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Rem

3、第 3 章

　　接下来的几天增田贵久没有去上学，因为还未成年，所以跟着社公所的义工到处去办理相关手续，从警察局到保险公司，从父亲的工作单位到购买墓地等等。

　　再见到手越祐也已经是事故发生后的第五天了，增田贵久来到医院的病房，看到他一个人躺在最靠近窗户的病床上，病号服穿在他身上似乎显得特别大。

　　“你好。”增田贵久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才走了进去，提起手里的水果。“我……去帮你弄点水果吃吧，你喜欢吃什么水果？”

　　手越厌恶地斜眼瞪了他一眼，却没搭理他。

　　“手续我已经都办好了，墓地也买好了，等你能出院……我们就把大人们安葬了吧？”增田贵久见他不理自己也不介意，只是自顾自地和他说着，手里开始削苹果。

　　手越突然转过身，一手抓住增田握刀的手，一手将增田手里的苹果打掉，然后将增田空出来的手按到刀上。“我不要什么水果！你给我滚！”

　　增田贵久低头看看自己手心流出来的血，稍稍皱了皱眉，却意外的似乎没感觉到什么疼痛。他没有反抗手越，只是默默地收起水果刀，捡起掉在地上的苹果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那你休息吧，我去问问医生你什么时候能出院，然后安排下葬的日子。”说完他微微点了点头走出了病房。

　　葬礼的前一天晚上，门铃一直响个不停，可增田贵久坐在沙发上就是一动也不想动，直到听到邻居说话的声音才想起这样似乎会干扰到别人，这才撑着沙发扶手站了起来，腿却因为坐麻了，一个没站稳踉跄摔倒在地，连带着好像还打翻了什么。

　　外面的人听到屋里的动静，门铃按的更频繁了。

　　“贵久！贵久！开门啊！你怎么了？！”

　　“增田贵久！有什么事你先把门打开啊！我们进去再说！”

　　增田贵久皱了皱眉，怎么好像是小山庆一郎和加藤成亮一起来了？挣扎着爬起身，脚似乎被什么扎了一下，他呲了下嘴却没理会，径直走到门口打开门，果然看到自己的两个好友焦急地站在门外。

　　“对不起，打扰您了。”增田贵久让开了一点点空隙让两个好友进去，自己先给出来看的邻居鞠了个躬道歉。

　　“噢，也没什么，倒是增田君啊，你父母的事……不要紧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你可要节哀顺变啊！”

　　“是，谢谢您的关心。我没关系，不要紧的。”增田说着又微笑着弯了弯腰，然后慢慢关上门。

　　“贵久，你怎么不开灯啊？”小山庆一郎见他关上门才开口，随手打开了走廊的灯，然后就听到加藤成亮一声惊呼。

　　“这厅里怎么这样啊？！地上还有碎瓷杯！增田啊，你刚才摸黑过来没伤着吧？！”

　　小山庆一郎一听立刻拉住增田贵久，一手将他的胳膊搭到自己肩上，一手略微抬起他的脚，果然看到没穿袜子的脚上有血迹，然后又瞄到他包裹着纱布的手。

　　“你啊……”小山心疼地皱起眉。“加藤君，麻烦你打扫一下那里好吗？我扶贵久去处理一下，他的脚好像扎到了。”

　　“噢！好的好的！”加藤成亮连忙点头答应，跑到厨房去找扫帚和簸箕。

　　加藤成亮是增田贵久的同学兼好友，比他小了差不多一岁，两人认识了三年了。而小山庆一郎则是在增田贵久家旁边的拉面店老板的儿子，比他大两岁，两人从小一起玩大的，认识了十年了。这次增田家出事，增田贵久却丝毫没有对这二人说，加藤成亮见他没有来上课跑来找他才知道了这件事，然后又告诉了小山庆一郎。

　　“你瞧瞧你，这么多天不吃我们家的面吧！人都瘦了一圈！而且这手又是怎么了？”小山一边拉着增田回到他房间，找出药箱帮他处理伤口，一边嘴里一直碎碎念个不停。“出了这么大事儿，你都不说主动跟我们说一声，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不知道朋友是什么了吧？！”

　　“小山，我没事……”增田贵久说着冲他微微一笑。

　　“没事儿才有鬼呢！笑什么笑？！难看死了……”小山说着说着竟不由自主地流起泪来，他赌气似的拿手背一抹。

　　“小山……”看到小山这个样子，增田心里突然像是在这几天里第一次感觉到了些许温暖，可同时又对朋友感到抱歉。“你别哭啊，我都没哭……”

　　“就是因为你这家伙不哭我才更难受啊！”小山冲着增田贵久小吼了一声，站起身收拾药箱。“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也知道有时候人到了太难受的时候就会自我封闭变得不会哭了，所以我看着你……”

　　“喂，你们俩……”加藤成亮出现在门口，看着眼前一个哭的稀里哗啦的，另一个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面热好了，外面也收拾了，你们俩都出来一起吃吧。”本来想说些什么的，可开了口又突然觉得这时候需要的可能不是什么劝解。

　　小山庆一郎将增田贵久交给加藤成亮，自己到厕所去用凉水洗了把脸，走出来看到那两个人已经在餐桌旁坐好了，加藤坐在增田的右边，把增田左边的位子空了出来。

　　“明天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小山一边吃一边问。“那个孩子……你联系了？”

　　“嗯。”增田贵久有些心不在焉地挑着碗里的拉面。“谢谢你们明天肯陪我一起……”

　　“说什么傻话呢？！我们不陪你谁陪你啊？！再说了，去和伯父伯母说一声再见也是应该的。”小山轻拍了下增田的后背。

　　平日里并不算安静的加藤成亮此时却变得很沉默，只是默默地吃着碗里的拉面，注视着另外那两人的对话。

　　吃完了晚饭，小山庆一郎和加藤成亮打发增田贵久去看会儿电视，这两人则跑到厨房开起小会。

　　“你看怎么办好？”小山一边洗碗一边问旁边削水果的加藤。

　　“我总觉得……这不管怎么说，还是得让他哭出来一次好吧？”加藤皱着眉说。“从事情发生后他就没掉过一滴眼泪，可那时候我看到他，就他第一天从医院回来那天，他整个人……怎么说呢，我都快吓死了，看起来像是从医院走回来的，整个都冻住了似的，可看到我竟然还会傻傻的笑！”

　　“我也是担心这个啊，你说会不会有人这么把自己憋死或者憋疯啊？”

　　听到小山这么说，加藤无语地看着他。

　　“我看这么着吧，明天伯父伯母不是下葬嘛，按说这时候人都比较脆弱，如果他还是哭不出来，那咱们就算是打也把他打哭一次！”

　　“什么？！”加藤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