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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四章 寻 ...

  •   望着房间尽头的灰墙,宋悦庭耳边忽地回响起一修离得越发近的吠叫声,他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强撑着坐了起来,贴着地面以支撑身体的掌心摸到一片细碎硌人的东西。

      偏头看去,压在他手下的是一堆灰白的小骨头,已然散了架,状似人手。

      僵硬地抬起手,宋悦庭愣愣地盯着那些指骨从他湿漉漉的,沾了黏液的掌心掉落。还没从上一波极度恐惧里恢复过来的大脑面对人骨难以再激起什么情绪和思考,此刻他只是机械地甩掉它们,忍着腰腹处逐渐剧烈的疼痛膝行至墙边,摸索能触碰到的每一寸墙面,寻找这个封闭空间的出口。

      变异章鱼的□□异常黏稠,宋悦庭感到气管里还有未吐尽的黏液,堵得他胸闷气短,还没把一面墙摸完就不得不停下来,弓着腰喘气。

      封闭空间里痛苦的喘息声传不出去,四处碰壁后消弭于角落。

      宋悦庭慢慢弯下腰,半趴在地上,四肢因难以顺畅呼吸而不受控制地抽搐,湿透的衣裤紧贴着皮肤,勾出这具躯体单薄的轮廓,腰上被勒出的一圈红痕透过沾水后的轻透布料,清晰可见,仿佛破入皮肉,要渗出血来。

      血水一滴滴汇聚成一泼小洼,血色从浅淡变得浓郁,突然又被发丝上滴落的雨水稀释。

      耳贴近了地,他好像听见雨打树叶的声音。

      还有……一修近得就在一墙之隔的叫声。

      暴雨依旧不留余力地洗刷这座城市,水位疯涨,不多时就淹没了人的脚踝。

      一修挣脱了牵引绳,一路狂奔到小区东门,在坍塌的铁门附近不停嗅闻。林文文和卫筠柏追上来时它已经把这四周都匆匆嗅过一遍了,百般寻觅不得果,急躁地刨地,踩起一阵一阵水花。

      林文文大步上前单手攥住一修的牵引绳,在卫筠柏的协助下试图安抚它,腾出手来调整耳机上的防水胶布将其固定得更紧些。她刚刚追着一修在雨里狂奔,被防水胶布固定在耳朵上的耳机差点都甩飞了。

      用可以拧出水的衣袖擦了擦耳机线上的麦克风,林文文按住PTT键扯着嗓子对麦吼:“于桐!听得见吗?翻译翻译它在说啥!over!”

      “收到收到!气味……鱼腥……?杂音太大了!文文你再凑近点?”于桐坐在黑松露背上,一手安抚着怀里躁动不安的灰色毛绒团子,望着台阶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的水位,眉宇间难掩忧愁。

      他怀里瑟缩的毛绒团子滚了一圈,露出写满畏惧的脸和柔软的肚皮、缠了绷带的后腿。

      这是一只和成年猫大小相当的毛丝鼠。被于桐逮住时它缩在昏睡不醒的黑松露和一修中间,借巨犬庞大的身躯和边牧蓬松的长毛遮蔽自己,舔着后退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哭哭唧唧斑点大猫好可怕的变异宠物耗子冷不防被人类的手揪了起来,人为筛选驯养无数代的基因让它变了体型没变心,突如其来的腾空吓得宠物耗子收紧身体,努力蜷成一个球。

      于桐有心照顾毛丝鼠的伤,但眼下宋悦庭的失踪和两只狗明显被注射了麻醉药的情况让他心烦意乱,听这耗子嘀嘀咕咕地说大猫可怕,便掰开毛丝鼠的两只前爪,耐下心来询问它:“什么大猫?”

      毛丝鼠天生胆小易受惊,它僵在于桐手里,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人类竟听得懂自己的叫声,磕巴道:“大猫,好大的猫,比人还大,身上有斑点。大猫挠我,好凶,好可怕。”

      傍晚在凤凰桥街看到的那只雪豹随着毛丝鼠的描述重现在于桐脑海里。他浑身的肌肉顿时绷紧,警惕地朝晨雾深处张望去。

      “走了,”毛丝鼠小声嗡嗡,它从惊吓中缓过了些,眼瞧揪住自己的人看着不凶,闻起来还是个omega,不由得放松许多,“大猫变成了人,也很大,比你大,是雄性,打了另外一个人,把他带走了。”

      变成人?

