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次告白》行舟泛雪

11、往事

　　我们是沉睡中的风，看起来渺小细微，但实际上只是因为心中有在意的，所以甘愿不声不响，可就算是蝴蝶翅膀扇动下的风啊，也可以在千里之外摧枯拉朽。——沈浩然的暗恋笔记。

　　*****

　　张曾柔虽有些不甘，但也不敢再辩驳，乖乖地跟着姜思瑶去了她的办公室。

　　姜思瑶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拉上了窗帘，然后从包里取出一个优盘插在了电脑上，调出了一段监控，放在张曾柔的面前：“你做的？”

　　事到如今，死扛着也没有任何意义，虽然有些害怕，但张曾柔还是点了点头。

　　“学艺先学德，”姜思瑶将电脑转回来，“我从前放纵你，是因为觉得你虽然有些小性子，但是为人很真诚，关键时刻也不会掉链子，年纪大了，见不得阴谋诡计，比起处处忍让让人摸不透的顾杳杳，我更喜欢你这种敢于表达自己喜恶的直性子，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久经沙场如我，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我可以容忍你对前辈不客气，也可以容忍你有些公主病，但绝不可能放任你不顾公司利益，在同事背后放冷箭！”

　　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王牌经纪人，这样斩钉截铁的话语说出口，张曾柔心里顿时一阵恐慌：“对不起，姜姐，我就是一时冲动，我没想把她怎么样，真的！”

　　“真的？”姜思瑶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张曾柔，叹了口气，“可我已经不相信你了。”

　　*****

　　顾杳杳怎么都想不通她那样对张曾柔之后竟然能全身而退，非但如此，悦兴甚至很快下场控制住了舆论，让她第一次有了一种自己也是有依靠的感觉。

　　赵婧听她这样说之后只是无奈：“你这次真是太冒险了，万一姜姐真把你雪藏了，哭都没地方哭！还不如像之前那样忍一下，交给公司处理，我现在真是心惊胆战，生怕明天一早就收到了解雇通知！”

　　“我之前也没有忍啊！”顾杳杳将拿回来的衣服一一挂好，“只是懒得搭理她而已！”

　　赵婧起身帮她一起整理：“你还自豪上了，忍一时风平浪静懂不懂！”

　　“可我从小就没有被告诉要忍让啊，人这一生为了适应这个社会，要学习自己不想学的，要花费时间在不喜欢的事情上，毕竟这些都是生为人活在这个世界的代价，可是除却一些必要的，其他的方面我为什么要让呢？它们既不能给我带来好的名声，也不能使我开心，更不会对这个世界有什么改变，能做的就只有让那些对我来说屁都不算的人开心，可我为什么要为了让他们开心而让自己不开心呢？有道理的是我，又不是他们。”

　　“呵，”赵婧摇头，“等到你待业在家，你就知道这社会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了！”

　　顾杳杳耸肩：“所以我早就为自己准备好很多的后路了啊，怎么可能每个人都能靠自己的爱好活一辈子，我进这一行开始就从未停止过学习，我之所以这么肆无忌惮，因为我最强的后备就是我自己，我知道即使有一天真的因为我的狂妄而被封杀，我也绝不会走投无路，陷入绝望。”

　　这话说的倒是没错，虽然曾经因为忙于工作没能好好学习，但这几年闲下来之后，顾杳杳报了不少课，比如说吉他、英语，再比如说手作、烘焙，甚至跟着赵婧学起了会计，连ACCA都过了几门。

　　赵婧知道自己劝不动她，反正她能从阴影里走出来，恢复到如今这样乐观的模样，自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赵婧看着顾杳杳在镜子面前认真挑选衣服，有些疑惑：“你怎么突然这么认真？之前不还挺抗拒参加这个节目的吗？”

　　好感像是踮起脚的小猫，小心翼翼地迈着步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到了你的心上，又像是狡黠的月光，窥见防备被慢慢卸下，于是偷溜着藏在风里、落花里、掌心里还有伞下，顺着摇摆的衣裙占据了自己的脑海。

　　顾杳杳有些慌张：“经历过今天一事，我觉得我很有必要努力做好每一份工作，毕竟我这样混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炒了！”

