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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荆桑(一) ...

  •   远远的就看见了一座小木屋掩映在山林中,走近才看清楚细貌,屋前种着四五棵桑树,已有了一两丈高了,用篱笆围住的院子里,在西南角种着些花草,有叫的出名来的,也有叫不出的。
      喇叭花开得很好,沿着竹篱笆一路蔓延着,将整个院子都围在了其中。
      院子里有一棵很大的樱桃树,树下放着一张未经打磨过的大石头,上面放着一个茶壶和两个杯子,因为石面凹凸不平,所以茶壶和茶杯分开的有些远。
      树下还有着一张摊开的竹席,竹席上放着一个蒲团,蒲团上坐着一个近三十左右的男人。
      是陆夫子,是附近村子中唯一的私塾夫子,此刻的他刚刚用凉水冲完了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虽然都是粗布麻衣,颜色也是灰暗的旧衣。
      但在这刚刚步入初夏的时节,微风时时吹起,听得头顶的树叶撒撒作响,甚是惬意。
      他的妻,此刻带着孩子到菜地里去摘菜去了,雇来的长工也到后山的山涧挑水去了,整个屋子静的很。
      “爹爹!”
      隔着老远就听到了女儿在唤自己,陆夫子听到声音就起身,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就看着颖儿一蹦一跳的跑到院子里来。
      直接就朝自己扑了过来,陆夫子顺手就将孩子抱了起来,用胡子扎着小姑娘粉嫩的脸颊,小姑娘笑嘻嘻的用手推让着爹爹的脸。
      “不要!爹爹的胡子扎人!”
      正玩笑着,妻就挎着篮子进来了,这个时节荠菜正是成熟的时候,还有初生的豆角。
      陆夫子抱着孩子朝妻点了点头,妻走进厨房将菜放在了案板上,用外面水缸里的水洗了手,就从陆夫子手里接过了孩子。
      陆夫子转身就进了厨房,颖儿在娘亲的怀里一点都不安分,扭动着就要下来自己走,才三岁的小腿还没有太多的力量,迫切需要锻炼。
      妻将孩子放了下来,顺手拿起了石桌上的茶杯,就在她进院子的档口,陆夫子就已经为她倒了一杯茶。
      一饮而尽,解了喉头的渴意,说是茶,其实不过是带着茶味的水罢了。
      顺手就拿起了刚刚陆夫子放在桌子上的书,是一本郑笺的《毛诗选》,妻垂眉一页一页的翻看着,细葱一般都指在阳光的映射下仿佛是初生的白玉一般细嫩。
      小孩走了两步,见没人理自己,爹爹的声音在屋子里,她看不到,只能转过头去寻娘亲,蹒跚地走了两步,就扑倒了母亲的怀里。
      睁大了眼睛,滴溜溜的观察着母亲的脸,见母亲没有生气,就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扒拉着母亲手中的书,她看不懂书上写了些什么,但想让母亲不要看那四四方方的东西,陪自己玩。
      妻将孩子放在了膝上,将书放在石桌上,搂着孩子,手紧紧握着颖儿绵软无骨的小手,抿着嘴,温柔的笑着。
      “颖儿,娘亲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颖儿拍着手,不知忧愁的依在母亲的怀中,听着母亲的声音,就像月华一点点流进她的心里。
      “据说在数百年前,有一个姑娘……”
      妻缓缓的叙述着緹縈救父的姑娘,陆夫子在厨房中处理妻带回来的食材,听着院子里妻讲故事的声音,会心的笑了。
      等到饭快做好的时候,长工牛三也挑水回来了,家里人口简单,牛三洗了手,就去帮着陆夫子到厨房去忙活了。
      牛三是附近村子的人,家里穷,也没有田地,全靠给人做工挣两三个钱养活自己,去年冬的时候,唯一的亲人老母也死了。
      是陆夫子出资替他安葬了老母,他也就因此到陆夫子家做工。
      陆夫子家的田地不多,加起来也不过四五亩地,不过陆夫子是读书人,没做过农活,夫人也是柔弱的,从不拾掇地里的事,所以就将地里的事全都交给了他。
      他心里感激陆夫子,做起活来也很卖力,陆夫子也不像其他的主家一般的苛刻人,待他也就很平常人一样,从没将他做下人看过。
      吃饭都是一起吃的,工钱也给的公道,甚至还教他读书识字。
      陆夫子不是本地人,是去年秋带着妻儿来的,在山腰的竹林旁就住了下来,同时托本地的乡贤买了四五亩田地和一座山,就安安稳稳的住了下来。
      到了深秋的时候,陆夫子又在村子里办了个私塾,也不在乎什么束脩不束脩的,只要愿意来学,陆夫子都愿意教。
      据村子里唯一一个在县里做衙役的人说,这位陆夫子来头可大着了,就连本地县令见着他都得打躬作揖呐。