      超出认知的信息让于桐眉头紧锁,他再三确认黑松露和一修的呼吸尚且正常后,拎着毛丝鼠回到乒乓球馆内。坐在原地发呆打瞌睡的林文文见于桐面色凝重地拎了个灰毛团子回来,身后没有跟着狗也没有跟着人,登时清醒了,她一巴掌拍在卫筠柏肩上,把吓醒的人拽起来。

      于桐给林文文和还没彻底醒觉的卫筠柏展示了一下手里又缩成一团的毛丝鼠,“露露和一修都被打了麻药,有人把宋悦庭带走了,它目睹了全程。”

      卫筠柏懵着,“什么?”

      林文文摇晃卫筠柏的脑袋,在他耳边复述:“两只狗都药晕了,宋悦庭被人抓走了,这个灰耗子是目击证人!”

      这一下可算把卫筠柏的睡意全驱走了,震惊地看向毛丝鼠。

      灰耗子弱弱地吱了一句“我不是人,是毛丝鼠”,无人在意。

      于桐蹲下身,把毛丝鼠放在三个人中间,查看它受伤的后腿,说:“你看到的所有,详细告诉我。我们会帮你处理伤口。”

      毛丝鼠哆哆嗦嗦地展开身体,扫视把自己围住的三个人类,最终楚楚可怜地看向最面善的林文文,开口欲吱吱叫唤。

      于桐弹了下它的脑壳,“只有我听得懂你说话,转过来。”

      毛丝鼠捂住脑袋,委屈巴巴地说:“我一开始没看清大猫,它的味道很奇怪,我没闻过。他一直趴在墙头不动,不像在捕猎,我就凑近去闻,才看清那是个大猫,和宠物店的猫长得都不一样,很大,有斑点,鼻子宽,尾巴特别长,和身体一样长。他发现了我,很不耐烦地挠了我一爪子,把我打下去了,我就躲在那两个睡着的狗中间。然后大猫也下来了,我还以为他要杀我,结果他变成了人,也和你们这些人类长得都不像,毛发的颜色很浅,他进大房子里了,就这个大房子。再后来就是墙角突然响了一声狗叫,我正奇怪哪里还有狗,闻了好久没闻到第三只狗的味道,大猫变成的人推着另一个雄性人类从大房子里出来,打了他,那个人类晕倒了,被带走了。”

      于桐将毛丝鼠的话翻译给林文文和卫筠柏,揪起它轻轻扔到卫筠柏怀里,“麻烦你看看它的伤。那声狗叫我也听到了,应该是提前录好的……我去外面找找。”

      “哎我不——”

      卫筠柏稀里糊涂接住了毛丝鼠,反驳的话还没说完,林文文飞快地起身追在于桐身后跟了出去,“我也去!”

      “我不是兽医啊!”卫筠柏捧着发抖的宠物耗子,朝两人的背影喊道。

      过道里传来林文文的声音:“死马当活马医啦!你好歹沾个医。”

      和抖成筛子的毛丝鼠对视一眼,卫筠柏叹口气,给它翻个身,拉出那条受伤的腿,“我看看。”

      于桐和林文文在瓮城里搜寻了几个来回,除了黑松露和一修身上的麻醉镖,什么也没找到。

      拔下麻醉镖,于桐递了一个给林文文,皱眉道:“哪有正常人随身携带兽用麻醉镖的。”

      必然是早有预谋。

      思及毛丝鼠的描述,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某种可能,多年好友的默契使他们只需交换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所想,林文文甩着手上的麻醉镖,提出假设:“动物园?只有这个取材地了。附近没有兽用医疗器材店,远些的我们本地人都不一定说找就找到,我不信他能轻易找到。至于养殖场,基本都在郊区,他来不及。”

