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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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在便利店结完账，出门时我撞到了一位少年的肩膀。
此时的时间是八点五十二分，如果我跑得快一些，应该是能赶上九点前的打卡。当我嘴里叼着全麦面包片，害怕口水濡湿面粉致使面包掉落，手里还要慌乱地把店员递来的硬币塞进零钱袋时，我开始后悔昨晚不应该熬夜看漫画。
撞上那位少年时，没抓紧的零钱袋掉在了地上，散落出来的50、100円硬币在地板上弹了几下，最终滚进收银台的缝隙里，那个瞬间我听到了自己颜面扫地的声音。
少年的右臂打着石膏，面色沉郁地盯着我那只绣着库洛米的零钱袋，我只得尴尬地捡起它，又把面包从嘴里拿出来，不停地对他鞠躬道歉：“实在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您还好吗？”
少年还是一言不发，眼看着腕表上的分针即将指向“11”，我心一横，重新把面包塞进嘴里嚼了两下，扭着身子从背包里掏出名片盒，口齿含糊地再次鞠躬递出名片：“万分抱歉，但是我上班要迟到了，如果您有任何身体上的不适请电话联系我。”
我又鞠了一躬，急忙跑向路另一侧的写字楼。很快，流动的微风就把萦绕在我鼻尖周围的铁锈味吹散了。
02
早会上上司分配了本周的工作计划，因为要冲季度KPI，所以每个人的任务量都增加了不少。平日里偶尔还能听到邻桌的同事们小声聊着奈飞更新的剧集，此时键盘轴承按下又弹起的声音穿过我的耳膜，笼罩在办公室上空。
PPT写一半的时候我的思路卡了壳，走神思考起“工作”制度存在的合理性。整日呆坐在电脑前，以“创作”为名进行着机械而重复的劳动，其实应该算作某种服役？我被自己这样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环顾了周围的同事，发现大家都呆滞地盯着屏幕，只好也叹了口气继续认命的码字。
快下班的时候，我接到了一通陌生来电。对面漫不经心的语气让我没来由得想到早晨碰到的少年，还有他那双波澜不惊看不出喜怒的幽深双眸，“请问...是便利店的那位先生吗？”
“嗯，是我。”
果然，是思考了一天，找到了合理的不适借口了吧，或许盯着我零钱袋的时候就在想能够找我索赔多少医药费了。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暗自祈盼着他不要狮子大开口：“您...把医药费账单和银行账户发到我的邮箱吧。”
少年笑了一声，从鼻腔里发出了气音似乎带着调侃的味道：“小姐，你赚钱很轻松吗？”
“啊不...”我一时语塞，没有听懂他这句话的意思，只好咽了一口口水等待着他继续说些什么。
“不加班的话，按我发的地址来看看我吧？”
我被这句话吓了一跳，狗血的三流小说里总是有主人公因故去医院体检却意外发现自己身患绝症这样的情节，难道实际上这些情节都是来源于真实的生活？我连忙收拾好背包，和同事们打过招呼后匆匆冲向电梯间，“我很抱歉给您带来的不便，我马上打车过去。”
03
我有一点搞不清现在的状况。因为我现在站在电玩城门口。
按照那位少年发来的地址，计程车把我载到了市中心的商业区，我瞪着巨大的霓虹灯牌看了半天，才接受了电玩城正是短信中提到的地址这个事实。
把头发染成鸡毛掸子的原宿风少年们和用鸭舌帽挡住脸的中年大叔们平日里应该毫无交集的两群人，此时也能因为电动游戏和谐的坐在一起，在这些“奇形怪状”的衬托下，我早晨撞到的那位少年就显得更加出众了。
他还是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外面披着一件就差把“我很贵”绣成花纹的大衣，少年人特有的纤长清瘦被完美勾勒出来。可惜现在不是犯花痴的时候，我踱步到他面前，先发制人地鞠了一躬：“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啊，宫崎小姐。”少年对我挑了挑眉，“我叫太宰治。”
我赶忙又鞠了一躬算是回应。虽然还不知道太宰到底要我赔多少钱，但是好歹我知道了他的名字。之后如果和朋友谈起自己偶遇的帅哥，也可以不用“缠满绷带敲诈我的少年”来指代他了。
“不知您...身体还好吗？”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自己关心的问题。
“哎呀，如您所见，我就这样站在你的面前哦？”太宰说着，还做出了一个伸展的动作。
我一头雾水，但是事关自己可能会赔钱，或者是遇上了怪人，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询问：“我是说...早晨的时候，我撞到了您的右肩...而且当时我还闻到了血腥味，不知道是不是碰到了您的伤口...”