      去年冬至的时候,县令还亲自来拜会过陆夫子,那架势,威风的很,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官,平日里里正就是他见过最大的官。
      他小心翼翼的端茶,头都不敢抬,可是陆夫子泰然自若,甚至还笑出了声,这份气度,他是自愧不如。
      心里对于陆夫子的崇敬更添了几分,除了陆夫子,就连陆夫子的妻子,他不知道她姓什么,只听见陆夫子唤过夫人“子安”。
      估计是夫人的名字,乡下的女孩子从不取名字,一般就是三妹、二妞、丫头的混叫,可是夫人有名字,这一点就值得他敬佩。
      更值得他敬佩的是夫人也识字,他常常听见陆夫子和夫人拿着一本书争讨着什么,虽然听不懂,可两人的笑声特别好听。
      有时陆夫子不在,夫人就会去带两节课,时常可以见陆夫子和夫人各自趴在书案上写着什么,直到深夜。
      常常他做了一个梦后醒来,起夜的时候还能见到陆夫子和夫人的屋子里亮着的灯,两个身影映在窗上。
      不过,夫人也有令他不满意的,夫人不会做饭,也不懂纺织,平日洗衣的事也多少包给村里洗衣的婆子们的。
      这在村里几乎是不可能的,从没有那家的妇人说是不做饭洗衣的,如果那家的姑娘传出不会洗衣做饭的名声,一定没人要的,哪怕是天仙也不能不做家务事。
      当然夫人是不一样的,夫人从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后来牛三才发现夫人不是不会,夫人也会纺织,织机扎扎的声音也在春日的黄昏响起过,不过几日就停了。
      是陆夫子不让夫人做的,后来也就到镇子里去买布了。
      至于什么洗衣做饭,做得就更少了,家里的饭大多是陆夫子做的,夫人只负责摘菜,其他的一贯都是不管的。
      据他猜测,陆夫子和夫人一定都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特别是夫人,那双手一看就是没做过重活的,那张脸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姑娘。
      “吃饭了。”
      陆夫子和牛三端着菜走了出来,妻点点头,将石桌上的东西都捡到了屋子里去了,菜都上齐后,陆夫子伸出手从妻的手中接过的孩子。
      “我抱吧,你先吃饭,吃完后去房里看看我新写的两首诗。”
      妻从善如流的将孩子交给了陆夫子,一家人都坐了下来,说是抱,其实现在的颖儿已经能够自己吃了。
      小木碗里是一碗煮的烂烂的红枣粥,颖儿用勺子自己一小口一小口望嘴里送着,眼睛却瞧着桌子上炒着的荠菜。
      “徵叔,”
      妻注意到颖儿的目光,求助的看向了陆夫子,陆夫子失笑,
      “早预备着了,锅里还温着一碗鸡蛋羹,特地给孩子留的。”
      妻笑着点点头,菜炒的简单,两荤三素,肉是前些日子在村民手中买来的猪肉和兔肉,菜是去年腌渍的咸菜。
      吃完饭后,妻便去书房看文章去了,颖儿趴在院子里的竹席上,看父亲给她画的云台二十八将,虽然看不懂是什么意思,但看着威风凛凛、姿态各异的人儿就觉得有趣。
      牛三到院子后面去喂鸡和牛,陆夫子洗完了碗,看着天边飘着几朵白云,远山如黛,近处青峦,心情很好。
      顾季衍从驿站出来就往山上走,到村落里有一条不大宽敞的土路,土路两侧是丛生的杂草和一些灌木,路上几乎没什么行人。
      顾季衍骑着马沿着土路一直东行,沿路见田地里的麦子绿油油的,农人弯腰忙碌,阳光照烤着这些勤劳紫黑色农人的背上。
      从山间到稻田里有一条崎岖不甚宽的小路掩映在杂草中间,此时日已西斜,偶遇几个载着农具的农人,打听着友人的住处。
      友人并未住在村中,只得再次踏上了入山的小径,牵着马,阳光撒在东山的斜坡上,将顾季衍的身影拉下很长,马的影子和人的影子混在了一处。
      遥遥一望,将暮的晴天下,一阵阵飞鸟腾空而起,又消失在山林之中,树影被晚风吹拂这,摇曳生姿,在如云的竹林中,一簇青色的瓦屋便在橘黄色的夕阳中显现了出来。
      “哈哈!徵叔,难怪你要挂冠归去,这样的好地方,若是我,也是愿意的。”
      正感叹着,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回过头,却发现一个三岁大的小孩正站在自己身下,仰着头看着自己。
      “叔叔,您挡了我路了。”
      小孩的眼睛就三月的狸猫一样狡黠,滴溜溜的转,黑色而清澈的眼珠就像东海的鲛珠,清晰的映出了他的身影,手里捏着一簇野花,红的、黄的,姹紫嫣红,煞是好看。
      “小孩,你是要回家吗?”
