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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爱人-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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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侧耳,没察觉异常,干脆把耳朵也贴到了门上,听了一会快把脸冻麻了。
“啥也没有啊。”我说,话音未落,突然传来吱地一声,像是尖锐的指甲划过金属表面,听得人牙都酸了,我火速把脸跟门拉开距离,把铜钱纸包挡在我跟门之间。
“它它它……它要干什么?它不会要进来了吧?”
白启的手离开了门,说:“暂时不会。”然后做了件令我瞬间无比尊敬的事,他从猫眼里往外看。
白启,楷模,伟人!我在心里开始为他著书立传,这种勇气已经不是正常人可以理解的了。
“看到什么了?”我问他。
白启说楼道里太黑了什么都看不到,我说看不到是你的幸运,他摆摆手让我噤声,而后后撤一步,抬起右腿,重重地给了防盗门一脚。
门在这寂静的午夜发出巨大的声响,同我的心一起震颤了许久。
我都呆住了,外面的东西不会以为我们在向他示威吗?人家生气了怎么办?文明社会不是应该先礼后兵吗?
楼道里的灯应声而亮,白启又用猫眼向外看,但是很快他就转过身来,目光落到了我身上。
“我看不到……”他说。
“我拒绝。”我抢答道:“万一跟它双目相接了呢?我个人十分讨厌这种不确定的感觉。我宁愿直接开门跟它理论。”
“你不是见过很多吗?”白启说。
“小偷偷你钱包二十五次,难道第二十六次你就不会生气了?”我说:“还有没有别的办法?送走它我包你一个月晚餐。”
白启说还要包早餐。
这是趁火打劫,外面指甲挠门的声音又适时地响起,我痛苦地说:“成交。”
白启去客厅把我剩下的那些治眼睛的药吃了下去,回来就让我站好,还伸出手捏住我的后脖颈,让我直直地面向他,跟他四目相对。
说实话我一个老爷们被人这么摆布有点心理不适,问他想干嘛,难道要让我给他传内力吗?
“别动,看着我。”白启说。
“看着呢……”我还没说完,他猛地一个头锤砸过来,又快又准又狠地砸到了我引以为傲的高挺鼻梁上。我的脑袋顿时嗡得一声,鼻子疼得发酸,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眼泪可以说是奔流而下。
白启又捧着我的脑袋,抹了两把我的眼泪涂到他的眼角上。我从前只听说过滴牛眼泪可以看到那些东西,怎么难道我的也行?
“看到了。”白启眼睛对着猫眼。
“看到啥了?”我泪流满面地问。
“他也在看我们。”白启沉声道。
……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我说外面那老哥该不会是个三十多岁、中等身材、穿浅灰色家居服的中年男士吧?
白启说是。
“刚刚我在楼道里碰到的就是他。”我说:“我想起一件事,我从新闻上看到过,一年多前楼上死的就是这么一个人,男的,叫乔木,惨死,肯定不是良善之辈。咱们怎么办?”
白启说那他应该是个地鬼,目前只能在固定区域里活动,可能今天我冲撞了他才会跟上我,这间屋子他以前没来过,暂时进不来,所以我们不用太担心。他又指了指我的鼻子,“流血了。”
我捂着鼻子瞪他,这奶奶的要怪谁!
白启说:“你把铜钱收好,不要沾上血。我去把他送走。”
我一把拉住他:“怎么送?你不会要出门跟他起正面冲突吧?”这可使不得,好男不跟怪力乱神斗,斗不赢就凉了哇。
白启说他不出去,回房间找出一根细伶伶的东西点上插进了锁孔里。我一看是根线香,心说临时上炷香管用吗?这玩意点燃之后有股子草药果实被炙烤的焦香味,跟庙里那种不一样,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
我顿时对白启的身份更加好奇。他一个当代大学生,怎么搞起这阴间行当一套又一套的,难不成祖上有什么渊源?可惜我现在问他肯定不会说,我决定跟他搞好关系,等哪天把人灌醉好好套个话。
说来也是神奇,当幽幽的烟气升起,须臾间外面就没有声音了,白启又朝外看了一眼,说那东西还没走,估计是不想走,但又被香迷惑和安抚,觉察不到你的气息,也不再那么躁动。
我说那他要是一直不走怎么办?