“那个呀，那不是我的血哦。”
“诶？”
“那是我工作时溅上去的啦，工作。”
我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默默往后退了一步重新观察眼前的少年。绷带、工作、伤口、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当我把观察到的蛛丝马迹串联在一起后，不安的念头渐渐成了型：这家伙，该不会是个港口Mafia成员吧！
太宰对我眨了眨眼睛，仿佛看透了我的想法：“是哦，宫崎小姐。”
04
太宰没有回答我他打着石膏的右臂有没有事，但也没有让我赔他医药费。也是嘛，就算不太清楚他在港口Mafia里是什么级别，单从衣着打扮来看，他的薪水应该也是比我这种勤恳搬砖的上班族高的。
而且，怎么说呢，不管他是什么级别吧，他和传闻中无恶不作的港口Mafia也不太一样，因为他把我约到电玩城的理由竟然是——
“我早晨看到你的零钱袋，还挺喜欢的。查了一下发现只有这个电玩城才能抓到。不过因为我的胳膊还缠着绷带呢，只能拜托你帮忙啦。”
别看我在赶时间的时候很容易暴躁，在抓娃娃这件事上我的耐心仿佛用不完，“啊，这样的小事，包在我身上了。”
抓娃娃机的钩子好像又被暗调了，平时百试百灵的技巧怎么也不奏效。有好几次已经快要到出货口了，偏偏抓钩不给力，在摇晃的时候让零钱袋脱了钩。
偶尔太宰也会指导我如何操作，他站在娃娃机的旁侧，凑在玻璃上帮我确认抓钩的位置：“诶——再往左边一点？对，现在下钩。”
不过他的指导没什么用就是了...我怎么也抓不到这只库洛米，甚至感觉自己被它卖萌的表情嘲弄了。
所幸太宰很好说话，每次脱钩后他还会安慰我没关系，然后再帮我投两枚游戏币开始下一轮抓取。劣质音响把游戏机发出的音效劈成了无数碎片，在这些深浅不一的裂缝中太宰的声音始终平稳，似调侃又似蛊惑。
盛放游戏币的小盒很快见了底，而我和太宰仍旧一无所获。我尬笑着给自己挽尊：“太宰先生...这样抓下去就不划算了。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把这个送给您吧。上周末我刚抓出来的，可以当做九成新！”
“哦？如果让宫崎小姐割爱的话...看来我还要再找个机会好好回礼一下啊。”太宰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过两天我会再联系你的。”
05
金曜日下班时太宰又给我打了电话，约我去港口Mafia名下的夜店蹦迪。卡座在二楼，视野开阔正对着舞台，一看就是太宰安排过的。可惜我不是很喜欢这种场合，比起一群人在舞池里群魔乱舞，我还是更喜欢窝在家里看电影。
太宰也发现了我对蹦迪这件事兴致缺缺，凑到我耳边说：“这次没有让宫崎小姐玩得开心，实在不好意思，等我下次再做补偿。”
少年懒洋洋的鼻音让我感觉他像一只餍足的黑豹，酥麻的战栗感从尾椎直窜到头皮，我赶紧摇了摇头：“不是的太宰先生，只是因为我比较宅，平时花金都是窝在家里看电影和漫画，没怎么来过这样的场合...抱歉。”
“啊...这样，那宫崎小姐给我推荐几部吧？”
我思考了一下，按分类开始给太宰做推荐。做推荐这种事情算是我的特长，平时观影的积累不止让我在工作创意上多了些微不足道的审美，和人闲聊时也算能稍稍有些谈资。
“...东洋和西洋的叙事结构是不太一样的，这一点从悬疑片中可以窥见一斑...”我越说越起劲，声音也渐渐跟着舞曲的节奏大了起来。
