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请不要握住我的手（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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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你什么时候又看见一双手了？”
何纷拾在柏满风的视角盲区用眼神示意周围人拉近距离。稍有不对劲便可以一哄而上立即将其制服。
柏满风转着眼睛，眼睛里混合着古怪的神情，而后羞涩地低下头，露出一个堪称甜蜜的笑，嗓音沙哑道：
“那天在……”
“窗边。”
“一个像今天一样的雨夜。”
“轰隆隆”
巨大的雷鸣声好像从心底炸开。闪电虚张声势。雨水与大地争执不休。
跑吧，跑吧。
黑暗笼罩住多宽的范围并不重要，他反应不及，它已经涵盖了他的四周，他的视线所及，他的闭目，他的睁眼。
绝望这种情绪在心头徘徊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呢？
雨水不是刀子，不是枪子，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它们是催促声，是急不可遏，是无能为力。
青年跑的足够用力了，足够甩开意欲行为不轨的匪徒，足以躲避所有不知底细不明深浅的危险。
足以摆脱困境了。
但他依旧觉得心慌意乱。
男人带着侵略意味不容拒绝的亲近让他心底发凉。他的背抵上了水池，水渍未干，凉意攀上脊髓又淹没在雨中。背好像成了死物，渐渐地，双腿也是了。
他的体力流失的越来越快，明明在雨中奔跑，却像是在燃烧生命。
周遭的景色里，没有被黑暗吞噬的那些建筑，也成了黑的共犯。它们与黑夜起舞，演绎着幸灾乐祸的舞曲。
水流得到处都是，恍然间，世界是一片巨大的海洋，所有人都生活在海里。
不能停。没有气泡。
不能停。没有水花。
不能停！只有这一个念头，旁的不再重要。
路灯，过了几座？行人，越了几个？
不知道不知道。
终于，在一栋老房子前，耗尽了力气。正如抽空气球体内空气的那一刻，气球的无力。
屋檐挡住了几乎所有可以浇淋在他身上的雨水，身后传来覆盖耳膜的雨水落地声，这给了他很大的安全感。
柏满风用衣袖胡乱拭去脸上遮挡世界的水流。
方才停下时手臂下意识靠着的地方，他才有精力去看。
——
“做我的‘玩具’。”温意逢呵气如兰。温凉的手指带起衣袖顺着青年细腻的肌肤滑上手臂。
虽然他不合时宜地想要吐槽一句：这到底是哪个年代的油腻言情剧才有的台词？但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生理反应，肌肤相贴产生的热与空气里蓦然袭来的冰冷让他一阵战栗。
死死低着头让头顶挡住眼睛，心里是止不住的恶心和厌弃。
血管几乎浮出皮肉，用力到发白。
嘴唇分离，各自不安，难以发出任何声音。
温意逢没有耐心等候，附上手臂的手一用力，将柏满风拥入怀里。
“轰隆”声大而钝。
柏满风默默用余光环视四周，内心的巨大轰鸣声与闷雷不谋而合。
压着耳边作响的鸣声，他思忖片刻，试探着抬头道：“我……”
正好撞进男人锋利的眼眸中，发热的大脑这才渐渐冷却下来。滚烫的血液都凝固。
现状是何等残酷。
他哪有选择的余地？
他又握了握拳，试图通过触觉感官传来的痛感压下因为被压迫却反抗无能只能佯装乐意被迫承受的痛苦。
但这都是徒劳的。
对于有些人来说，身体上的千百倍痛苦永远比不上心灵的苦痛创伤。那是难以磨灭的，永生难忘的记忆。
他已经尝过一次了，不想要第二次。
于是他跑了。
你以为他踢了温意逢一脚然后逃了吗？不，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那个机会。虽然他确实很想，不论身世处境的话。
那些电影小说里的情节无非是由于对方性格本就傲慢自负，不把比自己弱小的人放在眼里；又或者对主人公本就怀有可以被利用的情感。而温虽然傲慢，却从不懈怠轻慢，他虽然表现出兴趣，但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要求他将右手的手套褪下，甚至连询问的话语都不曾言说。
于是他的脱身办法就显得格外拙劣：他用尽全力挣脱了然后转头就跑。
虽然在那一刹那他就已经意识到，其实不用“全力”也可以脱逃。
那个人的眼里，本就没几分在意。
老画框。陈旧，带着一点点腐朽的味道。
