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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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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四晚上八点过,林冬柿又见到了周铮。他走得急,头顶还冒着白色的水雾。
进屋后,林冬柿拿毛巾给他擦汗,问:“什么事这么急?赶出这么多汗?”
“是急事,你得去把舅娘喊出来。”周铮擦完汗,又猛地喝了一杯茶,换了口气:“我碰见你舅舅了。”
见他神色凝重,林冬柿赶忙去把彭凤霞和陈竹菊都叫了出来:“你快说,舅舅怎么了?”
“我昨天去县里看叔叔,今天摸黑赶回来,在崖合子口听见呼救声,我打着手电筒一看,正是舅舅,他不知道怎么滚下去了,幸好被一颗大树挡住了,不然怕是凶多吉少,现在昏迷着,正在镇上卫生院住着呢。”
彭凤霞听完脸色惨白,哆嗦着问:“人还全乎着不?”
“舅娘放心,舅舅只是受了伤,暂时昏迷,应该没有大碍。”
周铮的回答让彭凤霞心里踏实了些,又马上说道:“快!我得去医院!”
林冬柿拉住彭凤霞:“舅娘,这天都黑透了,路不好走,您和我妈在家看着全全,我跟周铮去医院,您明儿早再来,行不行?”
周铮也说:“舅娘,冬柿说得对,您今晚可以炖些汤,做些吃食,明早再去。”
彭凤霞搓着手,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后:“你们等我一下。”
她转身去了卧房,出来的时候拿着一个蓝色小花布袋,递给林冬柿:“冬柿,这里有二百块钱,你跟着去,该怎么治就怎么治,别心疼钱。”
林冬柿接过钱,安慰彭凤霞:“舅娘,您放心,舅舅不会有事的。”
说完就跟周铮出门,陈竹菊追在后面喊:“路上当心些。”
林冬柿清脆地回了一句:“好!”
等到手电筒的光消失后,彭凤霞才反应过来:“方才光着急了,都没好好谢谢小周同志。”
“嫂子,往后有的是机会,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陈竹菊宽慰:“我看小周同志也不是计较这些事情的人呢。”
话虽如此,彭凤霞还是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要怎么感谢周铮。
林冬柿走在前面,周铮拿着手电筒走在后面。
林冬柿:“我看你刚才还有话没说完,是我舅舅情况不好吗?”
“嗯,你舅舅应该不是自己失足掉下去的,他身上有刀伤,深可见骨,流了不少血,要不是我恰巧路过,活下来的机会可能不大。”遇到一个急坡,周铮虚扶着林冬柿:“也不知道是跟什么人结了仇,被人下了死手。”
林冬柿心里大概猜到陈大木遭此横祸,可能是因为他那来路不明的挣钱路子。
只是猜测,她不好跟周铮细说。
两人龙溪镇卫生院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陈大木已经醒了,他躺在病床上,面无血色,身体动弹不得,见到林冬柿勉强撑开眼皮,问:“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林冬柿见陈大木这个样子,心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出这么大的事儿,您还想瞒着我们吗?怎么出门的时候好好的,这才几天,就变成这样了?”
“别担心,舅舅没事,我是祸害遗千年,阎王爷不敢收我的。”陈大木扯了一个笑容出来,还倒安慰起林冬柿。
“舅舅,您别说话了,好好休息,舅娘明早过来。”林冬柿没多问,现在最重要的是养身体。
陈大木哼哼了两声,阖上双眼,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没睡。
周铮示意林冬柿出来,领她坐在过道的长椅上:“夜还长,我跟他们借了一床被子,你将就在这里睡会儿。”
林冬柿:“那你怎么办?”
周铮:“我在旁边坐着眯会儿,顺便照看着舅舅。”
林冬柿发现,周铮浓密的眉毛和眉骨很突出,衬的眼睛很深邃,一不小心看得入了迷。
周铮被看得不好意思,胡乱摸了两把脸:“怎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林冬柿被他逗笑,摇头:“没有,就是觉得你好看。”
周铮脸“唰”的一下通红,舌头跟打了结一样,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冬柿:“谢谢你周铮,谢谢你救了大舅!真的,要是舅舅有个三长两短,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真的不用客气,就算是陌生人,我也会救的。”周铮替她压好被子,温声道:“别胡思乱想了,快睡吧,天亮还早呢。”
林冬柿轻声“嗯”了一下,闭上眼睛。
陈大木情况还算稳定,只让周铮帮忙小解了两次。
周铮更多的时候,是靠在离林冬柿不远的墙上,透过走廊时明时暗的灯光,看着林冬柿因为睡得不踏实,紧拧的眉。
不到六点,彭凤霞和陈竹菊两人慌忙赶来,周铮没等他们走近,迎上去把人带到病房。
“阿姨、舅娘,舅舅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正在输液消炎。”
彭凤霞还没说话,眼泪先滚出来,咬着牙低声骂:“都说了过年不出去,不出去,非不听,现在弄成这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母子怎么活?”