      最近的动物园只有茱萸湾动物园,一座末世前办得相当不错的动物园,设备完善,能搜罗出麻醉镖并不奇怪。

      “可以串起来了,”于桐抱起不省狗事的一修,把它吐出的舌头再往外扯扯,保证呼吸通畅。黑松露体型庞大,他倒不担心麻醉会过量,而一修到底是只未成年中型犬,万一下手的人没个数,小狗很可能窒息而死。

      “我带着露露蹲守在那座废弃大楼里时,就发现对面楼顶有一只雪豹,直到我们快离开时它才走了。当时我只是诧异它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不狩猎却一直和我一样观察着你们,如果它就是你们遇到的那个有冰异能的俄罗斯人,连起来可以说得通。这里到茱萸湾□□公里,以普通雪豹的长距离奔跑速度来回一趟十几分钟足矣,何况他有还异能。现在的问题是……”

      两人异口同声说道:“他为什么要带走宋悦庭。”

      若是单纯嗜杀,以他的实力大可以将他们几个一举拿下,何苦大费周章不惊扰旁人,只带走一个宋悦庭;若是为了异能,他好像绑错了对象。

      林文文捏着一修的前爪提起来大力摇晃,一修昏睡得很死,眼皮子都没动,“现在怎么办?还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醒。”

      “来不及等它们醒了,”于桐收好空的麻醉镖,“你和卫筠柏守在这里,我带那只龙猫先去找人。”

      说罢于桐就要起身,林文文噌地按住他的肩,“你一个人去?”

      于桐安慰性地拍拍林文文的手,笑道:“玉树到南京,我都一个人回来了。”

      “可是……”

      她想说可是这没什么关系。哪怕于桐能独自把全国都走遍,她还是会担心他一个人在这座危机四伏的城市里寻踪觅迹。

      “可是宋悦庭是在我值夜时失踪的,有我的责任。”接过林文文的话,于桐的笑意有些勉强。

      林文文皱着眉,不知是正经还是带些玩笑地说:“你这个思想不对,于桐同志,与其责怪自己不如创死毛子。”

      正午时分于桐抱着毛丝鼠回来了,他们没有找到宋悦庭,但毛丝鼠根据气味将范围缩小了一大圈。

      黑松露和一修已然转醒。一觉醒来不见了主人的一修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它聪明的小脑袋被过量麻药药得晕乎乎,像往常无数个白天一样,以为宋悦庭只是短暂出趟门,天黑就回来。

      它跟着主人的朋友们离开了瓮城,走时它还问唯一听得懂它说话的人类:“我们走了,主人回来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于桐没有回答一修。

      好吧,一修想。可能人类的特殊能力也会有不灵光的时候。他们一定会用那个叫手机的小屏幕联系,丢不掉的。

      到了新的休息地点,一修就开始趴在门口等,等到太阳下山,乌云密压,没等到往常每个傍晚门外响起的脚步声。它开始频频观察其他人,看他们有没有使用手机,听他们在聊什么。

      当一修断断续续从能听懂的人类词汇和毛丝鼠的吱吱呀呀声里摘出所有关键词,拼出答案时,第一滴雨打在前爪上。

      一修冲了出去,没有叫,也没理睬身后人类的呼喊。它甚至没有管自己朝哪个方向跑,无论东南西北,总比待在原地好。

      在暴雨里嗅到宋悦庭的气味让一修激动得浑身发抖,它拿出流浪时逃避棍棒的劲头奔向那扇雨幕里显得不真切的铁门,靠近了却发现铁门坍塌,水产市场的腥气缭绕这片区域,混杂着被冲刷得淡不可闻的血腥气,难以分辨。

      它不肯相信一个人的气味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消失得这么彻底,断了去向,和半个月前卧室里凭空出现的手掌一样。心急如焚的小狗在积水中疯狂寻找着残留的踪迹,随着鼻头被剐蹭的刺痛,鼻腔里多出了一股新的血腥气。

      林文文和卫筠柏围住一修,哄劝道:“有没有可能闻错了?这么大雨……我们先走吧,这里太危险了,一修——”

      一修挣开两个人类,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叼住险些被冲进下水道的红绳金锁手链。

      红绳被某种粗钝的利器割断了,断口毛糙,极不规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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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三十四章 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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