太宰侧坐歪着头一直注视着我，露出来的左眼像是一汪深潭，只在听到有一部的结尾是主人公选择了走向深海时才几不可查地亮了一下。真是不容易，之前我讲了那么多他都没反应，还以为他早睁着眼睛睡过去了。
“太宰先生，是喜欢悬疑类型的？”我坐直了身子，“太好了，太宰先生没有觉得我聒噪。”
“怎么会，确实很有趣哦，听宫崎小姐讲完后想去看海了。”太宰一错不错地盯着我，“不如下次邀请宫崎小姐去海边吧？你喜欢看海吗？”
镭射灯正好扫过太宰的侧脸，光线描摹着他清俊的轮廓，睫毛则投下一小团扇形的阴影。真帅啊...不过，清醒一点！眼前这个美色少年是港口Mafia成员！
“嗯...如果太宰先生方便的话，我们可以去东海岸那边，是电影取景地来着。”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太宰点了点头，他的眼神也像镭射灯般，扫过了我的脸颊。
我忽然觉得自己脸上一阵发烫，连忙错开视线默默深呼吸了一口，啊...好像还是被太宰的美色骗了。
06
但很快，我不合时宜的悸动就被一场下雨浇灭了一大半。
夏夜的雨总是突如其来，砸在玻璃上让人无法安眠，空调也跟着一起呜咽，抱怨湿气与暑气的难缠。我躺在榻榻米上翻着对话框，看着太宰发过来的“平安到家就好~那，晚安啦宫崎小姐”出神，自那晚在夜店和太宰聊到凌晨三点才回家后他就没再联系过我。
已经一周了。
我酝酿了一下，还是决定借着雨夜问问太宰要不要去海边：“太宰先生，你会好奇雨丝如何变为波涛吗？”
太宰很快就给我回了消息：“抱歉哦啄理，最近我的上司给我安排了一个大项目，最快还要一周后才能搞定。啄理能记得我们的约定，我很开心。等我忙完就去找你，稍安勿躁哟~”
稍安勿躁哟。
看起来好像是我唐突了。手机屏的微弱荧光盯久了会让眼眶变得酸涩，我有点搞不懂自己和太宰的关系了。
没有头绪时就去书中找答案，这是我一直比较奉行的解决办法。所以当我翻遍了家里数量不多的少女漫，又补了一部爱情片后确定了一件事，太宰似乎是在用老套却好用的约会桥段约我出来玩，而我也被他的连续邀约吊足了胃口。
纯爱剧情什么的，终于让我碰见了。
其实仔细想想，太宰的人设也很符合少女漫：吸引人的好看皮囊、充满未知与危险的工作、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宠溺、若即若离的难懂态度...我要是少看两本漫画估计早就上头了！
但是！还是不要上头了。像太宰这样的人身边一定围绕着不少异性吧，那天在夜店我都能感觉到有不少视线投在他身上，黏糊程度都能拉丝了！再说了，我是个普通的上班族，既没有异能也没有犯法的胆量，怎么想都和太宰不是一路人吧。
我熄灭手机屏听着窗外的雨声发呆，在空调的呜咽声中翻来覆去地失眠。
07
我的工作量也逐渐变大了，提交的方案经过两轮修改后进入了执行阶段，我变成了公司现场两头跑的状态，结结实实地体验了一把“忙到脚不沾地”的滋味。
对接方的负责人似乎听不懂什么叫做“对称美学”，做出来的成品和我的预想完全是南辕北辙，哪里还是什么对称呀，完全就是单边吧？我只能强忍着不快一点点解释我想要的布置。明明是对方的失误，为了能呈现好的效果，我还要陪着笑脸和对方说“给您添麻烦了”。真是让人生气啊。
直到深夜我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忙到没吃晚饭的恶果一定是会让人饿到产生幻觉——因为我在公寓门口看到一个神似太宰的身影。
“哟，啄理，终于等到你下班啦。”声音一出，我才意识到那个身影是真的太宰。
