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灯塔》温淮雾

25、第 25 章

　　叶南星终于觉得哪里不对了，他怎么喊，她自始自终只是在哭，他轻轻拍着她的背，一直在喊“鸢鸢”两个字。

　　沈挽莺沉淀了很久，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睁开眼，看到他，突然就哭了，她抱着他，哭着。

　　“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好不好？”
　　他的语气很温柔，可就是这样，她越来越想哭。

　　“对不起。”她轻声说，“叶南星，我一直欺骗你，你不怪我吗？”

　　叶南星一愣，眉间带笑：“我只是，想听你说。”

　　“我一直都知道，我的鸢鸢，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可就是这样好的人，却被无数恶意欺负，我知道，你的性子一直是这样，温和，我知道，你外表温柔，里面却不是。”

　　“沈挽莺，我只想知道，”叶南星深呼一口气，抬头去看她，对上了她泛红的眼眶，“这些年，你过的好不好？我只想，知道一个答案。”

　　如果她过的不好。

　　那这些年，又算什么？

　　2012年拨通的那个电话，她的声音很冷，变了好像也没变，不再像高中一样温和，反而有了点冷冽在里面，当时是个跨年夜，他鬼使神差就打了一通电话过去，她的号码一直存在他这里，而之后他也再也没打过这个号码。

　　赴约相亲前一天，他得知对象是沈挽莺，再三确认才会准备去赴约，当天推门进去看到一个已经七年没见的人。

　　女孩看着变化很大，面前的人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春感，她的眼睛，不似以前一样，清澈如水，反而，却好像，显得很寂寞。

　　就像他很多年前去到巴黎，看着一起结伴滑雪的人群，好像沈挽莺，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

　　“……”

　　沈挽莺终于下定决心了，她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其实过的好还是不好。

　　已经不重要了。

　　“对不起，这么久才告诉你。”她轻声说，语气比较温和，却让人觉得悲凉，“我的父亲和母亲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小时候，我问，为什么每次爸爸回来都带了一束她看不懂的，黄色的花，有时是浅色的，有时候是别的颜色，爸爸告诉我，这是太阳花，是他和妈妈的定情之花，所以尽管结婚，每次回来都会带一束花，我们都笑着，我那时很小，哥哥已经上小学了，每次我从和哥哥一起去小卖部买吃的，因为小，他不给我吃糖，我就闹，但回到家，好像也不是很在意了。”

　　“我妈妈在我记忆里，是个很温柔的女人，我和哥哥的眼睛，都长的很像她，所以一开始小姨才会盯着我看了很久吧。”

　　叶南星沉默了一会儿，他的手始终握着她的手，唇角动了动，有点猜测：“那后来呢？”

　　“我以为，这样的幸福，会一直持续到我长大。”沈挽莺自嘲地笑了一声，“我和虞秋哥出来玩，到点后虞秋哥被听韫哥带回去了，因为哥哥马上会出来找我，他没有带我一块回去，因为那个地方就那么点大，也可能是天意，这世上，最爱我的爸爸妈妈，死在了一场车祸中，我看着他们，哥哥说我当时晕倒了，是路人打的120，我那时好像看到了爸妈，但是他们还是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身侧的男人有点硬咽，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沈挽莺闭了闭眸，她又忍不住哭了起来：“我六岁的时候。”

　　“今年是他们离开的第十九年，他们去世那天是冬至。”

　　叶南星听完眸子暗了暗，他执着那个问题。

　　“我只想知道，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沈挽莺眼眶湿润：“不重要了。”

　　叶南星猜到了。

　　“我之前觉得，我可以处理好这一切，只要我不去想，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以前每次到下雨天，我就会忍不住想到那天。”

　　“我讨厌下雨天，也讨厌他们所有人。”
　　他缓缓抱住她，听着她诉说，叶南星眼眶也红了，有点儿想哭的冲动，他知道，沈挽莺的慢热和孤独从来不是一瞬间形成的，都是有原因的，很多年前他问过她，为什么不喜欢下雨天，她没有告诉自己。

　　这个答案，却在很多年后的下雨天，有了归宿。

　　只是这个答案。

　　太久了。

　　“……”

　　沈挽莺的异常很突然，叶南星放心不下带她去找了医生，他发信息给了沈秋程，没多久人就进来了，两人交谈许久。

　　沈秋程直言，冷声道：“孟温瑶。”
　　一件又一件，以江清淮为首，都是针对妹妹的。

　　沈秋程看了看身侧的人，泛红的眼眶，最后叹了一口气，做出了一个选择：“其实她六岁的时候，出了事，姑姑说她经历了不好的事情，进行了记忆创伤，失去了一段记忆，我之前怕她忘记我，可是没有，还有一个事，她高二出国前夕，她出国的护照和一些证件被老爷子扣了，我以为已经没有办法了，沈时暎和沈齐贺负责偷了出来。”

