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死是这样作的 ...
-
死是这样作的
当师弟一掌握了主动权，洛飞花便又不得不回到自己以前暗无天日、水深火热的生活。她每天在鸡鸣声中伴着两团浓重的黑眼圈从床上爬起，然后一力承包砍柴挑水、生火做饭、 洗衣扫地、种菜浇花等种种家务，一直累到腰酸背痛腿抽筋。简直是劳动人民的楷模，被压迫者的典范。
身受巨大劳动量压迫的体力，和师弟浑身散发的冷冻力的双重摧残，她已经渐渐接近崩溃的边缘，终于忍不住了。
“是你逼我的。”这一日深夜，劳动完毕的洛飞花躲在房内，默默掏出师傅临行前留给她的锦囊，目光停留了半晌在上面那两个大大的“必杀”二字上，然后喃喃自语道。本来顾念着同门之谊，她想对师弟手下留情，不这么轻易使用绝招的。可是她已经被逼得无路可走了。所以师弟可别怪她。
缓缓拆开锦囊，她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心也仿佛在拆开的过程中提到了嗓子眼。她紧张得四周的声音都仿佛都听不到了，只有自己放大的心跳声“扑通扑通”。这可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了。里面会是什么呢？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三张小纸条。一张交代了师弟的玲琅玉佩被收藏的地方，另一张记着师父最新研制的一些捉弄人用的丹药的存放之处，包括什么迷药、淫药、痒痒药，不一而足，还有一张写的是师父试验中的抑制双子蛊的药方。
这三张纸条无疑都能对师弟起到压制的效果，尤其是第三条。听说蛊毒发作起来可是意识崩溃，浑浑噩噩，痛不欲生。锥心噬骨般的痛会随着意识的抵抗而俱增，再倔的硬骨头都能给磨圆滑了。所以这般阴狠毒辣的双子蛊向来是作为魔门至毒的存在，黑白两道中人皆闻之丧胆，谈之变色。虽然这张药方只是试验品，仅能缓解蛊毒半年之久，并无法根治，但是相较于那渺茫的希望，这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是扼住了师弟命运的咽喉。
师父真是体贴入微善解人意哪，足见其先见之明。连他多年的珍藏都留给了她，洛飞花被师父的无微不至深深感动了，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她心里也不禁暗自揣度着：自己和师兄说不定是师父的亲生骨肉，师父出山是为了寻找自己失散多年的姐妹。这么一想，她当即觉得非常有可能，打算等到师父回来的时候向师父求证一下这个问题。
现在她决定要对师弟实施深入的打击报复。她打算按照药方提前做出双子蛊的解药来，等他月圆之夜蛊毒发作到最痛苦的一刻之后再给他。一想到师弟痛苦挣扎苦苦哀求解药的惨状，她就觉得解恨之极爽快之至，不禁“嘿嘿”两声，嘴角大大地咧开，脸上露出了分外猥琐的笑容。
只是现在还是上旬，离这个过程还有一段时间。现在能直接见效的还是得用上师父的秘制整人丹药。她十分迫不及待地想看见师弟被折磨得满地打滚楚楚可怜的样子了。
心随意动。她当即潜入师父的房内，按照纸条上所记，在药柜的第三层第三格里找到了那一大堆药。其中包括药材、膏药、石散、丹丸等各式各样，以药丸居多。她一一嗅了嗅，凭她对医药的浅薄了解，依稀只能辨别哪两种分别是迷药和淫药。然而师父在纸条上交代了一种他研制的最引以为傲的迷魂汤，服药者意识会暂时迷迷糊糊，任人摆布。针对师弟现在任性不听话的症状，这种药对师弟使用最适合不过了，专注各种不服。不过为了应急备用，她还是决定带上其它各式药。
于是她立即打包了师父这些最新研究成果回屋。第二天一大早，开始罢工的洛飞花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找师弟算账的路上。现在她有了实力底气也足了，腰不酸背也不痛了，一口气就冲到师弟房前了。
“卿师弟，师姐看你多日操劳，特意给你准备了正气安神的补药。”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压了压心中的激动之情。然后收起凌厉的攻势，放缓了动作。她告诉自己要保持镇定，才能造成具有迷惑力的假象，否则就露馅了。
然而她在门外的喊话却如石沉大海，毫无回音。她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师弟一丝一毫的回应。房门依旧紧闭着，房内半天都毫无动静。只有廊上呜咽的风从她身边呼啸而过，凄凄惨惨兮。
她吃了一个闭门羹。
她十分确定师弟就在房里，因为刚才她悄悄地把窗户纸捅了一个小洞，往里面瞄了几眼。师弟正在床上打坐，凤目紧闭，剑眉深锁，乌墨长发在他身后散披如扇。渐渐地，他额头上微微有汗滴渗出。他依旧神色沉沉，仿佛进入了一个静止的世界。端坐的身姿纹丝不动，一副隔绝外界的样子。
刚才洛飞花还以为是师弟怕了自己，对自己有了防备之心，原来他是在打坐练功。那她还是晚上再来看看好了。毕竟黑夜是最好的伪装，她晚上更容易下手。
