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闻道》浮云小猪

8、良弓

　　乌木樨这时才开始稍稍理解晚珠，她落在大衍朝的军队，就像水里的一颗沙子，正如晚珠出现在贵族云集的太学里。
　　晚珠和乌木樨并排躺着，晚珠问：“所以你就带着你的部落去对付龙族吗？”晚珠比了个杀的手势。乌木樨道：“最后唐棣实在看不下去了，就给了我几千精兵，让我自己想办法。这仗可真不好打啊，我损失了两三千人，才打了一次胜仗。”
　　晚珠道：“龙族悍勇，已经很不错了。”
　　乌木樨哭丧着脸：“没造成什么实质伤害，只不过是到青虬部刷了刷仇恨值！还没停战多久，青虬部就准备议和了，感觉就像是和大衍朝廷串通好一样。”
　　“你在西北不是干得挺好嘛，干嘛回盛京。”晚珠明知故问。
　　乌木樨冷笑一声：“狡兔死，走狗烹，我马上要被卖了。”
　　乌木樨带着卫队东奔西突打了一个冬天，还没到开春，朝廷就召回乌木樨，给乌木樨封了朝云郡主，这回乌木樨又能花天酒地了，可是她并不觉得开心。这个世界已经把残酷向乌木樨展示了出来，就再也遮不住了。
　　她的担忧不无道理，龙族青虬部不久后派人朝见皇帝，准备和大衍议和。提出的条件是：用龙族东北的紫营城换西北的昆仑城，让乌木樨和亲，龙族永不来犯。
　　晚珠苦笑了一声：“在我们看来是亏本的买卖，但是大衍一定会同意。”
　　青虬的野心是显而易见，昆仑城是西北的屏障，如果龙族得到了昆仑城，大衍柔软的腹地就会完全暴露在铁蹄下，但是东北紫营城有千里沃土和漫长的海岸线，这些对大衍诱惑力实在太大了。大衍上上下下没有谁不盯着钱看，能出海就意味着白花花的银子，昆仑城倒是不错，可是西北在盛京看来，其实和荒地无二。大衍勉强和龙族对峙，可是打赢的希望实在渺茫，倒不如答应了……很多人都会这么想不是吗？钱会让人短视。
　　乌木樨好气又好笑：“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我为大衍弄死了龙族多少人！和亲是个什么下场，用脚指头想也能想出来！比活剐了好不到哪去！我想着至少这一条不能同意吧？满朝上下，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我说话！甚至，还有人说我心狠，怎么让“友邦”饿死了这么多人……”
　　乌木樨面临的牺牲毫无意义，只是作为异族的一个泄愤工具，根本不会带来和平，这时候朝野的目光盯着利益，谁会想到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巫族女子说话呢。
　　她会被白白浪费掉，不能带来什么好处，只是因为于大衍朝无足轻重。
　　晚珠道：“所以你这是准备跑路了？”
　　“刚准备走，不就遇见你了。”
　　乌木樨和晚珠推开房门，傅如和云憬一个坐在床边，一个坐在椅子上，目光冷冷地射向晚珠身后的乌木樨。晚珠道：“这么晚了还不睡，跑来我房间做什么。”
　　傅如和云憬的房间在晚珠隔壁。
　　不等傅如云憬回答，乌木樨笑眯眯地娇声说：“自然是为了见我呀，别来无恙，太子殿下。”
　　说着，乌木樨不客气地走到桌前，抓起一块糕饼往嘴里塞，道：“不是我说，现任的小皇帝云悯跟摆设一样，还不如殿下当初呢。唉，小皇帝究竟是你族弟还是侄子来着，无所谓吧哈哈。”
　　云憬觉得再和乌木樨多带一秒都要心梗，他偏偏不好发作，恶声对晚珠说：“回来就好，我去睡了。”
　　“欢迎入伙。”傅如对乌木樨“十分友好”地打了招呼。
　　“这就完啦？没劲”乌木樨根本不知道羞涩为何物，三下五除二把外衣脱了，扔在地下，只穿着肚兜和亵裤上了床，还拍拍被子示意晚珠也赶紧上床睡觉。
　　晚珠把乌木樨扔在地上的衣裳捡起来，道：“你还真不客气。”
　　乌木樨说：“都是女的客气什么？晚将军不会在军营里呆久了，转了性不成？”
　　等晚珠躺在乌木樨身侧，乌木樨侧过身，盯着晚珠，道：“你手里，现在有多少人。”
　　“一个，两个，加上你，算三个吧。”
　　乌木樨惊得从床上跳起来：“晚将军你是在开玩笑吧?您是计划用三个人完成霸业吗？”
　　“你还没有问过我的计划。”晚珠轻声道：“也许不止三个人呢，我的旧部现在七零八落，能找出来还肯跟着我的不知道还有几个。”
　　“我有飞云台，另外，乌部精锐有五千人，可是不能轻易动。”
　　乌部的真正掌权者既是乌木樨的老师又是乌木樨的祖父，年迈的苍鹰乌狄。
　　“我也有我的部族。”乌木樨语气夸张，“哎哎，我祖父都一把年纪了，您可别指望他老人家帮您征战沙场，冯唐易老知不知道？”
　　“有你在，巫族当不了炮灰。”晚珠白了乌木樨一眼。
　　乌木樨摊在厚厚的被子中间：“还是自己家最舒服，能好好地做生意才是最要紧的，你赶紧想办法把姬烨踹下来，看见他那张不阴不阳的脸我就来气，现在内阁还得看他的脸色行事。”
　　“姬烨不是问题，真正的问题还在后头。”晚珠语气平静。
　　乌木樨笑道：“当初害你的不是姬烨啊？你可是他亲学生！”
　　“实力是另外一回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乌木樨试探着问：“我能不能了解一下宫变的细节，当天在内阁里的大臣不会都是你杀的吧？当时禁军把皇宫围起来，场面可吓人了！”
　　晚珠语气凉凉：“你觉得呢？”
　　“现在市井间都说是当日云岭岚皇帝病重，姬烨抓着老皇帝的脖子恶狠狠地说：‘天下是我的！’”乌木樨扭着脸上的肌肉，装出一副狠巴巴的模样。
　　“倒也不必如此绘声绘色。”
　　“当时晚珠将军和浏王世子得到消息进宫护驾，内阁和将军义正辞严，可惜不敌姬烨手握重兵，在场的朝臣几乎无一幸免，浏王世子被杀，皇帝含恨归天，太子下落不明。 ”
　　“另外一个版本是晚将军早有反心，和姬烨密谋，得手后狗咬狗。”乌木樨眯起眼睛，“市井的故事要多少有多少，说到底还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晚珠失笑：“有真有假，不可不信，当然也不可全信。”
　　“小样儿，跟我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啊，我看你的狗腿子里就我积极性还比较高。”乌木樨搭着晚珠的肩：“等你发迹了，记得提携提携我，让我在盛京开他几十个勾栏瓦舍，专门赚那些纨绔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