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8岁那年》氲晴

1、约定

　　“程涩，我只允许你对我说三个谎。”
　　一，你不喜欢我
　　二，我不喜欢你
　　三，我们只是朋友
　　再次想起这句话已经是4年后了，那个我曾经遇见的最张扬大胆的男生早就去了国外，估计也过上了他自己的生活。可我呢，依旧说着那三个谎。
　　九月的雨滴硬生生打在脸上，连江好久没下雨了，我也好久没有见过满天倾盆而下的雨水，脸上的伤也没那么痛了。前几天在上班的时候脸不小心磕到了桌角，贴了张创口贴等它自己慢慢好。这雨一下，创口贴湿乎乎的，很难揭下来。
　　我，程涩，独立女性算不上的奋斗工作者，逃过了24岁父母催婚的年龄，剩下的就看我的运气了。在处处鲜花美女的市中心，我甚至懒得打扮自己，懒得化妆，但是从前我不是这样的。叶乏出国后，一切精神内耗不停不停地愈发严重，控制不了的时候我常常会短暂性的忘了这个人，很瞬间的时间内，忘记关于他的一切。
　　准确的来说，我想失忆，社会上像我这样无法控制的人又有几个，高考失利下，考研失利下，我还没有战胜过心魔，这仅仅是因为前几天从国外发过来的邮件。
　　邮件里的内容只有短短几个字：程涩，我回来了。
　　他要回来了。是一个人，还是有新的朋友，整整四年，我们之间的交流只用了五封邮件，这是第五封。
　　我经常会分享生活琐事，激发自己的分享欲，但他一般只是回寥寥草草几句话。第五封邮件字数是最少的。现在他回来看见我这样子估计连朋友都做不成了，说不定他还交了女朋友，过上了更好的日子，不似当年和我一起挤公交，抢特价的包子。
　　这些事久久不能从记忆里删除。
　　直到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一天我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人。他告诉我给我一个重生的机会，回到高中并且攻略男主叶乏，友情提示重生后的叶乏不一定会像现实世界里喜欢我。
　　我应下了，原因很简单，我要和他重新在一起，而不是心惊胆战患得患失，哪怕享受一下短暂的高三生活。
　　此刻，我很成功地从25岁职业工作者变成了清纯少女程涩，想当年我也是风靡一时的，也不知道到新的班级会不会不太适应。
　　一个人从背后拍拍我，“你好，我是你的高三重生助理王新尧。请您认真听以下这段话，在重生世界里你能出去的方法就是攻略男主，但可能与您现实经历完全不同，至于如何攻略这就需要您自行思考，并找到出去的办法。我会通过传信及系统提示的方法来提示您或者警告您的所作所为，希望您在重生世界里玩的愉快。”他伸出手拉住了我的手臂，“还有我会在您所在班级当班主任，不用太担心。”
　　我刚想开口说等等，转眼间人就没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尴尬地朝街道说话。
　　连江山延高级中学，有生之年居然能重新看见这所破学校，感觉还是那么变态。战术性理刘海，扎头发记忆慢慢重叠起来，差点就压过叶乏这个人了。
　　话说，以前是三班，现在还是嘛，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我顺手礼貌地敲了敲门，手上的袋子滑落手臂，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他妈还有卫生巾，门锁很不巧地扭开了，毫无疑问班里所有人看得一清二楚。
　　这下好了，我都不用介绍多少，都知道我的品性。
　　呃……一个人都不认识，除了那个班主任。我扫视了教室一圈，并没有发现叶乏，视线停留在靠窗的空位上，那估计就是我的男主角吧。王新尧果真把我安排在他旁边。
