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之眼》衣草央

1、第1章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手机显示凌晨三点十五分。

　　这个时间点醒来并不寻常，我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水杯，却摸了个空。我皱起眉头，明明记得睡前把水杯放在那里的。打开床头灯，我发现水杯竟然在书桌上，而且里面的水是满的。

　　我拿起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突然跳到了三点十四分。我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数字确实在倒退。三点十三分，三点十二分，三点十一分......

　　“见鬼了。”我嘟囔着，第一反应是手机的时钟程序出问题了。

　　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微信消息提示亮起，是公司技术部的紧急通知：所有系统出现异常，数据库在自动回滚，事态紧急，请所有员工立即到岗。

　　我匆匆套上衣服，抓起车钥匙。电梯显示停在顶楼，但按钮按下去毫无反应。我只好走楼梯，却发现楼梯间的应急灯在闪烁，而且是以一种诡异的频率——亮三秒，暗两秒，亮两秒，暗三秒，像是在传递某种信息。

　　开车上路后，我发现路上的红绿灯全都失灵了。十字路口乱成一团，喇叭声此起彼伏。我的车载导航仪上，地图在不断地变化，新建的高架桥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五年前的旧路。

　　到公司后，技术部已经乱成一锅粥。主管王明远正在大发雷霆：”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我们的量子计算机变成了普通的超级计算机？还有，为什么所有的代码都在倒退？”

　　我打开自己的工作站，发现昨天才完成的代码全部变成了未完成的状态。更可怕的是，当我试图重新编写时，代码会自动恢复到更早的版本。

　　“林深，你过来一下。”王明远把我叫到办公室，”你注意到没有，不只是我们的系统，整个世界的科技都在倒退。我刚收到消息，NASA的航天器全部失联，欧洲核子研究中心的大型强子对撞机突然停止工作......”

　　我后背发凉，想起早上看到的那些异常现象。这时，办公室的电视突然自动打开，新闻主播的声音颤抖着：”紧急通知，全球范围内出现时间倒流现象，科技产品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退化......”

　　画面切换到街头，人们惊慌失措地奔跑。有人手中的智能手机突然变成了老式翻盖手机，街边的电动汽车变成了燃油车，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一块块剥落，露出里面的混凝土结构。

　　“这不可能......”我喃喃自语，但眼前的一切都在提醒我这是真的。突然，我的太阳穴一阵剧痛，一些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一个巨大的金色圆环，无数齿轮在其中转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我的手指深深掐进办公桌边缘，那些齿轮转动的幻象如同老式放映机的胶片卡在脑海里。新闻画面突然变成雪花点时，整栋大楼的应急电源发出尖锐的警报。头顶的LED灯管开始收缩变形，金属外壳像蜕皮般剥落，露出九十年代特有的环形日光灯管。

　　“备用发电机失效！”走廊传来同事的尖叫，”地下三层的量子服务器...正在坍缩成晶体管计算机！”

　　王明远一拳砸在突然出现的机械旋钮电视上——那台本该在五年前就被拆走的旧设备。他布满血丝的眼睛转向我：”你刚才说看到金色圆环？”话音未落，落地窗外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我们冲到窗边时，二十八层的高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对面刚刚封顶的智能大厦像被无形的手抽走钢筋，混凝土结构迅速退化成砖混建筑。街道上，一辆特斯拉Model X的车身正在融化重组，金属框架收缩成九十年代的桑塔纳，最终凝固成冒着黑烟的甲壳虫汽车。

　　“所有人立即撤离！”安保主管踹开吱呀作响的自动门，他腰间的高科技□□已经退化成左轮手枪，”中央公园方向出现暴动，有疯子拿着...拿着燧发枪在抢劫便利店！”

　　我在逃生通道里撞见实习生小周，她怀里的全息投影仪正逆向演化成笨重的胶片摄像机。”林工！”她抓住我的袖口，瞳孔里映着走廊忽明忽暗的白炽灯光，”我今早收到爷爷的短信...可他三年前就去世了！”

