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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感染 ...

  •   他把医疗箱递过去,然后把衣服向上卷了卷,吝啬的只露出小腹上那道两寸左右的伤口。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忍着疼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嘴脸来的。
      伤口里嵌了不少火药和小粒碎石,和伤口粘连在了一起,得把它们清理干净。沈若渝晃了一下手中的镊子,舔了下发干的嘴唇,声音暗哑:“...忍着点。”
      “嗯。”倒也不算很疼。
      他低下头,用镊子尽可能快的把碎石与火药从伤口中夹出,放到一旁的托盘上。
      没有麻药,这种程度的疼痛虽然不至于让人昏过去却也难以忍受,忍耐能力差的甚至能昏过去。
      几年前,实验体1号暴起打碎了培育箱,疯狂的发起自杀式攻击,以至于伤到了距离较近的一名研究员。研究员和谢然现在的伤势差不多,也伤在腹部,伤口两寸有余,当即昏了过去——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的。幸而实验体1号也因为脱离培育箱而死亡才没有造成更大的混乱。
      虽然知道一个娇生惯养的研究员的反应根本没有参照意义,谢然更不会因为这点伤就疼得昏过去。但沈若渝还是非常后悔没带上哪怕一瓶止痛药
      ——虽然这玩意儿对他们两人几乎没什么效果,但聊胜于无,吃一片好歹还能有个心理安慰。
      这么想着,最后一块碎石被夹出来,沈若渝紧绷着的肩颈垮塌了下去,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
      手没力气了,消毒只能交由谢然自己。
      沈若渝拧着神经百般小心只为了让他好受一点,谢然本人对自己下手倒是毫不留情,还粗鲁的很。
      只见他连棉签都没拿,拿起医用酒精的那个小瓶子,开了盖,直接往腹部的伤口一泼——沈先生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就又裂了。
      “你...就这么弄???”沈若渝抛弃了仅剩的涵养,没忍住爆了粗口:“我c,你不疼吗?”
      哪怕是换匹马的伤口被这么用医用酒精泼一下也能疼的掉眼泪,沈若渝光是看着也觉得疼了。谢然倒是比牲口还能忍,这一下也只是让他颤了一下而已。
      伤口都比他的反应大——伤口好歹泛白了。
      谢然缓了一会,风轻云淡的说:“不疼。”
      “你看我傻吗?”沈若渝用尽毕生涵养才忍住没在这句话后面附带一个白眼,没等谢然反驳就把话题带了过去:“你把衣服脱了,我看看伤口。”
      他现在一点都不相信谢然这副云淡风轻的皮了,总觉得这人还瞒着什么事,心中又郁闷又堵着一口气。没心思跟他继续周旋浪费时间,直接上手扯衣服。
      这一扯非常突然,谢然根本没防他,一下就着了道,领口拉下来一点,叫他看见谢然右肩缠着绷带,他之前根本不知道这里竟还有处伤,心中一愣神,谢然就已经迅速反应过来把衣服整理好了,再看不见绷带的影子。
      沈若渝对谢然太了解,了解到只是这一点整理衣服的小动作都能让他心中警铃大作,心一个劲儿的往下沉,不好的预感又一次涌上心头,针扎一样把他刺清醒了:“你藏什么?”
      谢然沉默了会,把自己的通讯器从耳边摘下来,调出电子地图指向其中一个地方,一边递过去让他看一边答非所问的说:“现在我们距离最近的公共基地只有一公里,你撑到那里,等卿茹雯的接应,来得及。”
      这话答非所问,没什么逻辑,但让沈若渝四肢发凉,思维都有些麻木,那颗刚刚还抱有一点侥幸心理的心脏彻底落进了谷底。
      他扶着身旁的一块大石头缓缓撑起自己的身体,艰难地站起身,抬头和谢然对视。尽量压平声线,声音放低,语调近乎是平静和冷漠的:“为什么?”
      为什么要说这些?
      其实不用问,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差不多的猜测,只是不愿意去信而已。
      谢然按了按右肩,沈若渝知道那大概是伤口所在,他嗓音微哑:“你一定要看?”
