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流浪汉》七境

48、第 48 章

　　在破船上又呆了二十多天，辛罪的伤好的差不多。

　　法院开庭，肖洛最终没用上他爸请的律师，因为他们找到了更合适的人。——薄书家那位的朋友，名叫汪正，京大高材生，赴美留学三年，从业七年，经手的案子数不胜数。

　　初见那人的时候，肖洛只觉得他不太爱说话，还戴着眼镜，看起来有些古板，就像是那种故事中的死书呆子。
　　肖洛其实有点不信任，但是在薄书的再三保证下，还是请了他做辩护律师。

　　于是乎，开庭的那天，他们亲眼见证了一个表面看起来是“青铜”实际却是“最强王者”的故事。

　　也是那一天，肖洛知道了“唇枪舌剑”是什么意思，辛罪也有些惊讶，但是他只说了一句。
　　他说：“原来师兄的朋友，跟师兄都是同一卦的。”

　　肖洛想起薄书家的那位，明明看起来沉默寡言、还有些温润，其实这都是假象？他不敢想象，但转念一想，能收住薄书那样的野马，肯定也不会是什么好惹的人。

　　从此他默默决定，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要惹到薄书那一家子，不然他很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再一想，好像倒也不会，毕竟大家都是好人。只不过……好得有点不一样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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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判结果出来，对方最后判了两年半。
　　这个量刑不算是最重，却也是很重了，对此肖洛还是挺满意的。

　　他想感谢那位化腐朽为神奇的汪律师，可对方不知道欠薄书那一家子什么人情，最后竟然连费用也没收。

　　官司的事情尘埃落定后，肖洛又收到过几次威胁短信，不是来自小流氓的，而是来自那小流氓家里的。

　　但是现在他根本不怕，依旧默默截图加保存。
　　有那位汪律师在，他现在看人家就是说多错多，他恨不得对方多说几句，这样说不定再努力努力，就可以把爹和儿子一起送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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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时间，辛罪的身体越来越好，肖洛开始允许他在被强、奸的过程中短暂地反抗一下，来增加他的干劲。

　　两个人又发现了新的乐趣，但与此同时，肖洛却突然意识到一件高兴又不高兴的事情。
　　——那就是开学临近。

　　如果他去上大学，那他们就要分别了。
　　江城大学的校园虽美，但他忽然感觉上大学也没那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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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份的开头，学生纷纷开学，海滩上的游客不似以前那么多。

　　以前人多的时候，时不时地会有人敲响他们船舱的门，说想去看看里面的模样；现在人少了，这种情况随之减少，他们倒也乐得清静。

　　肖洛也曾经问过辛罪，这艘破船的来历，但他发现辛罪也说不清楚。

　　滨海多海，自古就有出海捕鱼的习俗，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渔船是重要的生存工具，但由于城市的发展，很多渔民都找到了新工作。船就会这么被停放在附近的港湾里，等待出售。

　　肖洛曾经问过辛罪这船还能出海吗？当时辛罪想都没想就告诉了他一句，不行。

　　他们的这艘破船，不知道在这停留了多少年，风吹日晒的打磨下，它早已失去了乘风破浪时的风采。由于长时间的无人管理，这艘船也已老化废弃，让它失去了原本的功效。

　　肖洛为这艘破船叹息过，但更多时间，他却是在想象。
　　他会在夜里，听着海涛的声响，幻想自己不是在沙滩上，而是正在海上随波飘荡，乘风逐浪。

　　这艘破船像是他的一位朋友，这位朋友有过最幸福的童年，最激情洋溢的青年，而现在它已经垂垂老矣，步入暮年。

　　肖洛问辛罪，这艘船的未来会是怎么样的，辛罪说不知道。
　　他们都不是这艘船的主人，不过恰巧相识了而已。

　　开学前的一周，辛罪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
　　他的侧胸位置留下一条五厘米的伤疤，不过那伤疤的位置并不明显，某些角度下，可以被手臂遮挡住大半。

　　明明是可以被忽视的东西，但肖洛就偏偏喜欢仔细去看。

　　一天晚上，肖洛正看着那伤口，辛罪忽然就跟他谈起，明天得准备开学要用的东西了。

　　肖洛本来打算触碰那伤口的手指卡在原地，顿了片刻才说：“还是得走啊。”