　　整座城市的通讯网络正在经历诡异的时空错乱。当我们冲出大楼时，天空飘着黑色雪片——那是5G基站燃烧的碳化芯片。街道两侧的电子广告牌不断闪现不同年代的画面：2023年的智能家居广告突然变成2008年的奥运宣传，又退化成1997年香港回归的新闻播报。

　　“让开！快让开！”

　　急促的刹车声混着马匹嘶鸣。一辆倒退成蒸汽机车的有轨电车撞碎柏油路面，铁轨如同藤蔓般从地底钻出。穿西装的男人举着大哥大在废墟中狂奔，他的智能手机退化成砖头状时，正巧砸碎了临街珠宝店的橱窗。

　　我跌跌撞撞跑向地铁站，却发现入口处挂着”1992年市政改造中”的警示牌。隧道里传来绿皮火车的汽笛声，月台上挤满了不知所措的乘客，他们手中的智能手表正在退化成机械表，表针逆时针疯狂旋转。

　　“救命！我妻子要生了！”

　　在第六大街转角，我目睹了最骇人的场景。产科医院的玻璃幕墙退化成青砖外墙时，三楼窗口突然坠落产妇。时间倒流在她身上呈现出恐怖的二象性——隆起的腹部时而收缩时而膨胀，坠落的血滴在半空凝成倒流的雨珠。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们冲出医院大门，他们手中的超声机退化成听诊器，而担架床正在融化成木质推车。

　　“林深！”

　　有人抓住我的胳膊，是心血管科的陈雨桐医生。她胸前的电子工牌已经退化成金属铭牌，医用PAD变成泛黄的病历本。”跟我来！”她拽着我躲进正在退化成筒子楼的百货商场，”你刚才说的金色圆环，是不是周围有十二道刻痕？”

　　我们藏身的更衣室里，墙皮正在剥落成七十年代的石灰墙。陈雨桐颤抖着从白大褂口袋掏出怀表，表盘内侧赫然刻着与我的幻象完全相同的齿轮图案。”今早第27台手术时，心脏起搏器突然退化成电击器。”她掀开袖口，手腕上有焦黑的电击痕迹，”患者心跳停止的瞬间，我看到了...看到有个戴青铜面具的人在调整表盘。”

　　商场外突然传来古老的钟声。我们透过破碎的橱窗望去，城市天际线正在上演惊悚的时空叠影：无人机运输网与信鸽邮路共存，霓虹灯与煤油路灯交替闪烁，穿着智能纤维西装的男人和长袍马褂的老者擦肩而过。

　　当陈雨桐的怀表开始逆时针飞转时，我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的瞬间，我们同时僵住了——本该去世三年的小周爷爷，正在给我拨打视频电话。

　　我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号码，手指悬在接听键上方，迟迟没有按下。陈雨桐凑过来，呼吸急促：”接啊！这可能是关键线索！”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屏幕闪烁了几下，画面却是一片漆黑，只有沙沙的电流声传来。

　　“小林......”一个苍老而虚弱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带着某种诡异的回响，”时间之眼......在......”

　　突然，画面剧烈抖动，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出现在屏幕上。那确实是周爷爷，但他的样子比去世前还要苍老，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灰白色，眼窝深陷，瞳孔却异常明亮。

　　“周爷爷？您在哪里？”我急切地问道。

　　“时间......在崩塌......”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找到......青铜面具......十二刻痕......”

　　画面突然扭曲，周爷爷的脸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年轻，皱纹一条条消失，灰白的头发转黑。与此同时，他的表情变得极度痛苦：”快！在时间完全倒流之前......找到......”

