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难成》钻木得鱼

68、六十五

　　洛游又问姜祎：“今天徐行没有送帖子来吗？”

　　姜祎一怔，马上道：“没有。”

　　洛游点点头，没有说话。

　　姜祎却犹豫了一会儿道：“主人，那徐行会不会就是徐丞相之后？可徐丞相不就是害了侯爷的人，他怎么敢来见主人？”

　　洛游伸出手止住了他的话，道：“这么多年了，洛家早就随着伯父没了，徐丞相也隐没于尘土了。我不在乎徐行是不是徐丞相之后，但他如今是顾逐时的人，就有与他见面的价值！”

　　她坐直了身子对姜祎道：“走，去徐行那里一趟！”

　　姜祎低下头，再不愿也只能道：“是，主人。”

　　洛游来时，徐行正和程诤说着话，他略微思考了一下，悄声对仆人道：“请她进来，由夫人接待！”

　　程诤听不清楚徐行在说什么，但看这情形却像是来了什么人出了什么事，而且还是私事，也不好问，只是不再像刚才那样抱怨个不停，又与他说了一些别的事后便主动离开了。

　　此番来洛阳，徐行与程诤其实就住在一所宅院里，只是徐行因为带着家眷，所以两家便也自觉隔开了界限，就连门也一边开一个，完全互不打扰。

　　所以即便洛游来找徐行，只要他这边的人不说，其他外人谁也不会知道这事。

　　程诤离开后，徐行便朝后院走去。这次他带着夫人来洛阳，本是个意外，但既然都来了，那就正好见见故人了。

　　徐行到了妻子的院子里，却听得一片寂静，直到进了屋才发现，柳夫人正对着一人低着头，手中的帕子不停地在擦拭着眼睛。

　　“怎么了？”

　　徐行没有理会客人，而是直接走到妻子身边，挡住对面人的视线，躬身低头问候着柳夫人。

　　柳夫人这才惊觉自家夫君也来了，连忙擦干眼泪，笑着对他道：“无事！我只是，只是有些太高兴了！”

　　她越过徐行的身体朝对面那人看去，嘴唇微抿起，嘴角却上扬着：“能够再见到姐姐，我真是太开心了！”

　　恰好此时来了一个女仆，为徐行搬来了一个矮凳，他便坐在了柳夫人的身边，与妻子一道正对着洛游。

　　洛游仍旧是儒士装扮，身材瘦削，气质淡然。虽然她的女子身份早已经公开，但仅从外观来看，还是让人难辨其雄雌。

　　柳夫人则是一副寻常妇人装扮，通身气质典雅，看着便知出身不凡。她虽然快四十了，但看上去却只三十出头。

　　柳夫人虽然比刚才平静了一些，但激动的情绪还是能从话语中感受出来。

　　“这几天一直不得姐姐的回复，我还以为，姐姐不愿见我……没想到，姐姐今天会过来！真是太好了！”

　　洛游闻言却神色未变动一分，只是身子微侧，好似朝后面瞥了一眼，徐行也是这会儿才发现，她的身后还站着一个男子。男子低着头看不清面貌，只是从身形上来也很瘦弱。

　　柳夫人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点，还在自顾自与洛游说着话：“姐姐近来还好吗？这些年一定受了不少苦！瞧我，提这些做什么？姐姐自小就才华出众，我们那会儿还说，若是女帝时期，姐姐定能是当宰辅的！果然能被委以重任，真是太好了！”

　　见洛游始终不回复妻子，徐行终于还是憋不住对她道：“不知洛先生今日突然来访，是有什么事吗？”

　　柳夫人看出了丈夫的不喜，连忙拉拉他的衣袖，又对着洛游露出抱歉的神色，这却让徐行更加生气了。

　　“前几日我们日日给先生府上递上名帖，先生都不曾回复一次，怎么今日却不请自来？先生的待客之道还真是与众不同！”

　　洛游听了这话却一点不生气，甚至脸色没有半分波动，她对徐行道：“徐先生，我本就是来找你的，是你擅自将我带到这里见贵夫人的。”

　　柳夫人听着这话却红了眼睛：“长思姐姐，你难道还是因为以前……”

　　“潇潇！”洛游打断她道：“以前的事早已尘归尘土归土了！虽然你嫁与徐家为妇，但我们自幼相识，在我这里，你始终是柳家小娘子，我不会因为别人而忘记与你的情谊！可如今我与你夫君分别效忠于不同的主君，虽说两位主君现在看似关系不错，但你我都清楚，这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所以我与他自然是要公私分明的！”

　　她又看向徐行道：“徐先生，我今日来确实为了公事，不知你这会儿可方便为我引见下程先生么？”

　　徐行看看她又看看自己的妻子，可妻子却只看着洛游露出伤悲的模样。最终他站起身来对洛游道：“先生跟我来吧！”

　　却在与她走到门口时，听见柳夫人在他们身后道：“长思姐姐，我可以去拜访你吗？我不会打扰到你的！”

　　洛游停了一下，回头对她道：“潇潇，以前的事情早已经过去了，你我现在都有自己的生活，就这样吧，不要再回看了。”

