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十二章 喀丝丽的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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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青桐审度时势，张召重这奸贼实在是不能再留。且莫说此人阴险万分，贪图富贵，忘恩负义，杀害了自己的师兄武当派掌门马真道长。他想把喀丝丽抓去京城换取荣华富贵的念头，更是不能让他活着回去，否则只怕又要为回部带来新的灾难。当下决心一定，拔剑朝着张召重走过去，便要取了他的性命。
这张召重有伤在身，又被狼群追逐，疲累不堪。只因远远看到火光，便急急冲进了火圈，一进来就倒地昏迷不起。若非遇到的是陈家洛和喀丝丽这两个人滥好人，哪里还有性命留下？但是他乃习武之人，素来身强体壮。虽然受伤，但萧峰先前不知他底细，很是手下留情，后来又得喀丝丽细心照料，早已醒了过来。只不过他极是精明，醒了之后丝毫没有吭声，是以霍青桐与陈家洛一直交谈，都落入了他的耳中，旁人却全然不知道他已经醒来。
张召重听霍青桐的口气，知她定然不会手下留情，心道时到如今只有拼了，哪怕拉一个人陪葬也好。于是暗暗将手往下挪动，按在了腰间的凝碧剑上。未待霍青桐长剑斩至，他极速一个翻转，往侧旁一滚，凝碧剑已然在手，迎着霍青桐的刺了过去。
这一招突如其来，霍青桐武功虽然不及张召重，却也身手不凡，回手提剑一挡。这凝碧剑是张召重的佩剑，乃一把削金断玉的绝品好剑。只听“叮”地一声，霍青桐手中的长剑断成两段，凝碧剑却丝毫没有停顿，直直超霍青桐的胸口刺去，将她全身笼罩在他的剑锋之下，无从退却。
但见半空中寒光一闪，一物飞出，与凝碧剑狠狠相撞，张召重一时手握不住，凝碧剑脱手飞出，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插在了火圈外一只饿狼的脑袋上，直没入柄，将那饿狼死死定在了地上。
出手的正是萧峰。张召重装作昏迷未醒，起初也蒙过了他。只不过自霍青桐走过去，他的眼睛就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于是张召重将手放到凝碧剑上的那一瞬间，却没逃过萧峰的眼睛。只不过他所站距离霍青桐二人尚远，中间又隔了喀丝丽一人，来不及出掌相救，情急之下扔出短剑将凝碧剑打落。
霍青桐面色苍白，心中懊悔自己鲁莽。她早就知道张召重奸猾，居然还大意至此，更没想到前一日从他身上缴下来的凝碧剑，竟然又被他夺了回去。她转头朝着萧峰望过去，看他露出了关切的神色，点了点头示意请他放心，心中暗叹自己受他惠之多，实无以为报。而在她身后的喀丝丽怔了半日突然明白过来，冲上来抱住她放声大哭。
萧峰此时已是怒极，确定霍青桐无恙之后，一掌朝着张召重拍了过去。这张召重果然有几分能耐，受伤之下依然能够腾挪闪躲，一个后翻身落入饿狼群中，顿时被群狼团团围住。但见他左右击掌，又回身拍死了从颈后扑上来的一头大灰狼，竟发力将其撕成了两半。乘着其他饿狼争相去吃那头灰狼尸体之时，他足下用力一点，又跃回了圈中。武当派招式素来讲究姿势曼妙，他这几招可谓是一气呵成，就连萧峰也忍不住喝了一声彩。
萧峰岂能容他再入火圈，又是一掌拍去。张召重连忙缩身躲避，再不肯往圈外去，只听他高声叫道：“萧英雄且慢，我有话说。”
萧峰也不惧他耍什么阴谋诡计，只是将霍青桐三人拦在身后，收掌问道：“你想说什么？”
张召重见他肯听自己说话，心中大喜，忙道：“当日在回族营地，萧大侠曾经当着这位霍姑娘和红花会诸位当家的之面，答应过在下：倘若能够找到陈总舵主二人，便任我离开，此话可有？”
“不错。”萧峰点头承认。
你肯承认就好，张召重在心中窃喜，又连忙接着说道：“现如今已经找到了陈总舵主和姑娘，难道萧英雄你想食言不成？怎地先是霍姑娘持剑想要趁人之危于前，然后萧大侠你又想要恃强凌弱。我张召重自认为颇有眼光，没想到却是看走了眼。原来所谓的萧英雄不过是个反复小人罢了！”
张召重这话用意再明显不过，萧峰岂会中他圈套？只冷笑一声：“你不必扣这帽子到我头上，我萧峰是怎样的人物还轮不到你这奸贼来评断！你如今死到临头，巧言令色也救不了你的性命。”
喀丝丽不懂汉话，只看着两个人对答，神色间很是不友善，极是疑惑地看向姊姊。霍青桐简要跟她解释了缘故，又道：“此人十恶不赦，留下来终是祸害。”
