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小镇（无限）》木木木鹿

3、普鲁塞尔小镇（三）

　　艾维利塔稳坐在第一列靠近车门的位置上，一道阴冷怨毒的视线从艾维利塔上车后就一直盯着他。
　　————
　　一位长得很有特点的女士站在门框边。
　　她的浅棕色短发里夹着一个深红色发卡。上身穿着蓝色长袖衬衫，衬衫的小口袋上用铁夹子夹着一个名片，下身穿着黑色西裤。她灰白僵硬的脸上嵌着两颗被黑色的瞳仁占据了眼眶的眼睛。她用“友好的”眼神一直盯着艾维利塔。艾维利塔倒是没有被她的眼神所影响，反倒瞥了一眼那位女士衣服上的名片——上面写着“导游：温蒂”。
　　——看来这就是萨尔所说的和蔼可亲的导游小姐了。艾维利塔深切的觉得萨尔形容得真是太准确了。
　　看啊，站在车门前，用热情的眼神迎接乘客，还体贴的等待乘客上车，这还不足以担得上萨尔的形容吗？
　　艾维利塔满意地扬起了笑容，视线却从导游小姐身边穿过，落在了坐在驾驶座上一言不发的司机上。
　　司机是一个男性，他的头发十分凌乱，不少头发像被什么东西糊住，缠绕在一起。褐色头发一半落在司机的脸的两侧，挡住了面容和神情，只能依稀判断他的脸十分瘦削和苍白。司机上身也穿着和导游小姐一样的蓝色衬衫，也挂着一个名片——“司机：本杰”。他的下半身刚好落在驾驶台的阴影下，看不清楚。
　　司机在艾维利塔与导游小姐的对视下一直没有什么反应，艾维利塔这是却注意到他原本放在方向盘的手移开了，现在正要落到一个血红色的按钮上。
　　艾维利塔的脑海里突然降临了一个感觉——如果这个按钮按下去了，那将会发生恐怖的事情。
　　这种感觉是没由来的，突然出现的。它好像想努力调动艾维利塔脑海深处的恐惧与害怕，但是却没有任何效果。
　　艾维利塔从没有拥有过“恐惧”这种情感，他虽然很想体验一下让司机按下按钮的后果，但是兴奋支配的头脑里残存的理智让艾维利塔踏上了大巴的台阶，不紧不慢地从导游小姐身边穿了过去。
　　————
　　这个巴士从外面看，规模较小。里面也果不其然，只有16个座位——除去驾驶座。
　　16个座位分别排列在两侧，一列四个横排，两座一排。
　　里面已经坐了四个人了。
　　左侧的最后一排的两个座位坐的是两个先生。两个人都是亚麻色的头发，发尾微微有些卷曲。远离过道的那个人脸上有一些雀斑，比较瘦弱。坐在外面的人比旁边的人壮硕一些，整个人比旁边的人更年长一点。他们的穿着便于行动的白色T恤，黑色长裤和看不出什么牌子的运动鞋。艾维利塔注意到他们的座椅下摆放着两个黑色背包。他们明显认识，此时他们边打量着艾维利塔，边悄声说着话。
　　离他们远一点的地方，右侧第二排和第三排坐着两个女生。她们是岔开坐的。
　　浅金色头发的马尾女生坐在第三排靠近过道的座位上，她双手环胸，冷冷地看了艾维利塔一眼，便闭上眼靠着椅背休息了。她的穿着也十分干练，同那两个男子类似的穿搭，一个深灰色的背包被她放在里座。
　　第二排靠里面的位置坐着的女孩看样子才十六七岁，她和导游小姐一样发色的长头发披散在肩上，靠近脸的几缕发丝被她苍白的脸上滑落的冷汗打湿，紧紧地黏在脸上。看得出来她十分紧张和慌乱，细嫩的手不断揪着又放开她鹅黄色连衣裙的裙摆。她紧咬着下唇，不安又惶恐地瞟了几眼艾维利塔，然后怔楞几秒又再度低下了头。她只有一个小巧的背包挂在身上——只装得下口红、镜子之类的小玩意的背包。
　　艾维利塔直接忽视了如跗骨之虫的怨毒视线和不断贴近自己背后的凉气，快速观察了已经入座的四人，把对他们的初步分析记在了脑子里，然后挑了一个离司机和导游小姐最近的位置坐下了。
　　司机已经关上了车门，又慢悠悠地晃走了。导游小姐此时已经不站在门框边了，她已经走到了艾维利塔座位旁边，死死地盯着他，眼神似乎在不满和控诉着什么，但是艾维利塔依旧不在意。
　　他好整以暇地把背包放在旁边的座位上，身体靠着车壁，就这么回望着导游小姐。
　　导游小姐的动作微不可查的僵硬了一瞬，然后收敛了一下怨毒的视线，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皱巴巴的小册子，递给了艾维利塔。
