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凤命怪我咯？》Clara的月亮

26、一触即发

　　七月流火，暑气渐渐消散，一早一晚之间，竟有些寒意。何府的男人们大多时间都在城外营地，府里只留下些女眷，都深居简出着。

　　特别是自叶皎兰死后，女眷们都好似被吓到了，也不明争暗斗了，都窝在自己的院子里打发时间。其实不光是何府，云南首府宛江，整座城都笼罩在极其压抑的气氛之中，百姓们好似有了默契一般，日日晚出早归，连集市都比往日冷清很多。

　　方玉衡，也就是何府的瑶姨娘正埋头在案牍之中，盯着战局图，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一阵风吹过，将一片落叶吹到平铺着的地图上，她才抬起头，注意到门外的身影。

　　“瑶儿，父亲教我来取计划图。”

　　来人是何宇庆，他一边说着，一边往方玉衡身边靠，“几日不见，瑶儿瘦了许多啊。其实女人不必如此辛劳，战场是属于男人的。”

　　方玉衡忍住恶心，往后退了一大步，轻蔑地说：“瑶儿也是你叫的？何宇庆，别怪我不提醒你，连何骁都要敬我三分，你算什么东西！”

　　“小野猫生气了？”何宇庆第一次被女人羞辱，脸上挂不住，但还是不想落了下风，“我不说了就是，快把计划图给我。”

　　方玉衡也不想和这种人多废话，将自己做好的计划图扔给他，便下了逐客令。何宇庆冷哼了一声，拂袖而走。

　　叶皎兰怎么会看上这种男人！方玉衡忍不住同情起现在正在海上漂浮着的叶皎兰。算了，谁年轻的时候没爱上过几个混蛋男人。她摇摇头，想起何骁，他倒是个正经的，虽说他一开始也因为自己女人的身份而对自己所提供的战略嗤之以鼻，可用了她的战略，何家军军力暴涨，在保卫边境的战斗中连续取胜之后，他便对她另眼相看。原本，何骁是贪图方玉衡的美色才将她纳入府中，而此时，他却真的将她当成一位值得尊敬的合作伙伴来对待。虽然随着势力的增长，何骁隐隐有脱离她掌控的趋势，但这一切都在充分尊重她的基础上进行的，方玉衡很乐意奉陪。

　　反观他的儿子何宇庆，连自己父亲的女人都要觊觎，还根本瞧不上方玉衡足以震惊天下的谋略，还当她只是一个有些小聪明的内宅妇人，实在是恶心至极。

　　三日后，宛江府宣布脱离钦朝独立。

　　七日后，云南全境宣布独立。

　　何家打着驱除异族贼子的名义，笼络了一帮汉族旧势力，几日之内便攻陷云南全境，速度之快让人难以预料。

　　“怎么会这样，朕派去的先头部队呢，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元苍玄在皇宫得知这一消息之后，愤怒地将桌子上的东西都一股脑扫到了地上，吓坏了刚刚进门来送点心的叶白鹭。

　　“抱歉，吓到你了。”元苍玄深呼吸了一口，忙把大着肚子的叶白鹭扶到椅子上坐着，脸上却还是保持着严肃的神色。叶白鹭一看便知不好，元苍玄很少在她面前发脾气，这下看来出大事了。

　　大事，最近的大事就是云南的战况，难道？

　　叶白鹭问出心中的疑惑，元苍玄只挥挥手示意她不要再说。要是放在平时，叶白鹭能看出元苍玄是真的有些不耐烦了，便会识时务地闭嘴。可她现在心中正焦急，许久不见叶皎兰的消息，也不知云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再加上怀孕造成了情绪起伏变大，她迫切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皇上，您只告诉臣妾皎兰会回来的，可这都快一个月了，臣妾连她的亲笔信都不曾得到，您让臣妾如何安心？”

　　“叶皎兰对你就那么重要，比咱们的孩子还重要？”元苍玄也爆发了，他从来不关心叶皎兰的死活。在他看来，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何家既然反叛，那么叶皎兰自然也算是反贼，完全没有花费时间精力去救的必要。只是怕叶白鹭担忧，才采用缓兵之计哄着她，只为她能够安安心心生下孩子。可叶白鹭毫不领情，日日为她那个白眼狼妹妹担忧，不管腹中胎儿的安全，现在竟然还敢来质问他？

