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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碎花无情 ...


  •   (二)
      “小范,这是怎么回事?客户还没有答应用这个设计稿,你怎么就叫他们给印刷上去了?现在客户说不要,你说,这些包装箱该怎么办?”
      “哪一单设计搞啊?”我莫名其妙的问到,我不记得有哪一单是没有征得客户同意的。
      小玟怒气冲冲的甩过一张订单,指责到:“深圳天海的那一单,王小姐说她们根本还没有同意,只是正在讨论,你怎么就把设计搞交给生产部,叫他们印刷上去了。现在好了,王小姐说还需要修改,那这些已经印刷上去的怎么办呢?这个损失谁负责?”
      我拾起那张订单,是我前天才上交初稿给客户王小姐的那一单,她确实没有同意马上可以用,可我也并没有叫生产部可以印刷啊! 我不知道他们怎么会印刷上去的,他们哪来的设计稿呢?我疑惑的回答着:“我没有叫他们印刷啊!稿件还留在我电脑上呢?怎么生产部会有啊?”
      “没有,这是什么,这张写着你名字的软盘还有问题吗?”小玟生气地丢过一张软盘,软盘上有我亲手用专业油性笔签下的名字(我们公司的员工,每领了软盘或光盘,因为流动性强,都要签上自己的名字)。
      我拿着这张灰色的软盘,想不出它怎么会跑到生产部去?可它确实是我的,我硬着头皮轻声地说:“这张软盘是我的,可是怎么会在生产部呢?”
      “你不是叫玉珍拿下去,给老林(生产部经理)吗?”
      “玉珍”、“ 我的舍友” 我的脑海中不断闪烁出这几个字眼,我实在不记得何时有叫她拿稿件去给老林,我只能绞尽脑汁想着,想得都头痛欲裂。
      忽然,我眼前浮现出了前天我把稿件发到王小姐邮箱时,玉珍在旁边,我发完后,她跟我说,她经常看我的终稿,这次她想看看我的初稿与等到要印刷时的终稿有什么不同,她想研究一下,有空时向我学习。我当时想,难得她今天有兴趣,我顺手就拔出电脑上的初稿软盘,借给她,让她拿到下面电脑去看几天。可今天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我只是借给她看几天,前天她跟我说她想看看我的初稿与等到要印刷时的终稿有什么不同?我就借给她了。”我小心的回答着。
      “那怎么可能,玉珍会想看你的稿件,她根本就看不懂。”小玟一脸质疑的看着我。
      “我没有说慌,本来就是这样的。”我坚定的回答她,可我的心却也开始打起嘀咕:小玟说得没错,玉珍根本看不懂,我当时怎么没想到呢?难到她…。我无力的半闭着双眼,强迫自己去相信她,不敢再往下想。
      “不承认,是吧?那好,我叫玉珍上来。”她转身拿起公司的内线电话,打到生产部去了。
      几分钟后,老林和玉珍上来了,我在心里十万分的祈祷着玉珍能说出实话,可她下面的话确令我冷透了心。
      她看了看老林,小声地说:“是小范叫我拿下去给林经理的,她说,客户已经同意用这个稿件了,叫我们马上印刷,明天就要出货。”
      老林也说:“没错,当然是小范说的,她的电脑都是有密码锁着,她不给我们,我们根本就进不了,而且软盘跟往常一样有她的签名的,订单上也写着出货期是等通知,按往常也就是由她设计完,交给我们就可印刷,所以我们才连夜赶工的。”
      我的头脑“嗡嗡”的炸开了,这一年来,自从小玟跟我谈后,为了工作,我一直在努力的克服自己的心理,在努力的溶入他们的生活中去,从心理上接受、习惯他们,可又不能忍受让自己也变成麻木不仁,于是乎我徘徊在了学习与生活两不误之中,常搞得自己焦头烂额的,更是备受自己心灵的折磨。
      而今我实在不明白,怎么说我也跟她同宿舍了这么久,我一直很信任她,从来没有因为不同的层次而看不起她,甚至把她当作姐妹,寂静的时候我们还会一同聊聊女孩子的话题,可为何她却要害我?难道我的付出在她心里一点份量也没有?我凝视着她,一种强大的失落感吞没了我,令我感到心灰意冷,不想再为自己辩解一句,后来小玟与老林说了什么,我一句也听不进去了。
      “哈哈!哈…,你们都聚在这里干嘛?”汤经理突然走了进来。
      “小范没征得客户同意就叫我们印刷。”老林冷淡的回答着。
      “哦!是不是深圳天海那一单啊!我这里正好有王小姐刚传真过来的几点修改意见呢。你们怎么会已经印刷掉了呢?”他一边递过一张纸给我,一边干咳几声,一副不知为何的样子说着。可就在他转身望向玉珍时,我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赞许的意思,顿时我什么都明白了。
      大前天,汤经理突然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只见他神秘兮兮的关上门,热情的为我拉出椅子,不停的叫我请坐、请坐,我忐忑不安的坐下了,当时这种诡异的气氛实在令我如坐针毡。
      “嗯!小范,”他清了清嗓子,好像他的喉咙被什么骨头给卡住似的,不停的咳嗽了好几声才说:“我今天有点事跟你商量一下,你出来这么久了,你觉得自己过得好吗?钱够花吗?”
      我疑惑的看着他,不知他什么意思,忽然关心起我的私生活来,不过为了尽快离开,我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还可以啊! 你们对我很好,我刚出来当然没什么钱,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
      “那你父母年龄大了吗?你有没有兄妹啊?”
      “都五十几岁了,我是独生女,我没有兄妹。”
      “那他们退休了吗?”
      “明年就要退休了。”
      “他们的退休金高吗?”
