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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雨丝如线,晏姝若站在廊下伸出手,旁人看她,只当她是个被伤透了心的新寡,成亲不过一年,同床共枕的夫君便被自己的贴身婢女一匕首刺死,这换谁谁不心寒。

      看来饶是这侯爷的女儿,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的人,到了这宅院里,也保不住自己的姻缘。

      外面风言风语,传得乱七八糟,有说那丫头勾引姑爷不成,一时由爱生恨将人杀了的,还有那丫头早就与姑爷两厢情好,瞒着自家小姐珠胎暗结的,丫头求个名分,姑爷因为忌惮侯府的势力没有点头,那丫头也是个心气高的,得不到就毁掉。

      得不到就毁掉,晏姝若笑起来,到底是谁得不到就毁掉还尚未可知。

      陪着她从候府嫁过来的吴妈妈来说马车套好了,她微微点头。

      晏姝若走在前面,吴妈妈为她撑伞,一路跟着她到了马车里,看四下无人,这才低声叮嘱道:“小姐,虽是那晏晏恩将仇报杀了姑爷,但小姐等下到了牢里,万不可动手。”

      吴妈妈看了看一言不发的晏姝若,又道:“小姐身上没有带着匕首吧?”

      晏姝若这才抬眼看向吴妈妈,“妈妈,我犯不着。”

      她犯不着因为宿令,要向晏晏动手,比起宿令,她倒更偏向晏晏一点,事发至今,她仍旧想不明白晏晏为什么要动手杀宿令。

      晏晏是她出嫁前从奴隶贩子手上买下来的,一向沉默寡言,陪她到侯府至今,跟宿令都没说过几句话,晏晏也绝不会像流言蜚语里的那样,去勾搭宿令。

      所以她才要去见晏晏,问清楚其中的缘由,晏晏大庭广众之下杀人,是保不下来了,但她想要知道,是什么促使晏晏去杀人。

      晏姝若是侯府贵女,她要见谁,自然不会有人阻挠,晏晏的牢房在最里面,一路有人领她进去,她在牢门口就将吴妈妈留下来了,吴妈妈无论说什么,晏姝若也不要她跟着进来了,自家小姐什么脾气秉性她也清楚,总归是犯不着在牢里动手的。

      但小姐与自家姑爷恩爱非常,现今姑爷被晏晏这个丫头一匕首杀死了,停灵至今,小姐始终没有掉过一滴泪,她平静地可怕,侯府来人她也都不见,吴妈妈从前听过,悲痛到极致,反而会没什么反应。

      她有点担心,替晏姝若整理好披风,又忍不住嘱咐了那么一两句:“小姐,牢里关着的都是些穷凶极恶之人,小姐只管去找晏晏,旁的全不要管,早点出来,我就在这里等着小姐。”

      吴妈妈总是拿她当小孩子看,晏姝若拍了拍她的手,“我知道了。”

      牢里关着的都是有命案在身上的人,何况这死牢里平时也不怎么来人,晏姝若尽管披着披风,戴着帽子,将身形都掩去,但她身姿曼妙,又岂是区区一张披风可以遮住的。

      往晏晏牢房去的时候,不少人吹着口哨,以下流的目光打量她,还有不少人出言调戏,说的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话,她是侯府嫡出的小姐,鲜少混于市井,大概从没听过这样的话,带她进去的侍卫用刀背敲了敲牢房的门,“都给我闭嘴。”

      等到所有人都噤声之后,他又去瞧晏姝若,眼前的人敛着眉,心思难辨,他只当晏姝若是个深闺里养出来的金贵小姐,谈不上多少敬重,但这一眼,让他心里咯噔几分,他才明白过来,这是候府嫡女,状元郎的发妻啊,气度不凡,也远不是他可以开罪的,他慌忙解释:“宿夫人,请,牢里的人都是些死囚犯,不会活命的,自然也就放肆了些。”

      晏姝若听到这里,看向这个侍卫,“那晏晏岂不是……”

      “夫人也知道,宿大人是天造之才,短短一年就从翰林院修撰升到了户部侍郎,受天子器重,此次天子震怒,悲痛惋惜,又有府内众多人亲眼目睹晏晏杀人,况且晏晏自从被抓进来就一句话也没有辩解过,皇上当她是蓄谋已久,要判晏晏凌迟处死。”

      侍卫一边说一边留心去观察晏姝若的反应,传言这位侯府小姐一直与宿大人琴瑟和鸣,感情甚笃,现在宿大人没了,她这个结发妻子自然是最伤心的,伤心到几乎没有什么表情。

      晏晏要被凌迟,她现在才知道,她的心一下子乱得厉害,晏晏在她身边一向得力……碰巧此时又有人开口了:“小美人儿,过来爷这儿。”

      晏姝若回头,眉眼显露于人前,仿若暗光里藏着刀剑的花朵,目光里都是杀气,不过是瞥了那人一眼,那人居然就闭了嘴,晏姝若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怎么?”对面的人调侃那人,幸灾乐祸道:“漂亮妞儿看你一眼,你就说不出来话了,真怂啊。”

      “你知道个屁。”他也是有三四条人命在身上的,按理来说不应该因为那什么狗屁小姐的一个眼神就双腿发软,可他实实在在地被这一眼看到发怵,他平生见过不少人的眼神,害怕的,宁死不屈的,都没有像这个人一样,冰凉触及骨头,身体里流动的血都仿佛在那一刻凝滞了。

      晏姝若到的时候,晏晏正支着腿坐在角落里,她自杀人被逮捕入牢,都未曾换过衣服,她那一刺干脆利落,但还是有血溅到了她的衣服上,那血仍旧在她身上,明晃晃地显眼。

      她闭着眼睛,就算是听到了脚步声也不睁开眼,她对来人不感兴趣,直到晏姝若叫了她一声:“晏晏。”

      是小姐啊,晏晏想奔到门边去,离她的小姐近一点,但却被锁链绊住了,她停在半路上,无可奈何地唤道:“小姐。”

      眷恋得令人吃惊。

      她心里盼着小姐来,可又不希望小姐来,到这时小姐来了,她又不敢抬头看她。

      “劳烦你将门打开。”晏姝若被晏晏的这一声扰得心里乱七八糟的,就连听到宿令死了的消息她的心也没有这么乱过。

      “宿夫人,她是死囚犯,是不能开门的。”

      死囚犯,还能让晏姝若见就已经是额外恩准了。

      “出什么事情我一力承担,更何况,”晏姝若指着晏晏道:“她都已经被锁链锁起来了,还怕她会加害到我吗?”

      晏姝若的脸色很难看,提及晏晏锁链加身,她明显很生气,她因为一个杀死她夫君的丫头锁链加身而生气,侍卫琢磨不透,但晏姝若是他得罪不起的人,况且晏晏确实动不了手,他最终还是将门打开了,打开门之后,他就守在门口,以便发生变故时他好反应。

      “晏晏,你为什么要杀宿令?”晏姝若问她。

      为什么要杀宿令?她抬起头,看着她眼前的小姐,小姐就该这么端庄美丽,不染尘埃。

      很简单,为了这样的小姐啊。欺负小姐的人都应该要死。

      但她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为之付出一切的小姐,热焰就汹涌而来,她的最后一声小姐哽在喉咙里,只来得及将晏姝若抱在怀里。

      热浪滔天,烧死了一位死囚、一位尽忠职守的侍卫,以及前去看那位死囚的侯府小姐,状元宿令的夫人——

      晏姝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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