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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小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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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5点36分。
“吱嘎~吱嘎~”。
一辆老旧的三轮车行驶在寂静的街道上,一个老头佝偻着背停了下来。
他从车兜里抽出一根扫帚,沿着路牙子开始打扫。
这是他今天需要打扫的最后一条街道了。
扫到头,正好是一家包子铺,还可以给孙女带两肉包子回去。
老头哼着不知名的曲调,这路他扫了很多年,闭着眼都能扫完。
但显然今天有什么阻碍了他的进程。
扫把“唰”的一下碰到一个东西。
老头睁大了眼,借着微弱的晨光看过去。
灯柱侧面似乎坐着一个人。
呵,这一大早的,趟马路牙子上,喝高了吧?
现在的年轻人啊。
老头摇摇头,绕过去准备拍醒他,谁知手还没碰到那人,老头顿时惊恐地大叫起来。
……
“啊——!”
程墨倏地睁开眼,气喘吁吁地翻坐起来,他不安地扫向四周。
没有男人,没有血迹,也没有刀……
还好,又是梦。
窗帘动了一下,程墨立马警惕地抬起头。
当他的视线扫到玻璃上的时候,他的头皮猛地一炸。
玻璃上有个模糊的人影。
他僵硬着身体,冷汗直冒。
他盯着那人影缓慢地眨了下眼。玻璃上不甚清晰的眉眼也动了一下。
那是他自己的倒影。
程墨的眼神瞬间变得厌烦,他盯着玻璃上的人影,盯着那双浓墨般的眉眼,冰冷地撇开眼神。
小时候,他们都说这眉眼像极了他的父亲,真好看。
呵,好看?
他深深地记得,那双一模一样的眼睛,在杀人时,是什么样子。
阴狠又决绝。
就是那双好看的眼睛瞪着他,眼睛的主人却不断地对他说:“死吧,都去死吧。”
程墨木然地拉开窗。
夏日夜短昼长,此时太阳已经有冒头的趋势,城市里昨天的路灯隐在地平线后的晨光里,显得那么微弱。
程墨放在窗沿上的手捏白了指尖,他低垂的黑睫微颤了颤,轻声呢喃着:“太阳就要升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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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嘟~滴嘟~......
在一阵红蓝闪烁的灯光下,一辆黑色的红标思域率先以一个漂亮的甩尾停在了云澜雅苑小区外的街道上。
俗话说不怕超跑911,就怕思域带红标。到底低调还是高调,谁也说不清。
总之有钱是肯定的。
车门打开后,下来一个男人,很高,一头利落的短发,眉眼清朗,整个人透着一副斯文儒雅的气息。
这人身着烟蓝色的衬衫,外套一件铁灰色的风衣,黑色的牛仔裤,脚踩一双黑色英伦靴。抬手间,指间一枚银色的戒指,印着晨光,格外晃眼。
这个男人半眯着眼,刚走了两步就抬手捏了捏眉心,仿佛没睡醒。
他不紧不慢地往案发地走,整个人显得有点漫不经心。
他一脚跨进警戒线内,一旁的几个民警就神色不明地让到一边。
“他也来了?”
“案子交接给他们市局了,他谢非能不来?”
“切,花枝招展的,出警搞得这么讲究,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参加宴会呢。”
“嘘,你们小点声,人家可是刑警队一把手,小心他整你。”
“了不得,还不知道这位置怎么坐上去的。”
“怎么坐的不知道,不过人家也的确破了不少案子,怎么,你这是嫉妒啊?”
“嫉妒啊,我要有个暴发户老子我得笑掉大牙,肯定不来这跟你们抢饭碗啊。”
“美的你。”
……
谢非脚步不停,眸光微动,轻扯了下唇角。
这些话,他从小听到大,早听腻了。
这世道,浮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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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队!”一个民警小跑两步迎了过来。
谢非挂起微笑,抬手握住民警伸过来的手:“您好,我是林海市刑警队谢非。您怎么称呼?”
“谢队,我是阳海路派出所的警员,我叫陈刚。”
谢非拍了拍陈刚的肩膀:“陈刚同志辛苦了,要不是你们到得及时,现场也不会保护得这么好,多亏你们了。”
陈刚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是新来没多久,谢非的名声他也听说过,他那帮同事都不愿来交接,他才硬着头皮上。
但是感觉接触下来,也没传说中的那么乖戾张扬?
谢非打断了陈刚的胡思乱想:“陈警官,麻烦你再给我说说情况?”
陈刚回过神,忙说:“哎,好的,发现尸体的是一名环卫工人,老师傅清晨5点出头到的这,打扫马路的时候发现一个人半靠在灯柱上,以为是喝醉酒的人,没想到是具尸体。”
谢非转眼就看到陈刚口中的那位环卫工人,此刻正缩在角落里,抱着扫把。可能是受到了惊吓,手一直在哆嗦。
谢非走过去,也蹲下身体,外套落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他也没在意。
他瞧见老头马甲口袋里有个烟盒,便抽出自己的烟,点好一根后递到老头跟前。
老头愣了下神,过了两秒才抖着手接了烟,他吸了好几口烟才慢慢缓过神来:“谢谢啊。”
谢非笑得温和:“您客气,老师傅别多想了,您这也算立了功了,我们可要谢谢您啊。”
老头忙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谢非安抚了两句,才转脚走到尸体旁。
男性,目测年龄在30岁左右,尸体面部表情极其诡异,两边嘴角被人用利器割开,创口边缘不平整,像是被一个生了锈的刀硬生生拉开的两个口子。双眼大大睁着,可惜是被用牙签强行撑起来的,他仰头靠在灯柱边上,瞪着前方,就像一个咧着嘴苦笑的小丑。
谢非视线又扫到他的衣着上,他皱起眉,这人这个天气怎么穿这么多?