我有些诧异，借着路灯的光看了半天才开口：“太宰先生...您怎么在我家门口？”
“嘛...因为就是在专门等啄理哦。”太宰不再斜倚着墙壁，站直身子一脸无辜地看着我，“你不开门吗？”
这是什么情况啊，悔不当初求挽回的深情渣男桥段吗？不，也不是，我和太宰不是那样的关系。可恶，艺术作品看太多有时候也会给人带来无端的脑补与苦恼...不过我还是不争气地开了门，邀请太宰走进来。
“空调我调到26度了，如果您还觉得热，这是遥控器。”不管怎么说，太宰在这种天气还穿着西装，应该会很不舒服吧。
“啄理每次都很关心我嘛。”太宰应声脱下大衣，“既然是这样的话——”
太宰猛地走到我面前，左手扳过我的肩膀把我逼到了走廊到浴室之间的拐角处，我又一次闻到了他身上的铁锈腥味，以及我们交织在一起的吐息。他虽然看着纤瘦，但力气一点也不小，我完全无法推开他，只得任由他用犬齿摩挲着我的耳垂，在我耳边问出后半句话——
“啄理怎么能忍住一周以后才约我去看海呢？”
“诶？”
这又是什么情况啊？
08
现在是凌晨一点，太宰在帮我吹头发，气氛有点尴尬。我憋着一肚子话想问太宰，但是怎么也开不了口。空调吐出的冷风吹在我的肩上，加上太宰微凉的指尖一直在触碰我的脖颈，我没有忍住打了个冷战。
“彻底冷静下来了吗？”太宰把吹风机放到了小圆桌上，“该回答我的问题了哦？”
没错...我刚才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挣脱太宰的壁咚，慌不择路间只能选择躲进浴室把门反锁。太宰身上的血腥味提醒着我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港口Mafia成员，万一答错可能明天就要沉尸东京湾了，而我过劳的大脑又想不通他问的是什么意思，只好先用凉水洗了个头让自己保持清醒。
我偷偷观察着太宰的神情，依旧看不出什么端倪。我只好摇了摇头：“太宰先生，我没有听懂您的意思...”
“啊咧？明明之前和啄理聊天也是讲的日语吧？怎么会听不懂呢？”太宰伸手揉捻着我的耳朵，一字一顿地重复，“我说，啄理，怎么能忍一周才给我发消息？”
我红着脸侧身去拿手机，指了指聊天记录：“我给您回了‘晚安’后您就没有再回复我了...我不是很清楚您的工作时间和工作内容，所以一直在等待您按照约定来联系我。”
太宰挑眉示意我说下去，在他的注视下我感觉自己隐秘而虚妄的情感全部可耻地暴露在他的面前，连同那个雨夜的犹豫与辗转，全都藏不住了。“只是...等了一周您都没有找我，我才鼓起勇气给您发了消息。”
太宰一下笑了起来，“嘛...单是我被啄理吸引的话就不公平了，所以我想看看啄理有没有期待和我的下一次见面呢。不过还好，和我想的一样。”
我默默重复了一遍太宰说的话，不对劲，他好像是在说对我很感兴趣？四舍五入可以当成表白吗？
而太宰又一次看透了我的想法一样，给了我一个肯定的回答：“是哦，啄理。”
“等一下等一下，‘稍安勿躁’又要怎么理解啊？”
“就是我在加班哦？因为终于等到了你的消息，所以我提前完成了任务，事情一结束就来找你了。应该能闻到我身上的血腥味吧？”
听太宰这么说，我的脸颊又烧了起来，起身从衣橱里翻出一条新毛巾递给他，别扭地开口，“那你要去冲个澡吗？明天睡醒我们去看海？”
太宰也站起身将我搂在怀里，少年人的声线像塞壬的歌声：“啄理，我已经抵达了我想去的海边。”
——Fin——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