　　“对于他们我是恨不起来，可是有时候却觉得我们很像。”

　　沈秋程眠了下唇，想说什么，最后什么都没说。

　　最后什么都没说，这个时候说了，对叶南星，反而是种负担。

　　在国外那几年，对他来说，未必是好的。

　　这个时候，叶南星却什么都做不了，只有等，等待是他唯一可以做的了。

　　沈挽莺那边可能又想起了先前的照片被刺激到了，当即被推进了手术室。

　　“你去吧，我在这。”沈秋程看了眼紧紧关着的手术室大门，意有所指，“总要留一个人在这，她醒来不能没有人陪。”

　　很多年前的夏天，他见过还是少年的叶南星一面。
　　那时他抽出时间来，去观看妹妹学校的校庆，她在学校没什么朋友，他去了，也好过让妹妹一个人。

　　少年时的他目光始终落在少女身上。
　　还参加比赛给她赢了一些东西，那个目光，可能连叶南星自己都没注意到。

　　所以在他们领证后的第一顿团圆饭并不是他与叶南星见的第一面。

　　“……”

　　叶南星眼神恢复正常，却还是比较红，他还是没法不在意他姑娘所经历的一切。

　　“嗯，你跟他们家合作过，让你秘书发我一份具体的公司情况还有他们公司核心技术人员，以及公司股东，你应该都认识。”
　　沈秋程猛然看向他：“你要把他们技术人员挖了？没了技术人员，公司就彻底废了，就是动了他们根基。”
　　“关于股东，除了你们两家以外，还有裴家，林家，姜家，白家，名单我会发你，他们公司有十几位股东。”
　　“换做平时，我肯定不支持你，但是。”
　　事关妹妹。

　　外面的雨，突然下的很大，声音很清晰。

　　沈秋程看向窗外。

　　下雨了。

　　……

　　沈挽莺的事不知道怎么让江清淮他们知道了。

　　盛虞秋从椅子上站起来，“怎么回事？”
　　“孟温瑶。”陆泽盛第一反应是孟温瑶，“我觉得十有八九是她，沈挽莺在手术室里还没出来，沈秋程脸色可谓差极了。”

　　沈忻白：“叶南星怎么说？”

　　盛听韫：“提前收网。”

　　别人不知道，他们几个是清楚的。
　　沈挽莺是他从高中就喜欢的人，去年相亲宴上，相亲对象但凡换成别人，他都不可能去，他们这群人天生反骨，不爱顺从家里的包办婚姻，只不过因为那个人是沈挽莺，他才去的，现在出了事，他没法坐视不管。

　　医院手术室门口，几个人待在外面，盛虞秋走来走去，刚想说什么，注意到自己的情绪，放低声音，“挽莺妹怎么就被刺激的进了手术室？一个孟温瑶还奈何不了她。”
　　“我也在想。”沈秋程了解自个妹妹，“孟温瑶给她发了信息，应该是她，手机在我这，不轻易动，等她醒了问问，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自然有叶南星在查。”
　　他问了句，“监控调取视频传到你们邮箱了，证据整理一下，孟伟齐公司资金运转不开，再结合孟温瑶杀人未遂的监控视频。”

　　“孟温瑶，这顿牢饭，吃定了。”沈秋程语气冰冷。

　　这么多年，还没有人会把主意打到他妹妹头上。

　　他的掌上明珠，一直在被人欺负。

　　孟温瑶做事之前不会没有想过。
　　江家是商界之首，几乎是整个圈子和财阀圈那边都想搭上的一条线，叶家沈家都是拥有百年历史，祖上就从商，又百年底蕴的家族。

　　沈挽莺被推出手术室时，入住了江清淮隔壁的病房，两个房间是连着的，推门就可以过来。

　　她睁眼后看到了沈秋程坐在床边，几乎是同一时间想到了车祸现场，崩溃大哭了起来，泪水涟涟，脸上都是泪水。
　　沈秋程上前来，缓缓抱了抱她，温声道：“鸢鸢，告诉哥哥怎么了？”
　　“哥，我只是觉得，爸妈走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还是有人不想让他们好过，不想让我好过。”

　　沈秋程沉默没说话。

　　另一边叶南星落地A市，出了机场，想到了沈挽莺所说的一切，还有沈秋程告诉他的。

　　——她高二出国前夕，她出国的护照和一些证件被老爷子扣了。

　　——叶南星，我一直欺骗你，你不怪我吗？

　　——最爱我的爸爸妈妈，死在了一场车祸中。

　　终于，他从通讯录里，找到盛虞秋的号码，拨了出去。

　　“嘟嘟嘟……”声音响起，他举着手机放在耳边，他从来没觉得有那么一刻像现在一样孤独。
　　“喂叶哥。”盛虞秋刚剥完橘子，接到这通电话，“怎么了？”