　　艾维利塔收下了这个蓝色小册子，并且笑眯眯地说了声谢谢。
　　艾维利塔与恐慌、害怕又或者是不安等形容词毫无关系，甚至称得上是愉悦的声音在这个狭小的车间掷地有声。
　　周围的四个人似乎都抬头把视线集中在了艾维利塔身上，不过很快，伴随着车身突然的平稳和车门缓缓打开的吱嘎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车门处。
　　这辆大巴是没有窗户的，艾维利塔一直没有机会从车内向外看，此时迫不及待地把头伸到车门前，却只看到一片缓缓流动的黑雾。
　　“新人？别白费力气了。在车里你可什么也看不见的。”
　　是最后一排那个年长一点的先生。
　　艾维利塔没做答复，他的视线没有投给说话的人，反倒在导游小姐和司机身上流连。
　　他看着他们变得与他在车外看到的一模一样——导游小姐又摆着渗人的眼神看着车外，司机的手也慢慢移到按钮上。
　　车外的人似乎格外犹豫，在一阵刺耳的鸣笛声响过后依旧没有上来。
　　艾维利塔来了兴趣，坐直了身子。
　　只见导游小姐脸上的表情有了变化，她苍白小巧的脸上挂着疯狂的微笑，血红的唇色更加鲜艳。她僵硬的身体似乎被笛声解封了，她向前走动的时候没有先前移动的僵硬了。她走下了一阶台阶，便停下来不动了。
　　司机还是面无表情，重复地按了一下血红的按钮，又是一阵刺耳的鸣笛声——这一声比之前的更刺耳响亮，好像在艾维利塔的耳边炸开。
　　导游小姐的笑容更大了，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朵下面了。她又下了一阶台阶。
　　第三声笛声响得更快，明明只是鸣笛声，艾维利塔却觉得好像是无数人痛苦的喊叫声、呻|吟声杂糅在一起，像是来自地狱的吼叫。
　　导游小姐直接跳下车，似乎是激动得重心不稳，脚直接从头上翻折了过去，整个上半身翻折了一百八十度，脊椎没有丝毫困难的顺从的弯曲。她兴奋的笑容朝向后方，手脚并用，以一个类似蜘蛛爬行的怪异姿势冲进了流动的黑雾。
　　“啊！”一声短促的尖叫。
　　是那个鹅黄色连衣裙女孩，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瞪得快要突出来，豆大的泪珠从眼睛里无知无觉地滑下。她不停地小声抽泣。——她的位置大概刚好能与导游小姐甜美的微笑对上眼了吧？导游小姐真是敬业，连下去迎接乘客也要给车上乘客热情的微笑。艾维利塔这样想着。
　　其他三人脸色也不是很好，个个脸色苍白像见了鬼一样。
　　此时艾维利塔依旧微笑的表情就显得额外突出。
　　“嘭。”沉闷的撞击声从艾维利塔前方传了过来。
　　在艾维利塔转过头欣赏那四个人的表情时，导游小姐也快速的解决了一点点小意外，把犹豫不决的乘客接上了车。
　　此时的导游小姐已经恢复了直立的形态，脸上的笑容依旧。她纤细的手臂把领着的东西直接扔在了地板上。
　　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分粗糙的布袋子，原本是卡其色的大袋子此时它的底部染上了另一个颜色。
　　暗沉、散发着腥臭味、缓缓流淌在开始行驶的巴士地板上的液体迅速流到了艾维利塔的脚边。
　　艾维利塔把双脚抬起来，在众人惊骇之下不断发出的吸气声中开了口：“导游小姐——温蒂女士，车上脏了。作为乘客的我可不想这些东西沾到我的身上。”
　　话音刚落，流动的血便像有生命一样，快速的往回缩，很快便回到了源头处。车上也整洁如初。
　　艾维利塔微微点头，向蹲在袋子面前的导游小姐致谢。
　　导游小姐此时头也不抬，没有给一个眼神给艾维利塔。她专心致志地从打开的布袋里翻找着什么。蓝色的工作服很快染上了大块大块的猩红。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充斥着车间。
　　艾维利塔表示理解。他看向正啃食着拖拉的乘客身体的一部分的导游小姐——她真是一个敬业的女士。把一个成年人邀请上车肯定十分不容易，现在吃点东西恢复体力是理所应当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