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立志做反派》木头397

4、4

　　恒然把恒序埋在了院子后面的山里，旁边有花有树，天热的时候还能勉强遮荫。

　　钱老头看着她把人埋下去，又立起碑来，一言不发的站了很久，最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恒然发现的时候，他已经顺着崎岖的小路，走了很远了。

　　她看着他佝偻缓慢的背影，心里头空落落的。

　　埋完了人，她浑身是土，指甲缝里扣了一层厚厚的泥灰，她站在原地，盯着那脏污的指尖，半晌，她又放下手来，夏天的风带着一阵燥意，撩过草尖，泛起一阵波纹。

　　她还没辟谷，她得吃饭。

　　回了屋子，简单的洗了手，又往桌子上摆饭，饭是昨天剩下来的，她用了个简单的咒语保鲜，这是她会用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咒语当中的一个。

　　拿着筷子，夹起一口菜来，刚塞进嘴里，还没顾得上嚼，眼泪却先淌了下来。

　　她的对面，此刻空无一人。

　　摆东西的时候下意识便摆了两人份的，现在坐下了，才突然发觉，桌子对面的那双筷子，那个空碗，永远都不会有人再用了。

　　本来高高拽起的心，像是被重锤砸了一样，狠狠的摔在地上，她突然意识到，就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她又一次的失去了生命中为数不多的鲜活色彩。

　　像是她八岁时失去的父母，像是她十一岁时在山谷里失去的朋友。

　　时隔多年，她再一次失去了她未竟的恋人。

　　她的心口像是被什么揪起，狠狠的揉搓，她像是被利刃从中一分为二，一份残缺的灵魂在绝望的哭泣，一份在冷漠的旁观。

　　好像早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一样。

　　好像知道她不配得到爱怜。

　　“恒然！”

　　恒然愣了一下，猛地抬起头来。

　　她不敢相信她的眼睛，她的眼前，桌子对面，此刻正飘了一个小小的蓝色火焰，里面传来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恒然，是我，我是恒序！”

　　恒然下意识站起身子，推得椅子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恒……序？”

　　“是我，是我！”

　　恒然一下子像是脱力似的坐倒在地上，脸上又是哭又是笑，她知道修仙的人会有神灵这一说法，修为高深的修仙者甚至可以抛弃肉身。

　　可那都是大能，恒序呢，他才不过璇照，不过比自己高上两阶。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团火焰闪了闪：“我也不清楚，我的确是死了的，再有意识的时候，我就看见你站在我的坟前面，身上都是泥……”

　　“恒然，我，我舍不得你。”

　　“我也舍不得你！”恒然的脸上流下泪来，嘴角含笑，心里好像从未有这么高兴，“不过现在没事了，你回来了……”

　　“不是没事……”那团火焰像是黯淡了很多，“我总要走的……我就是，我就是舍不得你，回来看一眼你。”

　　“恒然，我现在没有手，没办法抱抱你，你答应我，不要难过，好不好？”

　　恒然的眼泪再次奔涌而出，她不明白上天为什么总是这样残忍，给她希望，却又立刻将之夺走。

　　但她还是擦了擦眼泪，嘴角颤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嗯，我不难过。”

　　“你要好好修炼，要努力的活下去，要变强，要变的比所有人都更强，”那团火焰更加暗淡，“你要活很久，很久很久，等我投了胎，要是人的话，我还来找你，好不好？”

　　“不是人也得来找我，就算你投胎变成猪、变成壁虎、变成蚂蚁，你都得来找我！”

　　“好，都来找你，”他的声音也慢慢变得含糊不清，“那你要变强，要变得比所有人都强！”

　　“好。”恒然再也忍不住，眼泪奔涌而出，在她的对面，那一团蓝色的火焰，挣扎两下，像是燃尽的纸灰，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恒然第一次大声的哭号起来：“我一定会变强，一定，一定！”

　　这一天的下午，恒然收拾了包裹，离开了珩真派。徐鹿告诉她，在天山的另一头，有一座岛，岛上终年开满不败的杏花，岛中心有个小湖，湖内有种果实，可以改变人的灵根。

　　她不会御剑，没有仙兽，她只能用脚走过去。

　　后山阴暗潮湿的山谷内，一条巨大的斑纹蟒蛇软趴趴的躺着，几乎填满了整个山洞。而在它面前，站着一名身穿黑袍的人，他手指纤长，指甲尖锐，只不过轻轻一划，蟒蛇坚硬滑腻的鳞甲便被破开。

　　恒序进来的时候，那人正慢条斯理的剥着蟒蛇的内丹。

　　“想好了？”他并不回头。

　　恒序抿了抿嘴：“想好了。”

　　那人饶有兴趣的回头：“确定要跟着我？”

　　恒序点头：“我确定。”

　　“不去投胎吗？”那人手里拿着蟒蛇光洁的内丹，浓稠的血液并不沾染他的手指，而是像露水滚落荷叶一样，滴下地去，“念在你救过我的份上，我可以给你找一个好胎，太子、皇帝、甚至是大能唯一的宝贝儿子。”

　　“你可以衣食无忧的度过一生，难道你就不动心吗？”

　　恒序顿了顿：“说实话，很动心。”

　　“在我小时候，我时常会想，我若是出生在一个富庶的家庭，拥有父母、和睦的家庭……”

　　“你现在就有这个机会了，”那人笑起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甚至还可以带你去凡世亲眼去瞧，你可以自己挑选你的父母，你的家庭……”

　　他停下了话头，留下一个惑人的尾音。

　　恒序弯了弯腰，冲他一拜：“谢谢您的好意，但我还是想留下。”

　　那人好奇道：“为什么？”

　　“因为我是个普通人，”恒序直起身，看向他的眼睛，笑起来，“我知道我贪慕虚荣、好逸恶劳，我知道我自卑、虚伪、怯懦，我知道我挑剔、傲慢、苛刻。我深切的知道我身上没有那种能够让我穿越时间，即便摒弃记忆，也能抵抗富有和权势所带来的诱惑的高尚品质，我担忧我无法从一而终的爱我的恋人。”

　　“就因为这个？”那人好笑的挑起眉，“你这人真是舍本逐末。”

　　恒序笑笑：“人家都骂我死脑筋。”

　　那人冷哼一声：“即便跟着我，你有可能灰飞烟灭，万劫不复？”

　　“即便灰飞烟灭，万劫不复，”恒序深深的拜下去，“请您让我留下。”

　　“好。”那人一笑，随即又立刻敛了笑，将手里的内丹递过去。

　　“吃下去。”

　　“你就再也做不得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