　　我和他的第一次见面，是因为打翻了他的饭盒，现在分在一个班，就更好解决了。
　　“大家欢迎程涩同学！程涩，你出来一下吧。”王新尧眼神示意我。
　　“忘了提醒你一句，叶乏与你在现实世界的约定在现在所处的地方依旧完全成立，特别是那三个谎言，你千万不能说出口，要不然就出不去了，加油哦。”
　　他朝天空大笑了三声，充满了看戏的味道，这么傻逼的老师真少见。
　　本以为这是很容易的事，高三我那么努力的学习，背的知识还在脑力浮现，但是这整整一个星期我连叶乏人都没看见，攻略个毛线。
　　时间定格在9月28日，我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遇见了叶乏在篮球场上打球，旁边还跟着几个男生，我知道是姜徒，曲声他们几个，当年经常叫我嫂子，没想到我还很享受。
　　当我的眼神真正对上叶乏时，我承认我沦陷了，再一次陷进了他双眸中。
　　“叶乏？”
　　“你好！”我伸出右手面对着他，“我叫程涩，认识一下吧。”我记得男生应该不会太讨厌主动的女生吧，叶乏没理我反倒把篮球故意往我的方向打了过来，差点就砸在我头上，原来男追女，我好像体会到了一点他的烦躁感是怎么来得了。
　　10月初就要开秋季远动会，我报名了女子800米，这一直是我的拿手项，全校第一的记录现在居然停在一个叫李言之女生手上，这次我肯定是要冲着校记录去的，顺便让叶乏在记住一次。
　　太阳毒辣地照射着每一寸土地。我在联系的时候常常看见叶乏在打篮球，他好像不怎么去上课，我突然想到之前他经常逃课是为了给我买奶糖，因为我最喜欢吃甜甜的大白兔。
　　他已经不似今日了。
　　我不会什么茶艺，不知道怎么巧妙接近男生，还要让他喜欢，甚至不知道当年为什么喜欢上平凡的我。他好像回答过我这个问题，就是因为我实在太过平凡了，在他眼里才会特别。那我现在岂不是和那些女生一样追着他跑，实话讲，他的回答能拿个0分就是给他脸了。
　　好在运动会前我先串通好了曲声，拿到了叶乏的微信，加上是加上了，就是不知道认不认识我。他说我是他见过第一个这么大胆追叶乏的人。叶乏也是我见过最大胆来追我的人。
　　可以说是前世今生，我还他一次光明正大的喜欢。
　　运动场上强烈的欢呼声还没有停止过，我的比赛就在200米男子跑步以后，我打算看完再去准备，毕竟我赌叶乏会参加。果不其然，第三跑道，穿着白色背心加短裤的背影十分熟悉，那就是叶乏，他参加了就没其他人什么事了。
　　一声枪声下，叶乏迅速跑到第一位，一直延续到离终点10米，他放慢了身姿，回头给其他人一个鄙视的眼神，这是他做事的风格，要出风头。到终点时，没站稳翻了跟头，可他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我分在最后一组比，听说是按照往年年实力顺序排的，有些不了解的全都放在最后一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和校记录保持着比，运气挺好。
　　开始的时候，我反应慢了一拍，往前拌了一脚，眼睁睁看别人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好在是800米，我很快就追到了第二。实不相瞒，李言之跑的很快，稳居第一位置，当然仅限于第一圈。
　　第二圈的时候，我在终点线瞟见了准备坐下的叶乏望着这边。
　　下一秒，我提前冲刺了，超过了李言之，冲到最前面，离她越来越远。还剩五十米，这场我赢定了。两分五十秒，比之前退步了一丢丢。
　　我累的俯下身子，余光间，我看见叶乏给一个女生递过去矿泉水。我走到放水处，有些眼红地拿过一杯喝了一半的水。
　　他也在喝水，我看了看手上的水瓶，我好像把外面的包装纸撕掉了，而叶乏那个刚好没了包装纸。
