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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羽化蝶公子名京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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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柳与宋文玉的三月约满时,霓虹果然暗中使了绊子,宋文玉没拿到选择权,眼睁睁的看着户部侍郎王大人抱得美人归,而他自己只能在一边借酒消愁。
“哎呀,未都兄,酒不是这个喝法的,好好的梨花酿都被你浪费了。这可是抱锦姐姐亲手酿的啊!”
说来好笑,这伍子曦还不及弱冠,却已是欢场中有名的浪荡公子,号称是女人的千滴泪换他的一抹笑。这段日子看上的便是抱锦,也就是原先的织锦。她觉得织字太苦,定名册的时候便改了。再说这伍小公子,当初光是为了争个选择权,就不知砸了多少银子下去,之后也一直都是花钱最潇洒的一个,自然在这金钗别院里被奉为上宾。
宋文玉眼见着抱锦和伍子曦亲亲我我,更是大受刺激,酒灌的也更凶了。
“唉唉,我这可惜着你偏生浪费的更多,抱锦姐姐对不住了。”
抱锦“噗嗤”一笑,拉起向她作揖的伍子曦,嗔白到:“公子这是折煞奴家了。这自古以来情字最伤人,宋公子眼看着与扶柳妹妹分开,自然心中酸涩,倒是个痴心人,奴家何怪之有?若是日后奴家跟了别人,怕是公子直觉的轻松呢!”
“姐姐啊……姐姐此言错了。若是日后姐姐飞上枝头,难不成让我这浪荡子拖累吗?”
抱锦面上笑容不改,心里却平添了一丝苦楚。虽心知这些恩客不过都是逢场作戏,可又哪见过像他这般,连哄人的话都不肯说的,当真的是算得明白。
“那就借公子吉言了。”
“呵呵,到时候我定送姐姐一份大礼。姐姐此时还是想办法把扶柳姑娘找来吧,以解我这兄长相思之苦。”
抱锦为难的摇头,说:“公子又不是不知规矩,除非王大人点头,不然我怎好将扶柳妹妹请来?被妈妈知道了,不要剥了我的皮。”
“嘻嘻,你家妈妈才舍不得姐姐呢!霓虹妈妈这番重开,规矩比以前还多,好姐姐,你就帮帮忙吧。”
抱锦还是摇头,说实话,她倒不是怕霓虹,而是惧于九姬。前几日红绸擅自与客人订约,又违反规定订约期间私见其他客人,被打的如今还下不了床。连妈妈求情都没用。若是受些皮肉之苦倒也罢了,红绸被勒令日后一切客人都要由九姬点头了才作数,这不是把生死都捏在别人手中了嘛。
犹记得九姬那日说的话,“姐姐们与我方便,我自不会为难姐姐们。不然,这倚门卖笑的生意也不是非哪个人不可的。”只这一件事,金钗别院的其他姑娘再无人敢漠视九姬,包括她定下的那一大堆严苛的规矩。
“公子,您别为难我了,这事儿就是妈妈都做不得主。”
伍子曦目光一闪,追问道:“听姐姐这话,俨然霓虹妈妈身后还有能说话的人,可是?”
抱锦一惊,没想到伍子曦如此敏锐,九姬是仔细叮嘱过的万不能将她的事情透露。匆忙摇头,满是遮掩的说:“公子,奴家哪里知道那么多呢!”
伍子曦眼波一转,知道从抱锦口中问不出什么,也不为难,七扯八扯的将话带到了别的事情上。那桌子边早已醉到胡言乱语的宋文玉,倒是再无人问津。
伍子曦不知,他想探听之人此时正在金钗别院之内。因为早先便定好的规矩,各院不好相通,九姬也就安稳的呆在她的房间。至于为什么会来,也没什么大事,正是听说了伍子曦约了宋文玉同往抱锦处,她来瞧热闹的。结果,她猜想的热闹没发生,不免有些失望。
“扶柳姐姐,你可喜欢那姓宋的?”