      “不高,只有基本生活费而已。”
      “你有没有想过将来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不要再像年轻时一样那么累呢?”
      “我当然想。”不知为何我有点激动起来,人也放松了下来,眼前忽然晃过了父亲一年比一年弯的背。
      “那你有没有想过,靠你像现在这样的打工,你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吗?正如你说的,你只能养活你自己,你有没有为他们想过,你要到哪一年才能让他们不再奔波劳累呢?靠你一辈子的打工吗?”
      我的眼前不断的浮现出父亲为了生活在外奔波得脸上老是挂上一层淡淡的忧愁,母亲的头发越来越白了,回来时他们虽然见到我就露出慈爱的笑容,可我每次见到他们酸涩的笑容,我都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我很清楚他们给我的笑容都是强迫自己的,因为他们要我感觉到幸福,可是如今我长大了,靠我这样的打工,我心里真的没有底,我何年才能给他们幸福呢?我非常沮丧的说:“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何年可以让他们停下来休息。”
      “那你真的想一辈子给人打工吗?一辈子受穷、受气,沿着你父母的脚印继续在社会的低层艰难跋涉。让你的父母到老了还要为几百块钱的生活费担忧。”他微笑的凝视着我,可我却感觉到他的微笑是一种社会对我低微的地位而投出的蔑视的目光,我看到了我父母打一辈子工后的无奈与艰辛,而我的生活将是他们的延续吗?我不敢想像。
      “我不想,可又能怎么样,我无背景、无资金、无经验,更没信心,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才能改变这种命运。”不知为何,我竟说出了埋在我心里很久,也一直折磨着我的话。
      “你有这个想法就好,说明你并不是一个甘愿平凡、平淡的过日子的女孩,只要你愿意,要想改变你的命运,其实很简单。”他自信的说着。
      他的自信似乎令我对他有点信赖起来,我着急的问他:“什么方法啊?”
      他环顾了一下玻璃窗外的同事,才小声的说到:“你不是在设计上很厉害吗?我们可以合作,我们去开一个和我们公司业务一样的公司,也就是经营内容一样,资金我先出,你主要出技术,还有把这边经常跟你联系的客户,通过一定的手段去慢慢把他们转移到我们公司去,有了他们,我们就不怕我们的公司运营不起来,那绝对会赚钱。”
      “这…”我倒抽了一口气,没想到他出的是这个主意,我知道要凭我的技术,还有一年以来那几个特信任我的客户,办这样的公司确实不难,可是这太没良心了。公司对我不薄,我是在这个公司成长起来的,我刚出来并不是马上就什么都会,公司花了时间培训我的,也是公司给了我展示技能的机会,不然我再有能耐,没有战场的英雄是成不了真正的英雄的。虽然按他这样做我并没有犯法,可我深知良心的审判是比任何法律都更严酷,更无情的,我怎么可能背叛了公司呢?
      “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合作。”我打定主意说道。
      “难道你真的不想改变你的命运了?”
      “不,我想改,可不是用这种方法,这样做我的良心会不安的,我一样不幸福。”
      “要想改变你的命运,就不要选择手段和方式,不然你永远不会成功。”
      “如果非要出卖我的良心才能改变我的命运,那我宁愿永远穷下去,我不要这样的成功。”我坚定的说到。
      “好!算我白跟你说了这么多了,你怎么都没听进去啊?难道你就不能为你的父母想一想,他们有几个年头可以等你?难道你就甘愿做一个不孝女?”他有点激动而不甘心的质问我。
      我想起了父母常跟我说的:“宁可贫贱一生,不可为富不仁。”他们宁愿辛苦劳作一辈子,从来不为金钱害过别人,怎么可能会让我去做这样的事情呢?我义正言辞的告诉了他:“他们要我明明白白的活着,清清白白的追求我的梦想,不要让我的梦想中带上一粒沙。我如果违背了他们的意愿,那才是真的不孝,我不会跟你合作的,你也不要再说了,没有其它事,我先走了。”说完我站起了身,义无反顾的往外走去。
      “没有钱,你谈什么高雅的梦想,不带一粒沙,我看你没钱怎么活下去,到时别来求我。”在我拉开门时,我听到了他在背后的最后几句冷言。
      我感觉到了寒风正在迎面吹来,可我还是毅然离开。
      没想到他的速度这么快,几天就在我的工作上动了手脚,在强大的人证和物证面前,我无力反抗,最后我只能以整整两个月的工资来赔偿这次的损失,而且还是公司看在我往常工作出色的面子上,少陪了不少,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我下面的生活该怎么过。
      “怎么样,有没有想清楚啊!只要你肯按我的要求去做,我可以先支付给你两个月的工资,否则老板会越来越不信任你的,我也不敢担保会有什么事,那时可就不要怪我了。”在下班的路口里,他忽然凑到我的耳边轻声的,但却充满威胁的说到。
      我厌恶的看了他一眼,还是不为所动的走了。
      一个人忧虑的走在西洪路上,在凛烈的寒风中再一次的沿着路口走到路尾,来来回回、思思索索、寻寻觅觅,泪珠在我的眼眶中直打转,虽然出社会这么久来,我今天是如此的想哭,可我一直在强迫自己要坚持住,我知道更大的困难还在后头,泪水到了眼眶又回到了我肚中。
      忽然,一片不知何名的花瓣轻轻的落在我快要失去知觉的嘴边,我伸手把它放在掌心里,只见它披着深红的外衣,可却显得那么的弱小,寒风轻轻的一吹,它就落在了我的手上,只要我轻轻一捏,它就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了。
      我忽然怜惜起这片落花来,轻轻的把它夹在我的书中,感觉自己的命运和它一样,也许有一天,会被汤经理轻轻地捏碎,被这个社会撕扯成一瓣又一瓣,落向不知名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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