　　我们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叶乏，这个水好像是我的，我们拿错了吧！”
　　“是吗？那还给你，我的那杯不要了。”叶乏把水瓶扔到我身上，还挺准，可是他喝过了。
　　之前这个男人就有点洁癖，不喜欢别人动自己的东西，现在怎么还是这样，好心劝说不听。
　　运动会算是我的开场礼，很完美的结束了，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他喜欢上我啊啊啊。
　　追人好难，以前我也是这么对他的吗？此时的叶乏早就和我认识的不一样了，我再怎么努力都找不回原来的他了。
　　假期过后，我找了一次王新尧。我问他怎么让叶乏喜欢上我，现在我有点想念现实世界了。
　　他就是不告诉我，用一些乱七八糟的鬼话搪塞过去，以为我听不懂就行了。
　　这有点像是一种变相赎罪。我伤他心，说那些谎言刺激他，虽然是为了让他认清事实，但从没考虑过他的感受，现在我来承受这些，也是可以的吧。
　　那如果我在一年内迟迟不能让叶乏喜欢上自己，就回不去了吧，也好也好那就活在梦境里。
　　未来的几个星期，我照一日三餐跟他谈明心意，给他送早饭。数不清的人和我做着同样的事情，我经常感到无趣，追一个人真的好累。
　　自重生后我的成绩一直不理想，尽管衣食住行都不愁，但我徒有了一副空虚的躯体，里面本该注入的是叶乏一次又一次的主动，填满了我的人生。
　　10月底是我们本该庆祝的纪念日，庆祝在一起几周年。转眼，今年是我想着叶乏度过的第5年，说来真是可笑。
　　叶乏会给我买一个小蛋糕，巧克力味的，虽然他最讨厌吃巧克力，闻了就会有些恶心，但还是会捂着鼻子看着我吃，傻呵呵地笑。
　　我们有相同的手链，我的手链在回老家时弄丢了，一直没和他讲，不知道现在他还有没有记得这些琐事。
　　这将近一个月，我快烂在回忆里，浸没在泪水之中。我不敢想象他是怎么度过两年，整整两年。
　　我和他真正确认关系是因为叶乏救了我，那时我以为碰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喜欢我的人，但我却没能成为这个世界上对叶乏最好的人。他是我的第一顺位，我却以为只是归宿。
　　我太渣了，意识得太晚，又是一夜失眠。
　　隔天，我居然睡过了头，在校门口看见被罚跑的叶乏，借机买了瓶水准备给他。
　　叶乏的双眼都是充满怨恨的，我不知道一大早他的气那么重，把水扔在我头上，洒了一地。
　　我感觉袜子有点湿。
　　“叶乏，我只是看你太累了…”
　　“闭嘴傻逼，天天缠着我，你有病是不是？滚啊，我他妈讨厌你这种人。”
　　我乖乖地走了，没有生气，没有破罐子破摔，变得卑微了。一次次的试探灭去了我的耐心。我之前也这么说过叶乏，说过他烦，骂他傻逼。他照样第二天就忘记这一切，开开心心地来找我。而他的心怎么会不痛呢。
　　期中考备考期间，我从不去找叶乏，为了让他专心备考，我同样拖住了那些喜欢他的女生。这么久了，我在学校里还没有什么朋友，我的重点不是这些女生，只有叶乏，也只能是叶乏。
　　重生世界下起了雨。我想起我和叶乏分手那天也是倾盆大雨，我说出了三个谎，原因是他要出国了，我要让他忘了我，好好地去学习，我们之间的差异实在太大了。他答应了我，临走前还开玩笑似的对我说，“你居然还记得约定，你说谎了。”后来他一声不吭去了美国。
　　我顺着石板路，摸着周围的墙壁在雨中散步。
　　下雨声盖过我的呜咽，叶乏搂着一个女生在宿舍门口的亭子里接吻，暧昧的不成样子。
　　我们两个约好的，说好不放手，永远在一起。
　　我瞬间感到了绝望，我……我一直一直都是喜欢叶乏的，只是我不明白他的付出，只看见了结果。我是一个失败者，做什么事情都失败。他却步步对，步步成功。
　　朦胧的雨帘，我似乎看见叶乏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或许是幻想。
