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医馆》寜小辰

40、3.11夕阳（三）

　　“当天晚上我正准备落门锁，便被人砸晕，迷迷糊糊之间听到周围乱糟糟的，但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我头疼的很，睁开眼睛正看到张鹏与二郎扭打在一起。”顾三娘又想起当天的情形，身子微微发抖。沈云带着我去了牢房，使了些银钱见到了顾三娘。

　　“二郎他被张鹏推到在地，张鹏拿起灯台，我……我来不及多想，拔出头上的簪子便刺到他身上，也是那时，那灯台正扎在二郎身上。”顾三娘掩面痛哭，“之后我被推到一边，又昏倒了。”

　　之后沈云又带着我，悄悄潜进停尸房，看了看李二郎尸体，基本断定了顾三娘说的话是真的，她被冤枉与张鹏通奸，而且张鹏还杀害了他的丈夫。

　　我们回到了店里，我看到他的屋子里的灯亮了一夜。

　　第二天我去给他送早饭，看到桌子上放了一幅未完的画，原来昨晚一直在画画。中了瑶台露的毒，最先失去的便是视觉，而这两日已经感觉沈云的眼睛不太灵光，经常看他按眼睛，本来眼睛就已经不舒服了，怎么还熬了一晚上画画。

　　沈云还没醒，眉头深深的皱着，不知道是不是眼睛疼，还是其他地方不舒服，唇无血色，面白如纸，看着这样的他，我心没由来的被揪了一把，疼的我几乎掉出眼泪。

　　我忽然好后悔给他下了毒，那本就是我的任务而已，现在怎么越牵扯越深呢，我想逃开，可他的眼睛会越来越严重，我实在不放心把他一个人放在这里。

　　沈云睁开眼睛，双手揉着太阳穴，前几日清明的眼神变得有些浑浊，看到我，还歉意地说：“我这几天不知怎的，总是眼睛疼，身体也不大舒服。若是那里不周到的，姑娘还得多见谅。”

　　“让我留在公子身边照看吧。”我脱口而出。

　　“我一个人在外行走惯了，不需要人照顾，而且跟着我风餐露宿的，太过辛苦。”

　　我已经记不得这是沈云第几次拒绝我了。

　　吃过饭，沈云带着我又转了转案发现场，顺路又去李二郎家里，门悬白绸，一派悲怆。

　　我们找到李二郎的母亲，和她说明了实情，但她丝毫没有意外，脸上还是那份木然的神色，看来她早就知道这其中的蹊跷，可是她为什么任由杀他儿子的凶手逍遥法外，却什么都不做呢！

　　“李大娘，若是你能和顾大娘一起去报案，咱们这官司便好打些。”沈云说。

　　“我不打官司，我也不会上公堂。”

　　“是张鹏杀了你的儿子，你就看着他现在这般逍遥快活吗？”我忍不住说。

　　李大娘脸色一变，冷下脸来，说：“这里不欢迎你们，快走。”把我和沈云赶了出去。

　　我看着李家大门，气呼呼地捏紧拳头，沈云他叹了口气，说：“李大娘还是不相信我们。”

　　“不相信？真是搞不懂这人在想什么！咱们费劲的要给他儿子抓真凶，可她！”杀一个人那样简单，怎么救一个人这么难。

　　“李家儿子已经死了，再怎么折腾也活不过来了，但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着，张家有钱有势，他们没法得罪。”

　　“可顾家……”

　　“顾三娘还活着，若是赢了，最后还能争下一条命，洗刷自己□□的名声。而李家儿子死了，他们什么都没有了，冒着得罪张家的风险换回一个名声吗？不管哪个真相，他们本都是值得同情的受害者呀，他们不缺这个名声。”

　　活着的人还得活着，李大娘做出这样的选择，怕是心也被刀子割着，“李家不出面，怎么办，他们是受害人呀。”

　　“无事，我还有别的办法。”沈云又揉着太阳穴，看着他的眼睛，我的心一寸一寸的沉下去。

　　我和沈云回了店里，他呆在房间里一下午没有出来，期间只有赵老板进去了一趟，到了晚饭时间，我准备好饭菜，敲门没人应，吓得我赶忙撞开门。

　　沈云果然晕倒在地上，我赶忙把他扶到床上，又是掐人中，又是掐虎口，折腾了半天他才迷迷蒙蒙的醒过来，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害怕的泪流满面。