　　徐行回头看向妻子，果然见她一副受打击的神色。他看着洛游说完话带着那个走路微坡的男子出了屋，虽然很想回去安慰妻子，但到底洛游这话也切中了他的心思，所以最后还是没有对妻子说什么，随着出了屋，带着洛游朝宅院的另一边走去。

　　一边走他还一边问道：“洛先生想要与程先生商议什么事吗？”

　　谁知刚才还算温和有礼的洛游此时却冷哼了一声道：“今日早上你家主君为什么冷脸，你难道就一点都不知晓原因吗？”

　　徐行心里一惊，想起刚刚程诤与自己说过的话，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反而装傻问洛游：“我们主君今日好像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吧？”

　　洛游道：“看在潇潇的面子上，我不跟你绕弯子，徐先生这几天应该看出来了吧！因为我们主公有了个宠妾的缘故，顾将军格外的不高兴呢！今天早上我虽然到的晚，没有看到顾将军与我家主公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想你们不会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愉快吧！”

　　说到这里她停住脚步对徐行苦笑道：“我家主公对顾将军好似有些不同寻常的情感，不幸的是，你家顾将军好像也有同样的感情！”

　　徐行怎么会看不出来？

　　顾朝这次来洛阳被安排住在了靠近孟夕的府邸里，而徐行和程诤两个却被安排到了离他很有些距离的地方。

　　到底是在孟夕的地盘上，他们两个自然不愿意距离顾朝太远，可顾朝对此却完全没有异议，甚至还有些高兴。所以那时，他和程诤便觉出不对了。

　　而这几天关于孟夕宠妾的事情在洛阳传的沸沸扬扬，他家主公也的确因为这件事在生气！正如洛游所说的那样，今天一早顾朝去找孟夕根本就是存着气去的，虽然说得是出兵荆楚的军务，但两个人说不到几句就吵了起来，场面一度很是难看。

　　徐行到现在也不太明白，不过是讨论个出兵襄阳的计策，是怎么扯到什么美人计和苏家女身上的？

　　也是因为这两个人吵得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所以在洛游到场后，徐行和程诤也都没好意思提起这些事。

　　但既然现在洛游如此明白的说了出来，他也不会再装糊涂了，毕竟程诤因为这事已经愁了好几天了。

　　“那，洛先生有什么好主意吗？”

　　洛游道：“我听说顾将军家里有待嫁的妹妹？不知能否请程先生保个媒呢？”

　　程诤带着洛游来见顾朝。

　　顾朝起初很奇怪，但听到他们居然是来为孟夕求娶自己的堂妹时，便十分不悦了！一直没有回话却听得这两人却配合着说联姻的好处说个不停时，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发了火！

　　“恐怕要让先生是忘了！我叔父家的女儿们都已经嫁人了，没有合适的人可以配孟大将军，先生还是请回吧！”

　　“主君？”程诤被顾朝这么一说，顿时脸上臊红，毕竟洛游会过来说这事，可是跟他确认过，顾朝确实有待嫁的堂妹的！

　　但现在居然被顾朝如此拆台！

　　洛游对此却没有对程诤有任何不满，毕竟顾朝会拒绝这件事，她在来前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了。于是她又道：“无妨！既然顾将军家没有合适的女子，如程先生、梁将军家若有合适的女子，也可以！毕竟我家主公是愿意与咸阳结为友好的！”

　　顾朝冷笑道：“先生的意思是，只要是我秦晋之地的女儿，你家主公都愿意娶？”

　　洛游点头。

　　顾朝道：“他就这么想娶亲？”

　　洛游道：“我家主公比将军还要年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将军应该明白这点的。”

　　顾朝却道：“功业未所建，却只想沉溺于酒色之中，看来孟将军与我原来想得差了不少！先生请回吧！我这里没有合适的女子能嫁给孟将军！”

　　“主君！”眼见着自家主君情绪失控，程诤也有些慌了，但顾朝却没有理会他的阻拦，反而瞪了他一眼，然后便将他们两个扔在了这里，自己离开了。

　　被留下的人沉默了许久，程诤终是对洛游道：“洛先生，对不住了！”

　　洛游微微叹了口气，起身道：“程先生，看来我们是阻止不住了，还是回去吧。”

　　另一边没有一起过来的徐行，则正跟妻子说着今天洛游来访的目的。柳夫人有些不理解洛游为何要这么急切给孟夕娶妻，她问：“两位将军不是还没有发生什么事么？怎么长思姐姐这么着急？”

　　徐行道：“你与她不是自幼相识吗？怎么她家的事你还没有我知道的多？”

　　“什么意思？”

　　徐行叹了口气道：“我恐怕她是想到了当年文定侯之事了！”

　　柳夫人猛然想到了什么，捂着嘴好半晌没有说话。

　　徐行却又想到了另外一事，与妻子确认道：“夫人，今日跟着洛先生来的那个男子，是不是宫里出来的？”

　　柳夫人问道：“你是说那个走路有些…的人吗？”

　　徐行点头。

　　柳夫人回忆了一下：“应该是的。”

　　徐行叹道：“所以玉玺会在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