黑色卫衣里面还穿着一件蓝色格纹的衬衫。
谢非抓了一只手套套上,然后抬手扒拉了两下尸体。
法医主任祁东瞥了一眼谢非伸过来的手腕:“讲究人,早上回去过了?”
谢非笑着点头:“三四天没洗澡了,吃不消。”
祁东嗤笑一声:“行,反正你讲究人。”
二毛揣着相机跑到谢非面前:“谢队,又一个小丑。本月第三起了,会不会是连环案件?”
“先别先入为主,一切没调查清楚,什么都不好说。”谢非抬手止住二毛的猜测。
二毛:“但是,这么像的我觉得还是同一个人作案的可能性大。”
谢非勾唇一笑:“要真是连环杀人嘛……起码迄今为止我是没见过这么密集作案的连环杀手,这种行为,简直是作死。”
二毛看谢非眼冒精光,一扫刚刚的慵懒状态,心里抖了下,得,他们老大又要杠上了。
二毛跟谢非是在部队认识的,谢非当时就是个刺头,看着斯斯文文的,凡事爱较劲。做什么任务都像打游戏通关,浑身起劲,很少顾及别人的想法。
都道他不懂人情世故,但有一次出任务,谢非冒着被炸的风险救了二毛,二毛从此对他改观。
两人熟悉后,二毛问过谢非:“老大,你这家境,为啥选择当警察?”
谢非先是沉默了一会,后开玩笑般说:“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我愿为人间鬼吏,管他魑魅魍魉,我要这世间无晦事。”
二毛愣了半天也没搞太明白,最后憋了一句:“高人!”
谢非大笑:“逗你也信,就当我是英雄病吧。”
……
谢非抬手在二毛眼前晃了晃:“回神,想什么呢?”
二毛回过神,挠了挠头:“没什么,老大,你刚说啥?”
“问你死者身上有找到什么证明身份的东西吗?”
“没有,干干净净。而且老大你也看见了,这周边都是铺的石子路,也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痕迹。”
谢非偏了下头:“老祁,你这边呢?”
祁东摘了手套,一边指挥同事搬运尸体,一边说:“尸体干净,干净地估计一滴血都没有了。你看没有尸斑,致命伤在脖子左侧,被扎破了颈动脉放了血,这脸上被割开的伤,从创口看,和前两起非常相似,应该是同样的作案工具造成的。但还是需要回局里做更具体的解剖。还有一点……”
祁东迟疑了一下。
“怎么?”谢非眼睛一眯。
“看见这衣服上的深色痕迹没?水气印染的,这具尸体被冷冻过,但是照这个天气的温度来看,这尸体放在这里时间应该不会超过2小时。”祁东看了谢非一眼。
谢非低头仔细看了几眼,然后了然于心。
“嗯……冰冻的尸体更不好运输啊。”谢非捏了捏眉心,若有所思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这种情况要么就是犯案现场就在附近的某栋小区内,要么就是有比较快速的运输工具运过来抛的尸好。
这地方在新建小区云澜雅苑附近,这块区域处于林海市的东区,林海市的东区之前致力于工厂建设,近两年市里提倡环保和市环境改造,所以停了一片厂区。
小区左边是一片年代已久的破楼,右边是一大片的待开发的工厂废地。从上面俯瞰,这十几幢新建的大楼就像一个崭新的创可贴。贴在这片陈旧冗杂的土地上。
谢非暗自琢磨,这一片区域新旧错杂,整体人群的素质也难以判断,排查起来还真有点困难。
他略一沉吟:“二毛,死者的身份先摸清楚,查看一下周围的可用监控,除了老师傅之外,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可能看到过今天凌晨的情况……”
谢非正说着话,视线里出现一个清瘦挺直的身影。
那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很高,那身高在围观的人群中显得格外显眼。
他身着简单的白T牛仔裤,头发,眉眼极黑,似在洁净的宣纸上泼洒的墨,衬得皮肤如细瓷般白净。
他左手握着一杯咖啡,正面无表情地站在两个刑警身旁。刑警跟他在说些什么,青年眼神专注,但透着疏离,仿佛周围的喧嚣嘈杂与他毫无关系。
那人仿佛突然感受到了谢非的目光,他抬起头,漆黑如黑曜石般的眼睛撞进了谢非的视线。
谢非下意识地转了转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那青年仿佛轻微地冲他点了下头。
但那眼神太过寡淡凉薄,没什么人情味,让谢非产生了一丝错觉,这人是在向他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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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是谁?”谢非也不知道在问谁。
二毛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然后接了话:“那民警没跟你说吗?这是报案人啊。”
谢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