　　吃过饭又去床上躺了一会儿，费力的爬起，他要再去一趟停尸房。

　　“好好修养几天，”我看着他的虚弱的样子，心里难受极了，“不要管他们的事了，你现在这样……”

　　沈云摇摇头，往门外走。

　　“世上不平之事何其多，管不过来的。”

　　“能管一件，就少一件，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罢了。”

　　我怔在原地，为了他人可以做到这般吗，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赶忙跟上沈云的脚步，扶住他的胳膊，这次他没有拒绝。

　　次日清晨，顾大娘如约敲响县衙外的登闻鼓，一纸状书告了张鹏，故意杀人，嫁祸他人。县官升堂，衙役列两侧，左侧站顾大娘，沈云还有我。右侧则是张鹏和他的状师，中间跪着顾三娘，一旁还放着李二郎的尸体。

　　“状告张鹏故意杀人，可有证据。”县官言。

　　“当时张鹏的供词，说李二郎是被顾三娘用簪子刺死的，而李二郎是死于烛台刺伤。”沈云走到尸体边上，指着伤口说，“这个伤口的大小，绝不是妇人簪花之类可造成，而是这个烛台！”我递上烛台，这是在案发现场屋外找到的。

　　“那又怎样，那便是顾三娘用烛台刺死了她丈夫。”张鹏嗤之以鼻。

　　“那你身上怎么会有簪子刺的伤呢？”沈云盯着张鹏，张鹏后退一步。

　　“什么伤？”

　　“你左背上有被顾三娘刺伤的伤痕，若是你们二人浓情蜜意，她怎会刺伤你呢？”仵作验伤，那簪子确实和张鹏身上的伤痕一致。

　　我看着沈云在公堂之上侃侃而谈，顾盼神飞，不管对方状师如何狡辩，沈云总是一阵见血的指出对方的漏洞，直把人说的心服口服，最后人证物证俱全，张鹏没的抵赖。

　　“来人，把张鹏抓起来。退堂。”

　　顾三娘沉冤得雪，顾大娘看着自己的女儿，又是欣喜又是心疼，紧紧地抱着不松手。

　　“小夕，扶住我。”沈云小声在我耳边说，“我……我看不到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子，扶住沈云的胳膊，抓着他的手，凉得像冰块一般，“那刚才……”

　　“昨天就模模糊糊了，今天早上刚到这不久，就一点也看不清了。”沈云苦笑。

　　怪不得昨天晚上要再去一次停尸房，原来是是要再次确认，怕今天忽然失明掉链子。刚刚沈云行动如常，辩得有理有据，而那时他的眼睛却已经看不见了，我不禁又是心疼又是钦佩，盯着他的眼睛挪不开。

　　“今天的县官真是好说话呀。”我装作一脸平静地扶着他往出走，什么异样也看不出。

　　“那是当然，咱们占着理呢。”

　　“那画就是白送了吗？”赵老板昨日下午便是来拿画送礼了。

　　“哈哈哈，你知道还问我。”

　　“我倒不知道你的画这么值钱。”

　　“我的画不值钱，董仸的画才值钱。”董仸百年前的大画家，一幅画价值千金。

　　“那是董仸的画？”那画是我看着他一笔一笔画出来的，怎么就成了董仸的画了。

　　“咱们的官老爷觉得是，那便是了。”沈云笑道。

　　“你这不算是贿赂吗？”我以为沈云这样的人，应该不屑于做这种背地里的事。

　　“自然是算的，不过现在就是这么个世道，硬跟世道对着干，什么也干不成。”沈云这话里一半轻松，一半沉重，“我日后做了官，希望能让这官场清明些吧。”他没有这双眼睛，那里还做得了官呢。

　　沈云一副轻松自得，插科打诨的模样，看着他的眼睛，我的心更加沉重了，他一生所愿便是百姓安居，黎民乐业，他为了他人不计得失，当我真正了解了这些，我欣赏他，钦佩他，我好像也喜欢上了他，我的世界里第一次出现这样的发着光的人，越来越放不下他。

　　而他现在双目失明，命不久矣，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每每想到这，我的心都会刀割一般的疼。我要治好他的毒，医好他的眼睛，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行侠也好，为官也罢，我只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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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喜欢我的文字，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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