　　如今云南战局扑朔迷离，他派去的先头部队竟联系不上了，而且何家这么快掌控云南全境并嚣张地宣布脱离钦朝统治，属实让他没想到。何家军是骁勇善战没错，可何骁这个人并无多少谋略，也不擅长笼络人心，可如今境内的汉族旧势力竟纷纷被他蛊惑，加入他的势力，这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次是他轻敌了。

　　战场上的事情女人不懂，他也不准备同叶白鹭说，只希望她好好养胎，稳固后方才是最重要的。可叶白鹭却屡次想要干涉战事，这才让他生出了好好管管她的心思。

　　打发走了满眼泪花的叶白鹭，元苍玄重重叹了一口气。他看到白鹭难过，心里也伤心，可是没有办法，总有一天，她会明白自己的苦心的。

　　回到长信宫，叶白鹭捂着肚子痛苦地靠在门边，冷汗都要冒出来了。荷香吓个半死，忙让春芍去传太医，被叶白鹭拦住了。

　　“别去，我歇一会就好。”

　　叶白鹭语气坚决，荷香也只好听她的。

　　叶皎兰大概率已经出事了，叶白鹭心想。她现在已经确定了，若是靠元苍玄，那自己只能永远这样被动下去。即使现在自己身体不便困难重重，但是时候丢掉幻想，开始行动了。

　　只是这孩子始终是个问题，自己还有差不多三个月才临盆，这三个月里形势瞬息万变，她若是什么都不做，难免会丧失掉一切的主动权。

　　孩子，希望你坚强一些。

　　“娘娘，守业来信了。”荷香悄悄进来，从袖子里拿出一封密信，“青梧偷偷塞给奴婢的。”

　　叶白鹭有些惊讶，因为自从守业去往云南之后，元苍玄便把长信宫严密封锁了起来，连昭心都不能随意来看她，就怕叶白鹭得知了外界的消息，影响情绪，危及胎儿，今日怎么突然传来消息了？

　　她将心中的疑问说出来，荷香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她像往常一样去检查宫门落锁的情况，负责守门的侍卫青梧竟偷偷塞给她一封信，随后竟像没事人一样，连看都不看她。荷香本还有些不好意思，心乱如麻，想着，虽然平日总是和青梧打趣，可他若是这般突然……荷香偷偷展开信封，却发现原来是给叶白鹭的，不免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急忙进来递给叶白鹭。

　　叶白鹭看完，沉思了一会，微微松了一口气。守业在信中说了，他已经潜入了绘绮阁内部，这果然不说普通的绣坊，而是一个强大的情报机构，其中首领是一位女人，叫方玉衡，明面上的身份是前皇商方家家主方人杰的义妹，又是云南王何骁宠爱的妾室，可暗地里，她的身份扑朔迷离，他还正在调查中。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何家的谋反，与方玉衡脱不开关系。另外，她拜托他查的流凤纹，他也在绘绮阁发现了残留的布料，好像是内部人士用以区别于外界的身份标志。

　　绘绮阁的内部人士，无一例外都是女子。

　　方玉衡。叶白鹭咀嚼着这个名字，好像要透过这简单的三个字，看穿世间一切一样。

　　守业在心中并没有提到叶皎兰，这却让叶白鹭微微放下了心。守业并不知道她已经怀孕，因此如若叶皎兰遭遇不测，他没有什么理由瞒着她。但守业也并没有说叶皎兰已经安全，那么最大的可能性是，他也不知道叶皎兰的消息。

　　失踪总比死去要好，叶白鹭安慰自己。

　　再次仔仔细细看完这封信的每一个字之后，叶皎兰将信放在火上烧成灰烬，铺开信纸，开始写回信。

　　她现在有更多疑问。

　　第二天一早，叶白鹭打开窗子，便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香灰气息，她转过头来问荷香，“这是哪个宫里在烧香，怎么传的如此远？”