      顾季衍忍不住蹲下身来,想要逗弄眼前这个可爱狡黠的小女孩,小女孩一点都不怕生人,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是呀,我家就在那儿!”
      说着小女孩用肉乎乎的手指指着夕阳映射下呈现出耀眼颜色的青色瓦房,一脸骄傲的说。
      顾季衍顺着女孩的指的放向看去,哈哈笑了起来,小女孩被突然笑声吓得忙往回跑,直扑到小径上缓缓走来的男人身上。
      “爹爹!前面有个怪叔叔!”
      “哦?”
      陆夫子一把将小女孩抱在了怀中,用胳膊支撑起小女孩全部的重量,然后定睛看着小径上的那个人。
      “是季衍吗?”
      陆夫子似乎有些不太确定,对着笼罩在夕阳中的男人,试探性的问了句,等那人回过头来,才确定了来人的身份。
      “徵叔兄,别来无恙呀!”
      顾季衍对着陆夫子拱拱手,陆夫子也很高兴,怀里抱着孩子,不好和好友见礼,要把颖儿放下,颖儿是怎么也不肯撒手,没法子,对着好友抱歉的笑了笑。
      顾季衍自是不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将路让给了作为主人的陆夫子,陆夫子走在前面带路,而季衍自己牵着马落后半步跟着,两人一边走一边叙述着离别之情。
      “你怎么来得这么早,我原以为至少得大暑的时候,你才能来的。”
      “接到你的信,我便来了。你在信中说你欲有在此有久安之意,我便想着,到底是何等神仙福地,才能叫我们的陆夫子流连忘返。”
      “如今你来了,便可好生看一下,此中虽地处偏僻,然在我看来确实逸趣不凡的,我本就是不羁惯了的,如今也算是复得返自然了。”
      “此地风景确乎是好,我看你的面色也红润了不少,想来也是此地山水的功劳,只是你有大才,若是在此虚度,岂不是浪费?”
      “这你便不明白了,我有何才,不过卖弄文字罢了!此生茫茫,如今有贤妻,有稚子,情愿做这山水隐逸之人。”
      二人正说着,便到了院门口,妻听见院门口的交谈声,猜测是有客来访,便施施然从内室走出,见到来人,很是惊喜。
      “竟是顾夫子么?徵叔盼了数月,可算是盼来真人了。”
      “嫂夫人。”
      见了礼后,顾季衍转头看向了陆夫子,眨眨眼睛,露出几分探寻的味道,
      “原来徵叔兄竟是在盼望我么?既然盼望,不如同我归去,共创一番大业?”
      陆夫子将孩子交到了妻子手中,颖儿见爹爹和怪叔叔相谈甚欢,完全不理她的,不由有些不满,便从善的爬到娘亲的怀中了。
      “颖儿,刚刚叫人了没?”
      陆夫子听到这,才拍脑袋,想起让颖儿叫人的事,颇有些歉意的说:
      “一见到季衍就高兴的不知所已了,来!颖儿,叫顾叔叔。”
      “顾叔叔好!”