　　辛罪：“……”
　　无语了一会，他反问：“不然呢？不然你还想在这儿呆一辈子吗？”

　　肖洛想说，他觉得他可以。但是他清楚自己要是这么说了，肯定会被辛罪骂。

　　辛罪这个人，有的时候他很奇怪。
　　他们不止一次地谈过未来，辛罪会觉得肖洛要有很好的未来，但是谈及自己，他就缄默不语。

　　以前肖洛不知道原因，但现在他清楚了。
　　因为某种程度上，辛罪根本不觉得自己有未来。

　　肖洛试探性地开口：“如果我去读书了，你怎么办？”

　　他想问的其实是，如果我去读书了，你怎么办？还在滨海捡垃圾吗，你的生活会回到我出现之前的日子吗？虽然他清楚，异地并不等于分手，他们还可以打电话，滨海和江城距离不远，他们也可以每周见上一两面，但是……他还是害怕，他怕两个人走得越来越远。

　　“其实我有想过一种情况。”辛罪垂着头，缓缓开口。

　　肖洛有些高兴，以为他设想过两个人的未来，赶忙道：“你说。”

　　辛罪却轻咳了一下，把头垂得更低，不无羞愧地说道：“我想过这样，假如你上大学遇见新的同学，有了新的生活，和新的乐趣，你可能会没那么需要我了。”
　　又道：“如果你能……”

　　“艹，你他妈的有病，说这个。”
　　辛罪的话说了一半，就被肖洛打断。

　　他知道，辛罪并不是要抛弃他，或者不想跟他继续这段感情了，只是辛罪在给他“留后路”。

　　在辛罪的认知里，肖洛会上大学、会工作、会升职加薪、会走上人生巅峰，而不是跟自己一辈子烂在泥地里，所以他能接受肖洛遇见别的人，开启更好的生活。

　　辛罪是个“珍惜当下”的人，但他的珍惜当下又和别人不同。
　　他的珍惜当下是因为觉得自己没有未来。

　　他说的关于“永远”、关于“一辈子”的情话都是真的，只不过，又要加一个前提。——那就是如果肖洛愿意跟他走下去。

　　某种意义上，他是最好的恋人，他不吝惜当下陪伴，却也不介意有朝一日将恋人放飞。

　　因为他的心里有别人，却唯独没有自己。

　　肖洛有点生气，他一拳砸在了船板上，头顶的木屑掉落，洒在两个人头上。

　　他骂道：“辛乔林，你他妈的能不能硬气点，你说你不会放过我的话呢？都他妈的喂狗了吗？”

　　这是肖洛第一次叫他真名。
　　名字仿佛像两人之间的一道暗号，秘而不宣，隐而不破。

　　辛罪垂着头苦笑。
　　他说：“洛洛，你说过你可以不知道的。”

　　肖洛又道：“我他妈的知不知道不都是取决于你，你让我知道我不就知道了。”

　　辛罪却没说话，只是扯着他的手看他受伤还是没受伤。

　　肖洛等啊等，直到开学前的三天，他还没等到辛罪让他“知道”或者“不知道”的决定。
　　那夜风很大，海浪声、沙滩被吹动的声音，还有头顶哐啷作响的船板声，几乎可以用吵闹来形容。

　　周遭的天气很不宁静，一如肖洛的内心。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假如到了明晚辛罪不开口的话，他就“强迫”辛罪接受他对他们未来的安排。

　　他要带着辛罪去江城。
　　江城大学的校园上了年纪，里面有很多本来是给教师住的老小区，现在都是空的，而且租金很便宜。

　　肖洛已经打探好了，大一上学期是强制住宿的，但他不介意在那些老小区里租个房，金屋藏娇。

　　反正，不管怎么样，他不想再听辛罪那些“觉得他可以有很好未来”的鬼话，他想要的很好的未来，是两个人一起的未来，不是他一个人的很好未来。

　　肖洛等着最后的一个白天过去，就说出他心里的想法。
　　但没等到夜晚，另外一个影响他们生活的东西却卡在这个时候来了。
　　——那是一纸红头文件，叫做《关于清理海岸线废弃船只的三项决议》。

　　告别是为了更好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