　　雨伞尽数倒在底下，淋了个透心凉。隔天，我感冒请假回家，想明白很多事。如果叶乏不喜欢我，那别说高三了，就是这辈子他和我都没有缘分。
　　他喜欢我，我喜欢他才算缘分，除此之外，就是痛苦。
　　期中考后两三天，我扛不住了，咳嗽愈发严重，王新尧没有出现带我去医院看病，他说这是正常现象。
　　可我说的，不仅仅是病情。那个女孩，他一定很喜欢吧，就像我喜欢他一样。既然又遇到了更好的人，那我何必为了私欲强求他的喜欢。
　　去上学的路上，我反复想了好几遍该怎么和叶乏道歉，是说我下次再也不会去烦他了还是解释解释我的行为。
　　一霎那，鲜红的血珠飞溅到我脸上。
　　“出人命了，哎呦喂。”
　　“怎么开车的啊？”
　　我顺着脸往下看，深蓝色的裤子上是受害者的血液，恶心的想吐。周围围满了人，我是被王新尧带回学校的，很明显我被吓了一跳，要是撞的是我，我会死在街上，那就真成悲剧，我也回不去了。
　　我问道：“如果我真的无法攻略叶乏，是不是再也回不去，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吗？”
　　王新尧的眼神不大对劲，深陷的眼眶多了一丝厌恶的味道。“你说话啊！”
　　一阵仰天长笑，他背过身子，以极其蔑视的样子从上到下审视着我。“那就把他变成你的东西吧，我的好程涩，只要你杀了他，他就永远是你的喽，哈哈哈哈。对了，重生世界里我们会帮你解决关于法律的所有问题，只要你杀了他，你也可以回去哦。”说完，他把一把匕首丢在地上。
　　我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口中说出的话，让我亲手杀了最爱的人。
　　我会变成罪人的，我会后悔一辈子的，我不要这么做，我紧紧抓着王新尧的衣角，恳求他放我回去。
　　他扇了我一巴掌，让我谨记在这里的原则。
　　可是……叶乏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会为了我的一点小心愿，跑遍半个连江去买吃的，为我去打架……这一切他都不会在做了。
　　不是他变了，是我变了，我说了谎，我骗了所有人，只有他还相信这是谎言，结果我又亲手燃灭了希望。
　　我有什么资格让他喜欢我，这次重生就是错误。
　　我捡起那把匕首，找到了叶乏。他对我的态度好转了些，我借有人找他带他上了天台。
　　门“卡兹”一声被反锁。
　　“叶乏……我真的喜欢你，是我错了，彻底错了。对不起，我必须要这么做。”
　　“你说过的，永远不放手，和我在一起。对不起我要这么做，对不起我太坏了。”
　　眼前的人不语，眼神像那天早上一样冰冷。
　　说完我闭上眼睛向叶乏的心脏捅去，我的心也莫名的痛，他插着那把匕首掉了下去。
　　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终于终于可以逃离了，我可以忘记了这里的所有事情。唯独不能忘记我杀了人，我成为罪人、疯子。
　　我纵身一跃，从5楼跌了下去。
　　他那张脸上没有动容，没有害怕，一切都像理所应当的。
　　下一秒我躺在病床上，我身旁围着一些熟悉的人，心电机器发出声响。
　　心脏被捅穿似的，好痛啊，他也一定这样痛吧，我想着。
　　机器上显示了一条直线，我死在了叶乏的双眸之中。
　　我很幸福，在他澄澈的眼睛里看见了荒谬的自己，洁白的病号服，苍白的面庞，无力的身体。
　　原来，这根本不是什么重生，只是我快要死了，编织出来的梦境。
　　梦结束了，我的生命也结束了，叶乏只是谎言中的一部分，仅此而已。
　　我再也吃不到他送的奶糖，热乎乎的包子了。
　　我杀了他，同样杀了自己。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