      颖儿是个乖巧的孩子,从善的叫了一声,便跟着娘亲进屋子里去,因为要招待客人,娘亲将她放了下来。
      颖儿迈着小步子亦步亦趋的跟着娘亲,看着娘亲带着锄头,在后院子的一棵树下挖着,刨开上面一层层薄薄的泥土,便露出一个褐色的瓷罐子。
      娘亲将瓷罐子小心翼翼的挖出,用布小心擦拭这罐子周身的泥土,然后抱着罐子去了厨房,取了两个碗,拿到了前院去了。
      “山野之间,也没什么好招待的,我只季衍夫子是好酒之人,便拿出这村酒待客了,村酒浅陋,还望夫子不要怪罪。”
      “哈哈,嫂夫人客气了,村酒虽是浅陋,却别具风味,今日乃是我与徵叔重逢之日,有酒便好,重在情而非酒。”
      说着就端起妻刚刚斟的半碗酒一饮而尽,随即叹道:“好酒!竟不似我常日饮的村酒。”
      “这酒是我们自己酿造的,是根据村里酿酒的法子改造过的,不过是多过滤了几道,又加了些药材罢了。”
      陆夫子含笑解释着,眼睛却落在了妻的身上,妻被陆夫子炙热的目光看得脸有些发热,拉着孩子,说:
      “我去做两个下酒菜,你们先吃着。”
      牛三踏着露水回去的时候,远远的就见院子里闪着黄色的光,在夜幕的山林下格外的显眼,心中闪过一丝暖意。
      每次暮间回家时,总能看见院子前的门上挑着一盏灯笼,橙色的光指引着归家的路,回家之后,迎接他的便是热气腾腾的饭菜。
      只是今日有些不同,那两光较平日格外要亮些,在墨绿色的山林中映照出了独属于一片橙色的天地,那天地中还有些袅袅炊烟。
      还没进门,便注意到了拴在外面树上的马,推开院门的时候,牛三注意到院子里多出了一个人,那人衣着锦绣,腰间配着一把黑色的剑。
      那人瘦削的脸庞上,粗黑的眉毛使得原本柔弱的气质中多了几分粗犷,一双眼睛显露出一股不平之气,厚重的嘴皮上留着一缕八字型的胡茈,这是就在外漂泊的游子才会有的形象。
      陆夫子坐在男人的对面,夫人坐在中间,为两人斟酒,在石桌之上堆砌这两三碟下酒的菜。
      那菜肴一看就是夫人做的,都是些罐子里腌制的冷菜,再在锅里起火热了一下,不是什么费工夫的事。
      陆夫子看得出是极高兴,平日极少饮酒的他,此刻却一碗接着一碗的下肚,就连夫人也面色微醺,透出了一股子迷离的味道。
      牛三别看了眼,知道自己不该再看,可心里却止不住的痒痒,脑子里闪过村里守寡的李寡妇那白花花的身体,只是那张脸却是夫人的脸。
      牛三暗骂自己下流,心神却止不住的开始飘荡,他十三岁时,偷看过村里李寡妇洗澡,至今他还记得那白花花好像羊奶一样的肌肤,还有那挺立在胸前的两坨……
      至此之后那个身影便一直伴他度过了漫长的放牛岁月,直到遇见了夫人,那具身体渐渐有了脸。
      以前他不知道美人应该是什么样的,以为至多也就是村子里那些新媳妇的模样,含羞带怯,瞅一眼脸就通红的。
      可是现在他觉得女人就得是夫人这样,小小的嘴红得好像早上的霞一样,笑起来比花还好看,讲起话来,声音比画眉还要动听。
      “牛三回来了,饭在锅里,你自己去吃吧,吃完了自己看着还有啥要做的,做完了就去睡。今天晚上有客,不用你麻烦了。”
      陆三听着陆夫子的话,羞惭的抬不起头,主家对他这般的好,他还在想主家的女人,实在是太不是人了些。
      好在灯光昏暗,陆夫子的注意力又全在他好友的身上,竟没人发现他的异常。
      顾季衍打量了牛三两眼,便收回了目光,又喝了一口酒。
      “牛三,你明早起的时候去村里找一下吴家嫂子,让她来帮两天忙,若是嫂子不能来,二妹来也是一样的,这几天家里有客,忙不过来。”
      牛三听着夫人的吩咐,答应了一声。
      在星光下,三人觥筹交错,陆夫子看着妻微红的眼眶,眼眶中的那枚珠子就像是能摄人心魄的黑石,时刻牵动着他的心。
      妻素来是不饮酒,除了高兴的时候陪着他饮半杯,今日许是因为久不曾见过故人了,竟一时高兴饮了不少。
      此刻月已出了东山,星光之下,山野寂静,只有那偶尔不知从何方想起的鸟鸣,月光的银线透过树隙撒在了石桌上,山风微寒,给顾季衍滚烫的脸庞带来了几丝凉爽。
      顾季衍的酒醒了些,一时胸中涌出一股豪情来,就要赋诗,陆夫子看着好友几分癫狂的模样,没有苛责。
      让妻去内室取来了纸墨,铺纸研磨,顾季衍说一句他便记一句,很快一首记游山中景色,道叙重逢之情的诗就已成了。
      陆夫子看过夸赞了两句,自己也应和了一首,眼看着已是二更时分了,山中人睡得早,这会天气早凉起来了,便让顾季衍早些休息。
      颖儿吃完晚饭后就睡了,这会早就做起了扑蝴蝶的美梦了。