原来宋文玉心心念念的人,此时并不在那什么王大人枕边臂弯,而是被九姬召了来,说是陪着说话。
扶柳虽自小便在怡红院,但也是当小姐养的,何时需要她动手煮茶、递水果的。可碰上九姬,她也不得不服低,谁让九姬总给人一种莫名的压力。
“即便是喜欢又能如何?宋公子不过一时新鲜。”
“我看那姓宋的倒是对你有几分真心呢!”
九姬和扶柳说话的时候,那原本毫无精神的白猫反倒“蹭”的一下抬起脑袋。扶柳看着,总有种错觉,不知是不是物似主人型,九姬身边的,连个猫儿都似不一般。
“扶柳身份卑贱,不做贪念。”
戳了戳白猫的脑袋,九姬状似不经心的说,“呵呵,扶柳倒是想的明白。难不成打算迎来送往一辈子?”
扶柳手上一顿,唇边扯出一抹苦笑,半垂眼帘的叹道:“谁又想这般过一辈子,可如初见小姐时您说的,这世间哪还有我等容身之所。不过是挨过一日便是一日,若是哪天这里也容不下了,便随意哪个庵中了却残生就是。”
这会儿倒是九姬微愣了。她只道扶柳心思通透,却不知实则是毫无生意,自然万事不放在心上。如此,好,也是不好。忍不住放低声音劝上两句:“姐姐何必如此看低自己。这世间的事说不得准的,指不定姐姐哪日便得了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呵呵,换作清白的姑娘家,此梦倒是可以一作。小姐,莫拿扶柳玩笑了。”扶柳抿嘴一笑,只当九姬不过笑言,顺手的递了一盏新茶。
九姬是个拗性子,扶柳不信,她就偏要达成。也不接扶柳递来的茶,反倒坐正了认真的说:“九姬不拿姐姐玩笑。姐姐信不信,只要九姬想,姐姐就能成那姓宋的明媒正娶之妻。”
扶柳素手停在半空,倒是那杯子微微晃了一下,愣了般的忘记收回。片刻后才复又一笑,点头说:“扶柳相信小姐。可是,小姐误会了,我并不想做那宋公子的妻。确切的说,我不想做任何人的妻,特别是这世间男子。”
九姬敛眉,追问“为何?”
只见扶柳轻轻放下茶盏,望着那杯中一点水波,轻声低诉:“这世间于女子太不公平,即便是做了谁人之妻,也难保就能两人共白首。就算两人真的恩爱非凡,又总有世人的眼光、俗教礼仪的约束,难能随心。既如此,倒不如一个人来,一个人去的好。”
这世间还有如斯女子,此时,九姬真有些喜欢扶柳了。
“九姬不知姐姐如此豁达,往日倒是多有得罪了。日后九姬想常找姐姐叙话,姐姐不会不高兴吧?”
“小姐说哪里话,小姐孤身一人行至今日,扶柳早已佩服至深。只是小姐素不常与人往来,扶柳也不敢贸然亲近。若是小姐肯与扶柳相交,是扶柳的福气。”
扶柳说话时心平气和,面带温柔的浅笑,看得出是出自肺腑。
九姬眉目舒展,忽然心中定了主意,又说:“呵呵,姐姐果然爽快,我喜欢。姐姐可想离了这里?”
大惊之下,扶柳袖摆扫落了几上杯盏,落地,因着地上毯子,不曾碎裂,却如她此时心情。那一席话砸在心头,沉得无声无息。
“小姐,此话,此话……怎讲?”
“我身边尚缺一个知心的婢女,姐姐若是不弃,我便将姐姐留在身边。”九姬随性惯了,更何况难得看到一个对脾性的“人”,自然便生出这样的心思。
扶柳眼眶微润,声音亦有些颤抖,“小姐,当……真?”