　　荷香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叶白鹭刚想吩咐她出去看看，却迎来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人。

　　昭心公主和侍女青柳，还有一个尼姑打扮的，谪仙似出尘的人物，叶白鹭有些疑惑。

　　“姐姐！”昭心许久没有见到叶白鹭，心里正想念得紧，一下子飞奔到叶白鹭面前，叶白鹭下意识护住肚子，昭心见状不好意思地笑了，“对不起姐姐，我总是忘记你怀孕了。皇兄总算许我来看你了，最近虽然可以出宫和士兵们一起训练，但那些男的没意思得紧，一点都不好玩，特别是叶谨，真的烦死了。”

　　昭心一股脑蹦出一堆话，刚抱怨完叶谨，突然想起叶白鹭和叶谨的关系，又不好意思地看向她，见白鹭并没有生气的意思，才放松下来支支吾吾解释道，“其实叶谨也还不错啦……”

　　叶白鹭怎么会看不出昭心的小心思，只是觉得她可爱极了，若是自己的弟弟有一个这样的小冤家陪着，那也不算是坏事。

　　“怎么今日公主来长信宫看我了？”叶白鹭笑眯眯地问，“不给我介绍一下这位大师？”

　　昭心这才想起来，今日她能来看叶白鹭，还算是托了这位静虚大师的福。昨日，静虚大师进宫来为卧病在床的独孤太后祈福，元苍玄本不信这个，但静虚大师竟精确地算出叶白鹭怀孕并且一直胎像不稳。元苍玄并没有将叶白鹭怀孕的事情昭告天下，就怕有人会以此来对她不利，因此，除了宫内的人，宫外人是一概不知的。当静虚说出皇后胎像不稳，不日会危及母子生命之时，元苍玄是真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忙问如何化解。

　　静虚倒不藏着掖着，对元苍玄说，她算出皇后娘娘正处于前所未有的困境之中，最直接的困境是来自她最亲近的人。换句话说，则是她最亲近的人对她有所隐瞒，而且想要困住她，这才使她心气郁结。元苍玄赧然，他第一次反思了自己的行为。虽然是他一直打着为叶白鹭好的旗号，但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叶白鹭这样骗自己，那么自己肯定也是不开心的。

　　想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说自己是有苦衷的，问静虚有何办法。

　　静虚说，叶白鹭周遭的能量现在已经是一潭死水，现在需要让生机注入，才能让她活跃起来，而活跃起来了，便有转机了。

　　因此，元苍玄连夜撤去了对长信宫的监视，不仅如此，还让昭心带着静虚一大早便来看她，这才有了今天早上的事情。

　　静虚大师？叶白鹭只听着这个名号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还是身边的春芍提醒，才意识到，她便是在茜儿的那件事上出了大力的人，忙将几人迎入屋子。

　　昭心小孩子心性，进了内室便闹着要桃花酥吃，春芍给了她一盒，便满足地坐在一旁吃了起来。反倒是她身边的侍女青柳，眼神不自觉地往荷香身上瞟，荷香不懂，只当她眼睛不舒服。青柳暗恨荷香这个榆木脑子，不知道自己的弟弟青梧是看上她哪一点了，趁昭心不注意，低声说了一个“信”字，荷香才恍然大悟，忙去报告白鹭，白鹭点了头，才去书房将叶白鹭的回信悄悄递给她，青柳这才松了一口气。

　　内室里，静虚和叶白鹭正相对坐着，叶白鹭闭着眼，闻着檀香的气味，感觉自己的身心都放松了。她慢慢启唇，说：“大师，您为何帮我？”

　　静虚仍然是波澜不惊，“娘娘，贫尼是红尘之外的人，不存在帮不帮，只是助娘娘完满因果罢了。”

　　“因果？”叶白鹭有些疑惑，“我有什么因果？”

　　“这便要娘娘自己去寻找了。”

　　叶白鹭盯着静虚，好像要从她脸上看出答案一样，沉默的好一会，叶白鹭突然蹦出三个字：

　　“方玉衡。”

　　“娘娘这不是已经找到方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