      早上跟着娘亲背诵古诗,中午又到田间耍了一会,午后跟着爹爹去私塾,早就累了,听几个大人讲话的时候,眼皮就直打架,好不容易撑着洗漱完,就倒在床上和周公相会去了。
      临睡前,两人再去看了一眼熟睡的颖儿,颖儿不知梦见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吧唧了两下嘴,翻了个身。
      给颖儿掖了掖被子,两人便回了房,这会洗漱完后,困意竟消散了不少,妻看着刚刚两人互相唱和的诗,默默的凝神。
      陆夫子从背后抱住了妻,鼻息间还残留着酒的余香和一股子只属于女人的奶香,将头埋在妻的发髻间,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若有似无的头油的味道。
      “你这么了?”
      妻有些奇怪,被陆夫子抱的有些紧,微微挣扎了下,见夫没有任何反应,也便算了,只把手稿放下,一任陆夫子抱着。
      “我想你了。”
      “天天见的,有什么想的?”
      随即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脸一下子就红了,只低着头嗫嚅着,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
      “到床上去。”
      “好。”
      陆夫子答应的干脆,两人移动到床上,陆夫子盘坐在榻上,吹了灯,月光透过窗子射到踏上,使整个屋子都蒙上了一层轻薄的白色的雾。
      在那朦胧中,妻解开了腰间的系带,露出了好像莲藕一般白嫩的肌肤,从脖子到肩膀,然后说手臂……
      整个人仿佛都罩上了一股子神秘的色彩,空气中隐隐弥漫的是一股子说不出的都属于女人的味道,那味道和眼前的景象都带着一股子蛊惑人心的力量。
      陆夫子感觉到自己的目光已经紧紧被自己的妻吸引了,那微微起伏的胸膛,仿佛能够透过肌肤感受到里面所蕴藏着的无尽的诱惑。
      因为身体的原因,陆夫子自问不是一个重欲的人,这些年来,与妻相守,也多是相敬如宾。
      鱼水之事虽也有,却并不频繁,一时因为他是久病的身体,实在经不起这番折腾,二是妻当年生产颖儿时元气大伤,一直将养着。
      但今日的妻格外的魅人,陆夫子知道他的妻是难得的美人,鹅蛋脸上是柳叶眉,小巧的鼻子配上那微薄的嘴唇,看着总有几分清冷薄情的味道,可那双眼睛却是一双会说话的宝石,所有的喜怒哀乐都隐藏在其中,让人忍不住想去探寻。
      他就是被那双眼睛所吸引,并愿意为了眼前这位薄情的美人做下“负义”的事。
      记得当初为了得美人的青睐,他曾做出许多令人捧腹的傻事,那双含情的眸子最终为他所打动,成为他的妻。
      妻的每一寸的肌肤他都曾品尝,那是世间最为精巧的艺术品,让人可以抛下一切,什么都不顾的沉沦下去。
      感受着妻的体温,许是因为饮酒的缘故,许是因为动情的原因,妻的体温比平日要高处许多,陆夫子忍不住想要落泪。
      两滴泪水滴到了妻的颈间,妻战栗的将他拥的跟紧了,一两声呜咽声从妻的喉头滚出,最后消失在夜色中。
      在这一刻,陆夫子感觉自己就行一只孤舟漂浮在茫茫的大海中,任由风浪侵袭,而风浪中他任由自己的小舟被风浪打翻,海水淹没了自己,沉沦着,窒息着,知道看到了蓬莱的仙境。
      又似一片在空中飘荡的黄叶,任由秋风将自己吹荡,东西南北,天地渺渺,最终回归了大满的怀抱,寻觅着泥土的味道。
      陆夫子看着妻熟睡的颜色,打了水轻轻的为妻子擦拭,不忍惊动那仿佛神女一般都睡颜,心中是享受后的满足。
      只是空虚和孤寂很快来袭,陆夫子亲吻着妻的额头,想填满那空荡荡的心灵,却只是静静的看着妻的睡颜,长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顾季衍来找陆夫子,当然为的不会仅仅只是访友那么简单,他来有着一个重要的目的。
      顾季衍满以为外面的鸟鸣不过是黎明时分早起觅食的鸟儿,待睁开眼睛才发现已经是辰时了,早晨的阳光撒满他的睡房,可以清晰的看清空气中的尘埃。
      匆匆起床,发现主人家翁早就起了,陆夫子在院子里摇头晃脑的诵读着古代圣贤留下的只言片语。
      而嫂夫人抱在孩子沐浴在阳光下,一句一句教着孩子背诵着《诗经》中的佳句,小孩虽然不知道句子的意思,只觉得跟着娘亲念很有趣,拍着手,背一句拍一下手。
      厨房里升起了炊烟,昨晚匆匆见过一面的仆役正在院子前给马喂草料……
      最先发现他的是一直东张西望的颖儿,拍着手笑嘻嘻的说:
      “怪叔叔起床了!怪叔叔是个小睡猫,我都起了,怪叔叔还没起!”