      “这不是废话?”沈若渝差点气笑,一手撑着自己一手去扯他的衣服,又扯了个空,手腕还被人抓住了。
      谢然一手抓着他的手腕,一手把衣领扯到右肩处,只见他右肩缠着一层白色绷带,上面虽没有血渗出却看的人格外心慌。
      谢然扣着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摁在绷带上,声音低且轻:“撕开。”
      沈若渝依言扯开绷带,从头一圈圈把绷带卸下来。谢然能感觉到他时不时触碰在自己肩头的手——那常年温热的手这时却是冰凉的,活像块冰。
      这人太冷静,所以才不正常。
      绷带散落,右肩整个裸露了出来,肩胛骨处遍布淤青和擦伤——那大概是谢然把自己当垫背抱着他从车上滚落下来时伤到的。
      靠近肩头的位置有一个针孔似的伤口,创口很干净,没有渗血,只有一点组织液。
      比意料之中还小的伤口并没能减轻哪怕一点的心理负担,沈若渝脑中“轰”一声炸响,心脏像是被海水淹没了似的,又沉又闷,大脑有那么几秒甚至是空白的,只能听见无休止的噪音。
      他分辨得出那是什么造成的伤口,也知道这种情况下那个姓唐的神经病会在改装枪里用哪种病毒。
      为了证实他的血液是否真的能用于J病毒并起到治愈的效果,姓唐的不惜把自己身上的痛苦施加于旁的人。
      他清楚的很——那是J病毒的液体注射痕迹。
      针剂注射传播极快,不是及时发现用绷带绑绑就能暂时遏制的,哪怕谢然那时当即壮士断腕把整个手臂切下来也没用,感染就是感染了。
      沈若渝偏头咳了几声。喉咙干涩发痛,什么都没有的胃里翻江倒海的抽痛起来,嗓音哑的近乎不可闻:“怎么回事?”
      “如果我感染了,你就会救我,唐范想知道你血液的抗体是否属实。”谢然给他顺了顺气,说话时声音很轻,近乎细声细气,没什么情绪,不悲不喜,好像被注射病毒的不是他一样。
      “属实,再真不过了...”沈若渝觉得自己在笑,扶着石头的手却在簌簌颤抖,指腹在凹凸不平的石块上滑出了道道血痕,声音发狠:“...他可真行。”
      若是以前,他手里捏着“解药”,还能把这一切当做一个可怕的笑话,一笑置之。而现在时过境迁,却万万不能了。
      谢然对他的血液产生了抗性,血没法再在谢然身上起到作用,他的身体却还没来得及对病毒产生抗性。
      他可能会在十几天后于一个无人知晓之地死去,也可能变成一个活死人,变成那痛苦的百分之2。
      孙琴来基地后不久,在沈若渝若有若无的引导中谈起了自己的丈夫。她说自己和丈夫的初见在一棵海棠树下,那时不当季,海棠花未开,但树下那个长相平凡到扔进人堆里一眼看不出来的男人在发光。
      她那时受不了父母无休止的催婚,拿了母亲递来的相亲对象名片,话也没说一句就负气出了门,漫无目的的到处飘,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附近的公园里,站在海棠树下一边看名片一边吐槽这男人平平无奇的长相,转头就在身旁看见了名片上的男人。
      男人向她挥了挥手里的名片,憨厚的笑了笑,没把她之前说出口的抱怨当回事,只是说:“是孙姑娘吗?李婶告诉我你可能在这,我就来了,没想到还真碰到你了,你长的很好看。”
      孙琴说这些的时候是笑着的,她本来只是略有清秀的面庞挂着一点恬淡的笑,像个高中生初次春心萌动的样子,带着少女的羞涩,莫名让人觉得很美。
      沈若渝从她的面部表情里就能看出她没在这些回忆里撒谎,她完全沉浸在了回忆里,那些动心的细节都是真的。
      至少,她说这些的时候是很爱自己的丈夫的,这份爱能让一个带着孩子的普通青年妇女冒死和外界通讯,去偷血液样本。
      说起那段回忆时她不由自主的笑着,脸颊泛红。
      唐范是个调查小组领头,人循规蹈矩又带着一点上一辈传下来的浪漫基因。唐范工作弹性大,有时候忙的不着家,但哪怕这样他依然会挤出时间给她准备生日惊喜或在结婚纪念日的晚上做一顿烤焦了的红酒牛排,等她下班回来就能看见他。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个站在海棠树下循规蹈矩甚至有些憨厚的男人彻底变了模样。
      再厉害的病毒也改变不了一个人的本质,这是人人都懂的道理。
      可在经历过与病毒十几天的鏖战,经历过手抖、头晕、呕吐这些初级症状,惊恐和焦虑会以极快的速度摧毁你的神经让你无法睡眠。
      这些还都是轻的。
      而到了后期身上各个部位会逐渐长出类似于尸斑的东西,五脏六腑从内部开始融化,一点点变成血水。
      你会看着自己变成这样,没人能做到不在乎。哪怕是想死的人也只是想从十几楼跳下去在一瞬之间结束生命,而绝不是选择这种比肩凌迟的死亡方式。
      这一切几乎能把人逼疯。
      就算你还活着也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抽中了那2%概率的人只会更加痛苦,因为身体携带病毒被整个世界排斥,像是阴沟里不能直视阳光的老鼠,昨天还互道晚安的枕边人今天就会拿着猎枪指着你的脑袋。
      每个大基地点都设有专门射猎感染者的小队,民间也有这样的机构,联合国没有禁止此类机构,所有人都默契的认可这一切的讨伐是合法合规的。
      这些不能见光的“老鼠”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才能苟延残喘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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