岂料喀丝丽却抬起头来，一双清亮的眼睛看着霍青桐问道：“姊姊，你是不是因为他想要抓我给那坏人皇帝，才想要杀了他？”
“不错，”霍青桐也不瞒她，补充道：“也不仅仅为此，他是那皇帝的走狗，害得红花会的四当家险些丢了性命，又害死了德高望重的马真道长性命，实在是罪难饶恕。”
喀丝丽却摇了摇头，说道：“如果姊姊只是为了我，那么现在我好好的在这里，又有姊姊和两位大哥在身边，他再不能将我怎样。若是为了其他人，那也该是让红花会的英雄们自己报仇，我们怎么能随意就杀了他？”她起初见张召重险些杀了自己姊姊，惊吓之下哭了出来。后来才知道原来是自家的姊姊想要杀他在前，原来他也只是为了自保，更何况姊姊并没有受伤，也就从心底里原谅了他。
霍青桐极是无语，这小妮子单纯简单，便认为这世间的道理也这么黑白分明。可是这一时半会之间，也无法跟她解释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就算解释了她也不会相信。只因为木卓伦极其溺爱这个幼女，她又生得如此天仙的模样，众回人将她看作仙子下凡，无人敢亵渎她的绝色容光，就连当日的汗帖尔托父子，如此胆大妄为，也只是将主意打到了霍青桐身上，在喀丝丽面前只有自惭形秽的份。
喀丝丽见姊姊不肯说话，又转向了陈家洛，拉着他的衣袖轻声道：“大哥，你难道就看着他这么死了么？”她身处狼群之中犹自怜悯这些饿狼，更何况还是个人。
陈家洛心中一凛，不由自主开口道：“萧大哥，张召重这恶贼果真是罪大恶极，只不过他是我们红花会里十四当家的大仇，非手刃而不快。可否暂时留了他的性命，只消我们严加看守，他总不能作恶。”
萧峰本来见他三人起争执，却并不清楚所为何事，听陈家洛这么一说，心下了然。只因陈家洛是用红花会总舵主的身份说得这番话，他虽然很不以为然，却也不好当即就拂了他的面子。于是出手如电，点了张召重的穴道，将他扔去角落。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火圈中的枯枝烧了这么久，眼见着愈来愈少。好在树木就在身后不过十余丈后，倒也难不住萧峰陈家洛这样的武功好手。只不过再多的树枝，也有燃尽的那一刻。霍青桐心下盘算，回部大军所在位置应当不会太远，但是要等到他们来救人，起码还要再坚持一天一夜，再倘若途中遇到什么意外，只怕要等更久。若是彼时干粮和水抑或树枝耗尽，那么就只能冲出火圈，在大漠上逃走。只不过那样一来，大军便很难知道他们的具体位置。更何况他们有四个人，却只有两匹马，纵然陈家洛的白马神骏非凡，自己和萧峰的这匹马，还能不能再甩脱群狼，实是未知之数。
香香公主忽向霍青桐萧峰二人道：“姊姊，萧大哥，咱们来玩个游戏好么？”
霍青桐见她身处险地，却似浑然不觉，心中几分感叹几分羡慕，不由问道：“妹子，你不害怕么？”喀丝丽转过头去看陈家洛，淡淡一笑道：“不怕，他肯定有办法。否则，他死了，我也不活。”她说的轻描淡写，仿佛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般。霍青桐明白妹子对陈家洛情根深种，只不知道他能否对得起这份痴恋。她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萧峰，在心中问自己，倘若萧大哥死了，她会不会活下去？不，她才不会让萧大哥就这么死了，倘若当真没有人来救他们，那么她就骑马冲出去引走狼群。她的命是萧大哥救下来的，纵然不要了自己的性命，也要让他和妹子活下去。
眼见着妹子一脸的期待，霍青桐心中不忍拂了她的心意，便点了点头。萧峰知晓了喀丝丽的建议，出乎意料的也欣然应允。陈家洛见状微笑问道：“什么游戏？”喀丝丽对他明媚一笑：“你也来，好不好？”他自然点头应允。
喀丝丽把马鞍子拿过来放在四人中间，在鞍上放了一堆沙，按得结实，再在沙堆上放一枝小蜡烛，说道：“咱们用这把小刀，将沙滩上的沙一块块地切下来，切到最后，谁把蜡烛弄下来，就罚他唱歌、讲故事、或者跳舞。萧大哥先来。”把小刀递给了萧峰。
萧峰怎么想到她玩的是这样的游戏，纵然阿朱阿紫顽皮胡闹，却也没有玩过这般幼稚小女孩的玩意儿，神情很是尴尬。霍青桐笑着推了推他，示意他快切，萧峰这才微微一笑，将沙堆切下一小块，将小刀交给了霍青桐。几个人轮流切了几圈，蜡烛底下的沙子已经只剩下窄窄一条沙柱，摇摇欲坠。此时的小刀又到了陈家洛手中，他拿着小刀轻轻在沙柱上轻轻一挑，约莫挑下了几粒沙子，蜡烛竟是丝毫没有摇晃，喀丝丽见状叫了一声好。又轮到萧峰，以他的武功，若是学陈家洛那么轻挑沙子，蜡烛自然也不会倒下。偏生他用力一挑，沙柱一晃塌陷，蜡烛登时跌了下来。
