也帮忙画过海报，可能画出来没你好看，但我也可以尝试一下。

　　“两个人一起要更快一些吧。”

　　韩晓祉看着她，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把手里的设计图稿递给她看。

　　“嗯，我觉得这里有点太空了，再加上一朵花应该会比较好…”

　　很难得的，她没有感觉到紧张慌乱或是别的什么情绪。大概是因为那张几近一模一样的脸，韩小芷久违的在与他人交流时感觉到了轻松。

　　韩晓祉的话很少，但不至于让人听不懂。每当韩小芷提问时他也会给予相应的回应。

　　黑板的位置有些高，上方的花纹哪怕踮脚也画不到。韩晓祉回去把自己的椅子搬过来，示意韩小芷用它来垫脚。

　　“小心裙子。”

　　“没事，穿了打底裤的。”

　　韩晓祉点头，双手扶住椅子帮她保持平衡。

　　直到铃响，韩小芷呼了口气结束了上面的绘画。从椅子上下来时她下意识地握住韩晓祉伸过来的手，突然间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几声惊呼，以及连绵不绝的起哄声。

　　“呦，怎么画着画着还牵上手了啊～”

　　她不自觉地脸一红，连忙松手从韩晓祉身旁退开。慌慌乱乱地摆手想要解释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但那群早就已经笑作一团的人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只自顾自地说着各种揶揄的话。

　　韩晓祉倒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拿过设计稿继续往后面画。她不知所措地搓了搓指尖上残余的粉笔灰，结结巴巴地丢下一句“那你完成了我再来写字”就跑回了自己的座位。

　　也不知道是不是多心，一个下午她都感觉到有人在盯着她和韩晓祉看。这种感觉很糟糕，是她最为讨厌的受人关注。

　　因为她没再去帮忙，黑板报的进度自然而然地慢了下来，直到放学都还有一半的内容没有完成。

　　班主任让他们留下来把剩余的部分做完，话音刚落，班上又是一阵接一阵的起哄。

　　可还没画两分钟，学生会的人又来了，问他们为什么还不回家？解释说是老师要求留下来的，橘色高马尾的学姐皱起眉直接骂出了声，另一个深粉色微卷发的学长连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小声念叨着：“你忘了，会长说再听你爆一次粗就扣你平时分！”

　　“行了行了，我给你们写份申请明天交给你们老师，就说是我们让你们回去的。”

　　“快去收拾东西回家了，再晚点门卫那边就要锁门了。”

　　韩小芷怯怯地道谢，回过头韩晓祉已经帮忙把她的书包递了过来。

　　“走吧。”

　　他声音轻轻的，带着些不自知的温柔。

　　她迷茫地接过，感到些许奇怪的熟悉。

　　明明才刚认识不久，明明离初见也才过去三天，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