　　叶南星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冷风直面袭来：“问你个事。”
　　“嗯。”
　　“沈挽莺父母的墓园，你知道在哪吗？”

　　电话那头的盛虞秋沉默几秒，安静了下来，盛虞秋忘了自己是怎样说出来的了，很少有人问起这个，他从来都是避之不谈。

　　突然之间只有寒风刺骨的声音。

　　盛虞秋活了二十多年突然之间有点无助。

　　电话这边静了几秒，叶南星突然觉得冷风刺骨，也有点悲凉。

　　“在江城墓园，第二排右边两个就是。”盛虞秋继续道，“他们家有专门建设的墓园，但是她姑姑没有让哥哥嫂子的墓碑立在沈家墓园，立在了公用墓园。”

　　盛虞秋突然开口：“我以为，她一辈子不会提起这件事了，叶哥，她是个很好的人。”

　　“我知道。”

　　从前开家长会，沈挽莺的都是由沈秋程来的，只不过每次叶南星为了避免挨骂，总是在家长会开始后就回了家，所以就没有注意到，每次家长会，都是沈秋程来。

　　从前一切种种好像暗示了什么。
　　时间突然往前，叶南星想起了很多，婚后在他第一次问起沈昭玉和温钰禾的时候，沈挽莺说给她一点时间再告诉他，第二次跨年夜那天，夜里他去楼下找她，发觉她心情不好，沈挽莺跟他一顿诉说，她说她不喜欢这个家，说还在一中的时候，最开心了。

　　跨年夜，他没有多想，那天夜里沈挽莺在桌上摆了两个杯子，整整齐齐，像是对应什么人，现在想想，可能对应的是沈昭玉和温钰禾。

　　叶南星站在人来人往又寒风刺骨的机场，一时间觉得有些有些酸涩。

　　他去了趟墓园，墓园里大大小小都是墓碑和来看望的人。

　　走到第二排，最外边看到了两个紧挨着的墓碑。

　　照片上的男人和女人显得年轻，像是二三十岁的人，他们离开的时候三十出头。
　　岁月的变化，他们依旧年轻。

　　叶南星把买的两束太阳花分别放在两人的墓前。
　　之前听温听禾说过，温钰禾最爱太阳花，这也是她和沈昭玉的定情花。

　　下一秒，只见男人“砰”的一声，跪了下去，盯着照片上的人看了看，最后附身，对着两个人磕头。

　　--

　　两天时间，叶南星整理好了所有资料，顺带还将孟家公司核心技术人员所有挖走，顺带还买了其余股东手里的股份，现在他持股比例超过了孟温瑶父亲。
　　公司易主需要股份转让，签协议书，这一步棋，不好走。
　　不过公司大部分股份都在他手里。

　　回到B市时，依旧是雨天。

　　病房里沈挽莺状态不行，沈秋程之前让秘书查过，十几年前的车祸，沈家人有没有接触过，只不过太久了，有点儿找不到了。

　　至于孟温瑶。
　　这两天她有拍摄，还有一个顶奢代言，他们没去截，换下来的代言人已经找好了，跟品牌方打过招呼了，因为如果拍摄中途换代言人，那孟温瑶就会成为圈内的笑柄。
　　最初这个代言也是叶南星帮忙的，换下来，一句话的事。

　　公司亏损，核心技术人员集体递交辞职信，孟温瑶父亲不得不上门求助叶家和江家。
　　现在正被江云霆拦在江家门口。

　　秦妙和江云霆坐在一起，却都明白彼此心中在想什么。

　　“……”

　　孟温瑶那边看着网上的消息，心满意足收起手机，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没有想过，今天开始，她的路越来越不好走，也不知道，江清淮他们已经把她家公司搞垮了。

　　拍摄那天，孟温瑶早早就到了，化妆团队在后台帮她化妆，化完妆进行拍摄，这个代言圈内多少人都想要，当初她托叶南星帮忙搞过来的。

　　第一场拍摄结束，助理急匆匆跑进来，“温瑶姐不好了。”
　　“什么事？”现在没有什么比刺激沈挽莺更好的消息了。
　　孟温瑶：“摄影师要求换妆容？”不是没有过，有的摄影师为了追求美感，每一场拍摄的妆容不一样。

　　助理指了指外面，摇头：“不是，品牌方找了傅言之过来代言。”
　　意思很明显她的顶奢代言被截胡了，品牌方要把她换下来。

　　孟温瑶一愣：“什么？”

　　助理继续道，眠了下唇才继续：“品牌方还要告温瑶姐你以负面新闻为由，要告你违约，赔偿高额违约金，说最初签的合同里，就是不能有负面新闻。”
　　如果不是她是全能完美艺人，就算有叶南星的人脉，她当初但凡有一点负面新闻，这个顶奢都谈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