香香公主见状拍手大笑，问道：“萧大哥，你是要唱歌还是跳舞？”萧峰摇头道：“我既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倒不如讲个故事罢了。”他此言一出，喀丝丽自是拍手称好，倒是把霍青桐给纳闷住了，萧峰肯答应陪个小姑娘婆婆妈妈玩闹已经是出乎她的所料，此刻竟然要讲故事？
他说的是中山狼的故事。
起初是萧峰说一句，霍青桐用回语翻译一句，喀丝丽听得很是认真。待讲到东郭先生救了狼，狼反而要吃他的时候，她突然住了口，对陈家洛道：“你来告诉她。”
陈家洛自然是听过这个故事的，更知道萧峰是借这个故事来劝讽自己，本来就几分赧颜，此番见霍青桐不肯讲下去，喀丝丽又在等着自己，只好硬着头皮讲了下去。
香香公主却是第一次听这个故事，很是气愤道：“这些狼真是可恶，那东郭先生救了它，它还竟然想要吃他。”霍青桐点了点头，说道：“人狼更可怕。”说话间朝着倒在地上的张召重望过去。喀丝丽不解道：“他是人狼么？那我们不要救他。”霍青桐刚要感谢真主，妹子总算开窍了，又听她道：“可是他真的很可怜，我们也不要杀他好么？”霍青桐当即心中呜呼一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真要让她责怪自己这个单纯的小妹子，实在忍不下心，只有在心中叹息萧峰这一番苦心，皆付诸流水而已。
四人又再次玩起削沙游戏，这一次萧峰也不再故意相让。输得人换成了陈家洛，他想了想，讲了个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事。这个故事虽然讲的是东晋时候，宋时却并无在民间流传，是以萧峰竟是第一次听说，听到有情人终不能成为眷属，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阿朱，心中一痛。喀丝丽亦没听过这个故事，她起初不断好笑，说梁山伯不知道祝英台是女扮男装，实在笨死啦。萧峰却想到自己不知阿朱易容改装，才致酿成大祸，何尝不是笨死了？
接着又是萧峰输了，实是梁祝的故事勾起了他内心之事，一时间神思恍惚,而此时他也没有故事好讲了。霍青桐见状便道：“我来代你。”她讲的是西施，当下也不再用汉话翻译，直接用的是回语。
陈家洛听她突然讲起西施，起初还在奇怪这回人姑娘如何对汉人的故事如此熟悉，后面听她慢慢说道，一个古代的姑娘，为了国家兴复，不惜牺牲自己…… 他陡然一惊，身上冷汗直冒，心想：“比起来这位古代姑娘，我实是可耻极矣。我身系汉家光复大业的成败，心中所想却只是一己的情欲爱恋。我不去找到师傅拿回皇帝身世的证物，不去筹谋如何驱除胡虏，换我河山，却沉溺于喀丝丽的容光中不能自拔……我曾逞强为她冒险摘那天山雪莲，全不想万一失手，岂非误了光复大事？现今又为了去见她，给二人找来灾难，困于这狼群之中。我死不足惜，可是怎对得起红花会数万弟兄，怎对得起天下在鞑子铁蹄下受苦受难的父老姊妹？”他越想越难受，额头汗水涔涔而下，全然不曾听到霍青桐姊妹二人后来说了些什么。
喀丝丽见他神色有异，掏出手帕来给他抹去汗水。陈家洛手一格，推开了手帕。喀丝丽见他忽现厌恶之色，不禁错愕。陈家洛一定神，不禁心软，结果她的手帕擦汗，打定了主意：“在光复大业成功之前，我都要将自己的情爱放在一边，喀丝丽年纪尚小，也不急于一时。”他想明白之后，立觉神清气爽，脸上露出喜色。喀丝丽这才放下心来。
这一幕都落入了霍青桐的眼中，她略略一思索，干脆用汉语对陈家洛道：“越国虽然灭了吴国，可是西施却下落不明，不知所终。男子汉大丈夫虽当与家国天下为重，但喀丝丽待你一片情深，你便万不可负了她的心意。待到他日，他日绝不可想用她去换你的兴复大业，否则与那姓张的奸贼，又有何区别？”
陈家洛听霍青桐说道以家国为重，深以为然，只道果然还是她懂得自己心意。又转而从她口中听到让自己不可负了喀丝丽，想到自己刚刚立下的誓言，不由地几分冷汗，他竟有几分不敢保证。只是后面说什么换兴复大业，他却又不解，刚要开口询问，只听霍青桐低声说到：“我知道你要说不敢保证，我也在后悔，为何没有在偎郎大会那日对你说这番话。如今大错已经酿成，你却不可再推诿责任。我并非要让喀丝丽去绊住你手足，只求你别让她用幸福去牺牲便是。”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十二章 喀丝丽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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