陈竹菊也红着眼眶,拉着彭凤霞,小声劝她不要急。
“舅娘,医生说舅舅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身体要养一段时间。”周铮轻轻拉了两个凳子,让他们坐。
陈大木也微微转醒,睁眼看到彭凤霞,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怎么来了?全全呢?”
彭凤霞没好气地说道:“我不来,你死外边了都没人知道!”
陈大木也不恼:“我还没抱到孙子,哪有那么容易就死了?”
彭凤霞见他还有心思跟她抬杠,放心了不少,拿出带来的鸡汤,倒小碗里,慢慢喂他喝。
陈竹菊小声问周铮:“冬柿呢?”
“妈,我在这呢。”周铮还未说话,林冬柿出现在了病房门口,又朝周铮说道:“周铮,你一晚没休息,赶紧回去休息吧,别耽误了呢复习。”
周铮点头,跟陈竹菊和彭凤霞打了声招呼便离开。
周铮走后,彭凤霞才问陈大木:“你就摔一下,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陈大木打了个哈哈:“点儿背呗,磕到尖石头了。”
彭凤霞、陈竹菊我腕了他一眼,伤口都包扎地严严实实的,她也没多想。
林冬柿:“妈、舅娘,你们这么早出来,肯定没来得及吃早饭,你们去医院的食堂吃个早饭,顺便买些包子馒头,软乎的吃食,舅舅光喝鸡汤不行,得吃点饱肚子的,顺便给我也带点吃的。”
林冬柿这么一提,加上彭凤霞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还真觉得饿了,拉着陈竹菊出去买吃食。
见她们出去后,林冬柿才问陈大木:“舅舅,您实话跟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能骗得了我妈和舅娘,却骗不了我,周铮都把碰到你的情形跟我说了。”
陈大木犹豫一瞬,还是跟林冬柿说了实话。原来他赶着年关都要出去,是因为他们的“生意”出了问题。
他们说的“生意”便是倒卖香烟,王强是火车上的铲煤工人,利用职业便利,他们沿路倒卖香烟,把便宜的香烟带到贵的地方卖掉,然后赚差价,而陈大木则是负责联系买家,这次事故,就是因为他们动了云县一姚姓地头蛇的利益,被人下了死手。
林冬柿先前虽到了些眉目,听完后,还是倒吸了口凉气。
见林冬柿脸色不好,陈大木无所谓笑笑,宽慰道:“这种事情发生了也不稀奇,往后我小心些就是。”
林冬柿:“舅舅,你不能再做这生意了。”
陈大木:“不做这个拿什么赚钱呢?地里刨食的事情,我向来干不来,往后全全也大了,要花钱的地方多,我再做几年,攒点钱就收手。”
“可是您要有个三长两短,舅娘和全全才是半点指望都没有了。”林冬柿不赞同陈大木的做法,“凉水村今年准备施行‘包产到户’,县里的车队肯定不够用,我打算买一辆二手拖拉机挂在公社,用来拉货,舅舅,您跟我一起干吧。赚得钱虽然没有您做生意多,但是胜在踏实。”
陈大木闭眼片刻,才说:“冬柿,你这个想法我看行,舅舅是个粗人,说话也不中听,我想哪怕是再亲的关系,也不能光让你吃亏,我入股,也买一辆拖拉机,跟着你干。”
林冬柿哑然失笑,爽快答应,车队、车队,一辆车算什么车队呢?
见陈大木面色疲惫,林冬柿只说:“舅舅,这些事您先别操心,有我呢,您赶紧养好身体才是要紧事。”
陈大木点头,这些日子,他已经看明白,外甥女的本事比他强,听她的,不会错。
没过一阵,彭凤霞和陈竹菊回了病房,给陈大木带了一碗骨头清汤面,给林冬柿带了两个包子一个鸡蛋和一碗稀饭。
林冬柿:“刚刚一个岔打忘了,全全呢?”
“放刘书记家了。”彭凤霞回道,把面端到陈大木面前,作势要喂陈大木,陈大木摆摆手,接过筷子,只让她端着碗,自己往嘴里扒拉着吃。
陈竹菊抹了把眼泪,对林冬柿说道:“早晨刘书记还问起你,说有些细节要跟你商量,你舅舅着,我跟你舅娘守着,你就回去忙你自己的事吧。”
林冬柿把包子咽下去点头:“行,我明早再来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