其中原本镶嵌的照片不知所踪，只有边缘一些细碎的泛黄发黑纸片（几乎看不出来是纸片了）彰显着，它原来是一副被相框裱起来的照片。
侥幸存留的那些残肢骸骨失去了“身份”，失去了得以重见于世的大好机会。
柏满风本该继续向前的，通往前方只有一条路，而黑暗依旧穷追不舍。
他没时间停留，屋檐下的等待只是为了片刻喘息，现在，他已经得到了足够的休息。
但，但是。
但是之后才是重点。
船帆靠岸为何迟迟不起航?难道是没到预定时间？难道是有大海上的突发情况绊住了脚步？难道这里就是目的地？
何须疑惑，当然是因为有“奇迹”的发生。
那个影子。
黑白交错的。
骨节分明的。
绯肌腻理的。
柔软冰冷的…………
雪白的影子就在那里，通身飘渺地悬浮着一些幻梦般的尘烟，它们如与他共度云雨，缠缠绵绵地拉扯、流连。世界只剩下这抹分明的白色，徒然叫人心脏发颤。
耳边恍然间响起异国小巷里传出来的悠扬乐曲，天然带着非母语才有的独特美感，随着旋律的起伏，竟显得格外浪漫。
待他愣愣地走近身前，瞧见此影的真实模样，便更是呆住了。
他只觉见到了传说中才存在的“非人物”。
虚无缥缈又惹人着迷。
或许，祂便是神明。
“柏先生，故事就先讲到这里。”台上的女人扬起下巴用冷淡的眼睛扫了眼柏满风，后者当即停止了讲述。
何纷拾诧异地望向这女人，他如何能让一个正在“犯病”的人恢复安静。
“现在——让我们期待从此刻开始的、独属于今天的、重头戏！”女人用她甜美的嗓音、炙热的语气隆重地引出接下来的“好戏”：
“关于——‘骨骼’！”
语罢她举起自己的左手，小指上缠着绷带，看起来不久前才经过非常耐心的更换，光洁美观，只有一些摩挲后浮起的毛。
场地并不大，坐在最角落里的人都可以清楚看见她脸上的表情，更何况是动作。她一脸狂热的剥开绷带，将其下的情景展现给在场的所有人。
先是死寂。通常都这样，有什么重大变故的时候，人们往往先噤声。
然后爆发。
“什…什么情况？？”
“她，她的手……”
只见女人的左手小指并无皮肉附着，竟然只余一节空荡骨架！
剥离的时候想必异常小心，并未伤到骨头分毫。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不就是一个小指头只有骨头的女人吗？”一位长相成熟到与年龄不符的男人不屑地嗤笑，又挑衅地抬起酒杯摆出一个自以为邪魅的笑：“美女，你要是敢在台上脱衣服，这杯酒就赏你了！”
“这是‘神’的旨意！”因那激动情绪而徒然尖锐的声音响彻整个酒吧。
她充分展现出了作为一个拥有狂热信仰的疯狂信徒。一脸神情癫狂，举止行为透着疯气。一门心思只在自己的世界里，一门心思只为了自己的使命。
她用右手托着左手举到自己的头顶上方，而聚光灯恰好落于其上。
骨头的缝隙，线条，纹理，清晰地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视线在此刻变得好的不能再好。
一些奇怪的“魅力”从中一丝丝逸散。
你会感觉不由自主被吸引。被牵引。
场下人表情多有变化，就连开始那个调戏他的男人也神色动容，一脸痴相。女人的口中吐露出诱导性的话语，缱绻迷人，诱人深入：
“你看见了你此生都机会渺茫得以见到的神明！”高高在上是神明意志在世间宣扬时必须要拥有的做派。
“神说，允许你注视牠片刻。”先施舍。
“就在此刻。“再限制。
“你必须抓住机会，抓紧时间……”一击制胜。
尾音缭绕，扰人心神。
那截指骨也轻微晃动，似引导。
柏满风眼神狂热，跟着她念念有词。其他人皆眼神空洞，却一脸痴相。
“怎么会这样……你到底是谁？”何纷拾相比他人略显清明，他撇开头，把住桌角，用尽余力质问。
“我是谁？”女人好像听到了一个非常滑稽的问题，忍不住仰头笑出了眼泪，她随意抹掉了，又拂胸无比崇敬地宣告：“我是吾主——司掌骨骼之美的伟大而又神圣的‘神明’的忠实信徒！也是他光辉意志在世间的代行者与宣告者！我是——”
这时她的神色没有那么夸张，笑起来倒显出几分真心实意来。
“我们伟大神明眷属结合形成的组织‘TONE’的领袖之一！‘醉生梦死的幻梦者’。”
狗屁的真心实意，就是个被洗脑的疯子。
何纷拾在心里唾骂。手掌用尽力气，遏制住内心想要看向她的欲望。
“TONE……”一个悄无声息发展起来的组织，在暗中寻找挑选并培养“死忠”的伪宗教组织。
他们的统一特征是：
左手小指剃去皮肉，留下白花花的骨节，冰冷而森然。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请不要握住我的手（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