九姬点头,定声吐出四字“绝不作假”。
扶柳俯身跪在九姬面前,一叩到底,激动的说:“扶柳谢小姐大恩,扶柳愿意伺候小姐,日后扶柳的命就是小姐的了。”
九姬只是虚扶一下,却是笑着说:“呵呵,我要你的性命做什么?我刚才说了,只要一个知心的人伺候就好。姐姐快起来吧。回头我就去跟妈妈说,等你这次三月满了,就随我离开。”
“谢小姐,谢小姐,谢小姐……”
三声谢,三个叩首,定了主仆的名分,换了一场相交。至此,扶柳便成了九姬的忠婢,何止是知心,往往未等九姬发话,只是一个眼神,她便已做好一切。即便是日后知道了九姬身份之异,依旧不改初衷。
九姬将此事与霓虹交了底,霓虹虽然爱财但也深知这倚门卖笑之苦,倒也真心乐见扶柳有此造化。可要想脱离贱籍,其实也不容易。先不说那各层上要打点的关系,且说如今扶柳在外的名声,便是不好达成之事。还有便是脱离了,那往日的旧案在籍,于她和九姬也都不是好事。
商量之后还是选了扶柳假死一途,外面荣光发丧,暗中则跟九姬离开。此事前前后后加起来知道的也就九姬、霓虹,外加一只不能说话的猫。连帮扶柳改头换面的乐娘子,都不知详情。九姬也不怕霓虹会乱说话。
自此以后,扶柳更名胡蝶,取蝴蝶蜕变重生之意,平日里众人习惯唤作小蝶。样貌上也只是小家碧玉,最多算是清秀有余,这些全赖乐娘子的帮忙。扶柳欣然接受,心怀感激,对其中因由却只字不问,让九姬很满意。至于乐娘子用了何法,倒无需多说,所谓精怪神力,总有各自的修为。
时光匆匆,少了扶柳的金钗别院,依然占据着京城楚馆第一的位置。那扶柳的依柳院也早有了别的美人进驻,换了院名,摆出另一种风情。
而那曾与扶柳之名并提的宋文玉,用他的断发祭亡,守灵三日之举成全了自己的痴情。京中有言“曦曦之光灼泪伤,温温之玉暖心房”,便是说如今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两大才子。一个是浪荡公子哥的伍子曦,一个是痴情好儿郎的宋文玉。宋文玉虽不及伍子曦家世、样貌出众,可谁让人家有个好名声。加之二人又总是同进同出,所到之处莫不引得姑娘小姐丫鬟妇人的窃窃私语。
倒也成了京中一时佳话。
且说这一日,九姬带着小蝶出门,实在是嘴馋了乐娘子的饼,行至中正街前,再无法前行。细问之后才知,今日乃宋文玉和伍子曦,及一班学子珍园品茶论道之日,不提那内里的熙熙攘攘,单是外面围观之人便将大路拥堵。
“哼,哗众取宠。”
九姬心心念念着乐娘子快要出炉的饼,却进退不得,口中满含了怨气。
小蝶却是淡淡一笑,相处久了,也知九姬大多时候会耍孩子脾气,好商好量的劝到:“小姐,那乐娘子的饼这炉赶不上,还有下炉,说不定下炉味道更好。咱们不妨等上一等就是,趁此也能听听他们哗众取宠的说些什么。”
“你想听?”九姬凑到小蝶面前问,却是一副好奇的模样。
小蝶不自觉的身子后倾,她还是不习惯九姬这么近的看她。或者说是她这么近的看九姬。
说实话,九姬那张脸也不是绝美,可就是有种说不清的诱惑,总好像看久了便会掉进去似的。特别是那双凤眼,微翘的眼角半眯的时候,让小蝶觉得正被一只狡猾的狐盯着。想来九姬也晓得自身优势,每每出门前,可以脂粉不施,眼睛却不能不画。描画之后则越发的魅惑。
小蝶微微垂眼,平复心绪说道:“嗯,品茶无所奇,倒是想听听他们都论道些什么,毕竟都是名声在外的公子。”
九姬撇撇嘴,故作大方的说:“既然小蝶姐姐想听,那便去听听吧。论道?哼,一帮无知学子能论出什么道来?”
小蝶对于九姬的这种大话已经见怪不怪,而且认为理所当然。因为不知何时已被洗脑,她家小姐只有不想做的,没有做不到的。
——九姬你这只狐狸,一定是给他们喝了什么迷魂汤,不然怎么一个个死忠的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