是夜，月黑风高，适合杀人放火下药。洛飞花猫着腰，随身携带着十几种效果不同的药，蹑手蹑脚地走到师弟的房门前。正当她打算捅破窗户纸掏出迷药往里面吹的时候，房门“吱呀”的一声缓缓打开，一个白色的人影当即出现在她眼前。说时迟那时快，她眼疾手快地收起了正要行凶的道具，然后挤出一丝和善的表情，对着面前这人莞尔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这人正是她师弟。
浓重得化不开的夜色里，但见他长身玉立，白衣幽幽，衣袂翩然于许许微风中，半个人都笼罩在一片阴影里。他面沉如波，眼底映着一片清晖，在这夜凉如水的晚上渗透出几丝寒意。
洛飞花忍不住抖了抖，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快掉下来了。大晚上黑不隆冬的，他穿着白衣又摆出这幅悚人的表情，完全是一副深夜白衣男鬼的标准配置嘛。
“咳…卿师弟，师姐仍对你的伤情十分牵挂，师父走了，这里又偏僻得厉害，夜深人静的怕你寂寞难耐，便来找你说说话。”洛飞花鼓足勇气直视着面前冷嗖嗖的师弟，嘴角努力扯开了善意的弧度，然后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一句话。她试图显出一副和蔼可亲的知心师姐模样来。
卿采之无言，盯着她释放着疑似善意的炯然双眼，点头应之。
半晌后沉沉夜色中洛飞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放置在桌上的茶具长烛，还有对座目光飘然若有所思的师弟，感到一阵深沉的无语。
今晚寒露湿重，夜凉如水。她满心以为师弟定会体贴地把她引进屋内，然后一道交心畅谈。可是她忘记了师弟本来就是个不解人情的冷冰山。太阳是根本不会从西边出来的。
看到她的殷切邀请，他也不多言，缓缓踱步到院中石台坐下，一副要和她赏夜色的架势。她只好去拿来了茶具长烛，半路上偷偷在其中的一个茶杯里下了几种药，准备到时候用这个茶杯多灌师弟几次。
“卿师弟，你的伤已经痊愈了吗？”
说来也是奇怪，就算师父医术高明,用药如神，可是这见效也太快了吧。其实洛飞花心里巴不得他久治不愈。
“是。”说话时，她看见师弟眉头微蹙了一瞬，这过程快到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那真是太好了。先前为了祝你早日康复，我特地沏了一壶上等的茉莉花茶，现在向你敬茶表示祝贺吧。喝下这几杯安神的热茶，对你的身体一定也有所裨益。”她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不是很厉害，所以她略微有些紧张。
她拿起那杯下了药的茶摆在师弟面前，将另外一杯正常的茶放在自己这边。然后她全神贯注地盯着师弟毫无表情的脸，心里不禁稍稍担心：自己这样明显的动作会不会被识破。
还好，直到很久后师弟的脸色也一直没有什么变化。她悬着的心，终于慢慢落了下来。
洛飞花端起面前茶杯，向师弟微微颔首致意，“祝你少病多福，百毒不侵。我先干为敬。”她仰首一饮而下。
醇厚的清香在舌尖回味无穷，而后沁人心脾，深入肺腑。香气越来越浓，慢慢地仿佛在整个身体里搅在了一起，让她几乎快窒息了。意识也渐渐变得迷迷糊糊的，眼里好似也被蒙上了一层若有似无的雾气。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了师弟起身走向她。
“卿师弟，我，这是怎么了？”洛飞花用力甩了甩晕眩的头，也站起身来，双腿却软绵绵地没有一丝力气，一个不稳便“咚”地摔倒在地上，久无动静。现在的她已经快失去思考力了，只留下一些潜意识里的东西。
见此情形，卿采之眼睛微眯，芒刺一般的目光落在晕倒在地上的那人身上。先前他从她眼底藏不住的喜色中中留意到一丝不寻常，趁她不注意时快速地用移花接木的手法交换了那两杯酒，想看看她到底玩什么把戏。于是便有了现在的状况。
“说实话。”他倒想听听她潜意识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想暗算他。
“卿师弟真是讨厌。每天臭着一张脸，像谁欠了他五斗米似的，冷冰冰得真让人恨不得给他扯出一个笑容来。而且总是距人于千里之外，都不知道体贴师姐乐于助人，害我天天一个人累死累活的。而且他像个怪物似的，那么重的伤居然不久都痊愈了。”洛飞花隐隐感觉到有一个低沉的声音传入嗡嗡作响的大脑里，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种让她有问必答的冲动，瞬间把心底的话倾泄而出。
而后是良久的沉默。
“睡吧。”半晌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淡淡的，却好似含有一丝游离的轻愁。
身体仿佛得到了入睡的信号，她顿时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大脑昏昏欲眠，眼皮也渐渐地变得越来越沉重。
就在她眼中几欲沉陷入一片黑暗之时，忽的，似乎有一声轻叹传来，转瞬又散入夜色中，湮没。
“蛊毒能医千伤，百毒不侵。”这是洛飞花陷入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死是这样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