白启说不会的,日出之后他总要离开,但在那之前需要人一直守着香,烧完一根就接上一根,直到天亮。他看我大概已经有些神经质了,让我回去睡觉,他来守香就好。
我承他这份人情,可问题是受这么大刺激我实在是毫无睡意,干脆躺到客厅沙发上跟他闲聊。
“你家是哪里的?”
“本地的。”
“哦,听口音不像啊。”
“嗯。”
“怎么不住校也不住家里,要出来租房子?”我问这个问题纯是话赶话,没指望白启能回答,心里其实也预设了几个答案,比如他觉得自己英俊得鹤立鸡群不想住鸡窝,或者租房自由可以把女朋友带回来……
白启也确实没有回答,他只是坐在我之前拿来打算对付门外老哥的那把折叠椅上,静静地望着那炷香。我抬头只能看到他的侧脸,没有什么表情。
我看了他一会儿,他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着,我有些担心,他不看书也不找点事干,一会儿肯定犯困,他睡着了不要紧,香没人看着灭了怎么办?
夜是静谧的,房间内落针可闻,估计香里的成分对活人也有效果,原本毫无睡意的我就这么一边担心一边眯了过去。这一觉睡得很沉,不过大脑还是抽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一下,我梦见白启穿着门外老哥那套灰色家居服,脑袋角度不正常地歪垂着,冰凉的双手从背后搭在我肩膀上,指甲几乎抠进了我的肉里,他笑得阴恻恻,趴在我耳边对我说:“江,我从地狱回来了……”
现实中我可能要被吓到升天,但梦中的我爆笑出声,拍掉他的手,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你爱去哪回哪不用跟室友汇报好伐啦?
再醒来时天已大亮,香灭了,白启人不在原处。
我昨天什么也没盖就睡着了,冻得打了个大喷嚏,脑子还没完全清醒,依稀记得那个梦,心想把人梦成那么个傻样真是抱歉。
白启的房间门是虚掩着的,我从沙发上爬起来到他门外瞄了一眼,这孙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正睡得无比香甜。
我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九点了。外面是个响晴的天,而我又有事必须出门,这让我不得不胆子肥了一点,趴到防盗门的猫眼上向外看。我幻想了很多不甚可爱的场景,并做好了心理准备,比如我一睁开眼,就会跟一颗惨白没有瞳仁的眼球脉脉相视,我保证我看到第一眼就会迅速撤离到三米以外的安全地带,并且让白启别睡了快起来咱们一起斩妖除魔。
呼出的热气粘附在了冰凉的蓝色漆面上,我的鼻子和额头贴在门上又潮又湿,我半睁开眼,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外面暴雨天打闪似的暗了一下,我紧张地抓住了门锁,抹了一手香灰,再从小孔里定睛一看,却是明明白白的什么也没有,楼道里一如往常,甚至邻居搬家时扔在门口的丑仙人掌看起来都无比可爱。
我松了口气,正要开门看看。
“你在干什么?”
我被吓一跳,白启不知道什么时候戳在了我身后,这人就这个毛病不好,干什么都没声没气的。
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我的精神受到了小小锤炼,对他说:“我出去侦查侦查情况,顺路买个早点,你想吃啥?”
白启说:“我跟你一起去。”
这就尴尬了,我打算放他鸽子来着。不过白启没看穿我的阴谋,我大发慈悲,比了个follow me的手势,“走,带你去个味道特正的早餐店,我天天去。”
到了小店,也许是熬夜之后胃口不佳,白启没吃两口东西就开始放空,喝了一杯豆浆,还是老子亲自端给他的。
我对他说哥们我既然答应包你的早晚餐,就肯定不会亏待你,你不要这么替我省钱嘛。
白启说好。
我又问他昨天中午那个见鬼的水龙头是不是敲门那家伙搞的鬼。
白启说:“大概率是。如果他怨气够深,即使本身没有害人的想法,周围的环境也会受怨气影响,产生异象。”
我嗦了一口热乎乎的灌汤包,心说便宜房子果然没有好住的。
白启从我面前的盘子里夹走俩肉包子,问我什么时候带他去见卖眼药那个人。
“明天再说吧。”我道:“我档期很满的。今天也不是周六日啊,难道你不用上课吗?”
“考试月。”
他这么讲我就明白了,都是过来人,我谆谆叮咛:“那也别太浪,挂科不好玩。”
白启没搭理我,我察觉到他身上有种学神似的波澜不惊,那是我学生时代的噩梦,感觉非常不爽,遂闷头吃饭也不再搭理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