      陆夫子听到孩子天真的话语回头看向了顾季衍,朝他点点头,又接着诵读去了,顾季衍知道这是陆夫子素来的习惯,也不计较。
      嫂夫人也朝他笑了笑,纠正着孩子的叫法,奈何颖儿固执的认为他就是怪叔叔,因为怪叔叔喜欢自言自语。
      顾季衍自是没必要和一个孩子计较,逗着正和母亲争论的颖儿说:
      “怪叔叔以前还抱过颖儿,颖儿还记得吗?”
      颖儿煞有其事的歪着脑袋回想着,奈何在她有限的记忆中实在搜寻不出怪叔叔的影子,只得求助的看向了娘亲。
      “你季衍叔叔可没骗你,不过那个时候你还小,记不得了也很正常。”
      颖儿转过脑袋,一脸认真的看着顾季衍,咬着嘴唇,
      “好吧,娘亲说叔叔你抱过那一定说抱过的,叔叔,你等一下。”
      说着就从娘亲的怀里跑开,迈着小步子向自己的屋子跑去,嫂夫人看着孩子的背影无奈的笑了,转过头看着顾季衍。
      “季衍夫子,昨天匆忙,不知家里可还安好?”
      顾季衍知道嫂夫人要问的是谁,
      “内子一切都好,如今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只是时常想起昔日和嫂夫人在一起的时光。”
      陆夫子听见两人的谈话,正好诵读的事情已经完了,便侧耳听了起来,只听得妻回答说:
      “我有何尝不想念我们曾经的日子,只是……”
      妻没有继续说下去,顾季衍也就没有往下接话了,洗漱后,便和陆夫子一起去议论昨晚的诗文去了。
      颖儿捧着一个香囊,献宝似的张开手心,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充满希祈的盯着顾季衍的反应。
      “给,叔叔,这是我作为叔叔曾经抱过我的感谢。”
      季衍好奇的接过香囊,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竟是一只用青草编织而成的蚱蜢,不由的失笑,
      “为什么要送叔叔这个呀?”
      “娘亲说过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叔叔曾经抱过我,可是我忘了,这便是我的不该,所以我应该给叔叔赔礼,可是这屋子里的东西都是我爹爹和娘亲的,唯有这只蚱蜢是我自己织的,所以我只有用这个来表达我的歉意。”
      稚嫩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一言一句都充满了稚子的童气,一时间颖儿说完了,院子里沉寂了片刻就想起了活泼的笑声。
      颖儿不知道到底为什么这些人都在笑,歪着脑袋,好奇的看着众人。
      季衍摸着颖儿的头,笑着承诺:
      “叔叔一定会将你的‘赔礼’好好保存的。”
      季衍觉得颖儿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心中十分疼爱,也乐意陪她玩乐,给她讲着外面的风土见闻。
      那是颖儿所不曾接触过的世界,眼睛中充满了探索世界的渴望。
      吃饭的时候,季衍见到了一位陌生的大姑娘,这位妇人便是请来帮忙的二妹,两条粗黑的辫子垂在胸前,用红绳扎着,脸颊是健康的红润。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荆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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