　　话音未落，屏幕突然爆裂，碎片四溅。我下意识地抬手遮挡，却发现那些碎片在空中凝固，然后缓缓倒退，重新组合成完整的手机屏幕。

　　“这......”陈雨桐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我低头看向手机，时间显示正在疯狂倒退：2023年、2020年、2015年......最终停在了1999年12月31日23:59。

　　“世纪末......”我喃喃自语，”难道这一切都和时间之眼有关？”

　　突然，商场外传来一阵骚动。我们透过破碎的橱窗望去，只见一群穿着黑色制服的人正在街上快速移动。他们戴着特制的护目镜，手持某种类似怀表的仪器，似乎在追踪什么。

　　“时间守护者......”陈雨桐低声说，”我在医院见过他们。他们好像能免疫于时间倒流的影响。”

　　就在这时，我的太阳穴再次传来剧痛。那些齿轮转动的幻象更加清晰了，我甚至能听到金属摩擦的声响。陈雨桐的怀表突然发出刺目的金光，表盘上的十二道刻痕开始发光。

　　“他们来了！”陈雨桐突然抓住我的手臂，”快跑！”

　　我们冲出更衣室，却发现商场内部正在发生惊人的变化。自动扶梯退化成老式楼梯，LED显示屏变成手绘海报，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上世纪的香水味。

　　“这边！”我拉着陈雨桐跑向紧急出口，却发现门外已经不是熟悉的街道，而是一片荒芜的废墟。天空中悬浮着巨大的金色圆环，无数齿轮在其中缓缓转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时间之眼......”我喃喃道，终于明白那些幻象从何而来。

　　突然，一道刺目的光束从圆环中心射出，笼罩了整个废墟。我感觉身体变得轻飘飘的，仿佛被抽离了时间的长河。陈雨桐紧紧抓住我的手，她的怀表发出耀眼的金光，与时间之眼的光芒相互呼应。

　　“抓紧我！”她大喊，”这是我们的机会！”

　　在光芒中，我看到了无数时间碎片：童年的游乐场、大学的实验室、工作的写字楼......它们像万花筒一样旋转，最终定格在一个陌生的场景：一座古老的钟楼，钟面上刻着十二道神秘的刻痕。

　　“那就是关键！”我喊道，”时间之眼的控制中心！”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时间守护者们已经追了上来，他们的护目镜反射着诡异的光芒，手中的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跳！”陈雨桐拉着我冲向钟楼的幻象。

　　在跃入光芒的瞬间，我听到时间守护者首领的怒吼：”阻止他们！不能让他们重启时间之眼！”

　　世界在眼前扭曲，我感觉自己正在被撕扯成无数碎片。耳边响起陈雨桐的声音：”记住，时间是圆的，终点即是起点......”

　　当意识重新凝聚时，我们站在了钟楼内部。巨大的齿轮组在我们头顶缓缓转动，青铜制成的表盘上，十二道刻痕闪烁着微光。在正中央，一个镶嵌着宝石的凹槽正等待着什么。

　　陈雨桐取下她的怀表，轻轻放入凹槽。怀表与凹槽完美契合，钟楼内部顿时响起宏大的钟声。

　　“现在，”她转向我，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是时候做出选择了。我们可以让时间继续倒流，回到一切开始之前；或者......”

　　“或者重启时间之眼，让一切恢复正常。”我接道，目光落在控制台上的两个按钮上。

　　但就在这时，钟楼的门被猛地撞开。时间守护者们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他举起手中的仪器，冷冷地说：”你们以为，改变时间就这么简单吗？”

　　陈雨桐突然笑了：“不，我们不是要改变时间......”

　　她猛地按下其中一个按钮。钟楼剧烈震动，时间之眼的光芒突然变得刺目。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我听到她说：”我们要拯救时间。”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床头柜上的手机显示着正常的时间。我拿起手机，屏幕上是陈雨桐发来的消息：”时间之眼已经重启，但代价是......”

　　我猛地坐起身，却发现病房里空无一人。窗外的城市恢复了正常，智能汽车在街道上行驶，无人机在空中穿梭。但当我翻开手机通讯录，却再也找不到陈雨桐的联系方式。

　　护士推门进来，惊讶地说：”你醒了？真是奇迹，你在昏迷中一直念叨着'时间之眼'和'十二刻痕'......”

　　我望向窗外，天空中隐约可见一个金色的圆环正在缓缓消散。我知道，陈雨桐用自己作为代价，换来了时间的重启。而关于时间之眼的秘密，将永远埋藏在时间的尘埃中。

　　直到某一天，当时间再次出现裂痕，新的守护者将会出现，继续这场永无止境的时空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