　　赵婧虽觉得顾杳杳有些怪怪的，但也说不出是什么，反正她能好好工作不惹事就是对自己最大的帮助，于是也不过多纠结，反而十分认真地帮她挑选起来衣服。

　　*****

　　明明才是第二次约会，顾杳杳却觉得好像已经和对方经历了很多，不像昨日还带着些拘谨，两人已经能够很自然地打招呼，唯一不美满的就是，本来计划好今天要一起去游乐园，可是一场暴雨却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于是两人就近挑选了一家还算安静的茶室，一起品茗读书。

　　窗外的雨下下停停、停停下下，不一会，从屋顶覆了一层灰的砖瓦到一旁的枝丫花苞，从来去匆匆的车辆到静止不动的柏油马路，无一不被洗刷得明亮。被水泡软的泥土上，落花只露了半张脸，树上的积水打在上面，才得以看见它粉色的亮丽。

　　顾杳杳和沈浩然不约而同地盯着檐下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一滴一滴落下的雨水，体会到一种繁忙喧嚣中难得的静谧与悠闲。

　　我们就这样坐在对面，不需要过多的语言，却也不会觉得无聊。只是若非身处其中，只觉得百年如一秒，未免有些枯燥。

　　顾冬远迅速决定有必要给两人拉一下进度，未思考多久，便做了决定，对于还不算熟悉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比真心话大冒险更能迅速了解对方的呢？

　　导演组的提议算是给两人打开了话题，沈浩然问道：“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我先吧！”说实话顾杳杳从未玩过这种游戏，对于陌生人没有要了解的必要，对于朋友有什么都是直接问的，不需要借助游戏。

　　顾杳杳从导演组提供的竹筒里随机抽出了一张纸，看了一眼递给沈浩然，后者读了出来：“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有没有告诉别人？”

　　“这算两个问题了吧！”顾杳杳笑了一下，想了一会，答道：“上上个星期吧，没有告诉别人。”

　　“为什么哭？”这话题或许不适合在节目上说，但是沈浩然此时却有了迫切的求知欲，反正顾冬远已经和他成为好朋友了，大不了到时候求他剪掉，“又为什么不告诉别人。”

　　顾杳杳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沈浩然会追问，但还是认真答道：“我那几天就一直特别难过，但是就是不肯哭，虽然家里没有别人，但就是莫名跟自己杠。然后我去杂物间拿抽纸的时候发现，本来以为囤了几年的量居然只剩几包了，就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对不起大树对不起地球了，然后就哭了。”

　　顾杳杳说道这里自嘲地笑了一下：“其实也不是说矫情，或者莫名其妙，但是就是需要给自己一个借口，能够趁机发泄一通，虽然也没人知道你内心的变化，可是有时候，你就是不想承认自己脆弱的一面。好多人告诉我，压力要说出来，痛苦要分享出来，这样才能消耗掉那些负面的东西，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世上连个人情绪的发泄都有它应有的章程，我并不喜欢和他人分享我的痛苦，我习惯保护自己，但这并不意味着我生活得压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为什么会有一种方式会让人觉得是最好的，而其他的都是错的呢？把痛苦分享出来，不一定就会变得幸福，同样，自己在用一种很幼稚、不被他人认可的方式排解的时候，也不一定就不能消耗掉那些痛苦，人活着，本来就没有对错之分，最重要的是你觉得对就好。”

　　沈浩然笑了：“既然我追问了，那就算是第二个问题了，最后一个问题我想等到节目结束的时候，亲自问你，可以吗？”

　　顾杳杳似乎没想到还有这种玩法，不过对于昨日刚帮助过她的沈浩然，她还真不想拒绝，于是点头算是应下，“那轮到你了。”

　　沈浩然从竹筒里一下子取出三个纸条，递给顾杳杳，后者则随机拿出一个，读道：“有觉得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吗？”

　　顾杳杳读完不禁皱眉，这都是什么问题，照理说这样的节目，问的应该都是和恋情有关的事，怎么现在跟个心理咨询一样？不过也好，她还真不想直接在节目上回答有关自己恋情的问题，以免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很多时候，包括现在。”沈浩然目光黯淡，沉默着看向窗外。

　　雨势渐小，大有彻底罢休之意，微风轻拂，无着无落，如同浮萍一般的我们，前途未卜。

　　顾杳杳似乎有些惊讶，他的一生看起来顺风顺水，也会有不能得偿所愿的事情吗？

　　“其实遇到你的那天，我就很想问一个问题，”顾杳杳顺着沈浩然的目光看向窗外，风吹散乌云，露出挂在树上的太阳，“你大学学的也不是影视相关的专业，为什么会在毕业之后，选择开一家影视公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