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鱼揣崽跑路了》宋叙彦

7、计划

　　江遇在这里待了不知多久，外面的灯光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只有他的这一片区域才会长时间的开着暖黄色的灯光照耀在他的身上，远处的摄像头对准他这边。

　　现在的江遇自是不知道这东西是何物，只知道在半夜时刻，这东西换转一下，到最后在转到他的前方。

　　日复一日的禁锢，终究还是让江遇对此产生了强烈的抗议。

　　他变得暴躁，甚至开始无目的的转着，这鱼缸本身就是圆柱形，他便一圈又一圈的绕着。

　　直到江遇累的不想动弹，这才停在某处靠在玻璃墙上。

　　监控里，显示着江遇的行为。

　　一间办公室里，常规检验监控录像的傅凛深凑巧就看到了江遇那般刻板行为。

　　这个状态可不好，傅凛深紧皱眉头，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响起。

　　傅凛深找出自己那一看就是多次翻看的笔记本，年岁的痕迹在笔记本上泛了黄，边边角角有点折起，那是时间再跟他打招呼。

　　一时不慎，傅凛深的思绪飘忽到多年前，那时候他还是个少年，向往自由，崇尚一切自在。

　　可最后自由被禁锢成现在的模样，孤寂，冷漠，看谁都是看一个普通的花花草草，毫无热烈的目光。

　　拉回思绪到跟前，傅凛深下意识的翻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都显示着他对于美人鱼的关注度。

　　小记，图像，生物图谱，无不是在昭示这笔记本的主人对于此的在意程度。

　　这笔记本被保管的很好，除了时间的痕迹爬上去，其他的方面都在告诉傅凛深，现在的他终于实现了难得一见的目标。

　　年少时对于此的好奇，年长时对于那真实的不舍得。

　　这不舍得究竟是何种的情绪，对于掌管这些的感官提供不了他丝毫的反馈。

　　从小那般不堪的经历，许是造就他变成这般的一把刀。

　　将时间和他变得更加不堪。

　　傅凛深脑海中回笼着思绪，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悄然翻动着书页。

　　他的眼神随意一瞥，往上抬去，画面中的江遇不知何时起身浮在水中。

　　另外一边，水里的江遇双目略微无神的审视着周围。

　　低语声如同鬼魅，在这广阔却无人的时刻，他才会说着自己的语言。

　　那是压抑了许久的，并未被他人听去的语言。

　　或许，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知晓人鱼的话了。

　　江遇正在盯着前方，大门被人打开了都不曾知晓。

　　一道脚步声响起，可做好隔音的玻璃怎会让江遇听见。

　　许是实验室的人忘记了，听得见和听不见取自人的意愿。

　　一个遥控器正放在一双宽厚的手里，手指尖的薄茧让人觉得是做些些许体力活。

　　遥控器被人上下玩转着，下一瞬，一个手指按在了一处开关上。

　　骤然间，本属于在鱼缸里的声音悄然在整个实验室里响起。

　　回响的声音终是让江遇察觉出异样，他环视着视线，最终将视线落在了靠近大门处的地方。

　　傅凛深颀长的身姿就这么隐没在黑暗当中，这倒不怪江遇为何看不见了。

　　再加上刚才的声音封闭在鱼缸里，无人倾听，无人在意，也无人看见。

　　可现在不一样，傅凛深听见了，看见了，甚至过来了。

　　一串人鱼语响起，那是傅凛深听不懂的语言。

　　“你听的懂我说的话吗？”江遇刚才诉说的便是这句话，他瞧见傅凛深没有任何反应的表情，以及带着些许不解的视线。

　　江遇想着，人类还是人类，跟他终是不同的种类。

　　或许在这个世界上，听的懂人鱼语的就只有他了。

　　只有他了...

　　一想起这个事实，江遇忽的红了眼，再次看向傅凛深时，那双幽蓝深刻的眼眸怔愣的看他。

　　幽蓝眼眸透露出太多的故事，更像是饱含经霜的古物。

　　美人鱼的存在，就是天地间给人类的最后一个惊喜。

　　而那个惊喜便是江遇。

　　他的出现，让为首的赵天国惊喜兴奋，那是即将到达巅峰的狂欢之舞。

　　面前的人...不一样，非常不一样。

　　江遇忽的抬眸望去，眼睁睁的瞧见傅凛深靠近，那无端袭来的气场，差点让他呼吸不过来，扼住喉咙的感觉，许多年不曾见到过了。

　　当时有扼喉的感觉，还是几十年前遇到深海霸主，那时还有自己的伙伴，不是他一个人，即使遇到这种情况，他们还是会逃脱。

　　现在的情况非同一般，即使傅凛深这个人类没有尖利的獠牙，血口大盆的嘴，以及仿若大山的身体。

　　这种姿态更像是久居上位者的从容不迫以及威压，连他活了这么多年的人鱼都瞧见了不凡的以免。

　　可惜了。

　　江遇心想，若是在水里，他们到底谁会更胜一筹，想必是他吧。

　　他们之间终是隔了一层玻璃，他打破不掉，也撞不破，反倒是会弄疼了自己。

　　“美人鱼...”

　　傅凛深忽的叫了一声江遇名义上的名次，对于他们统称的名字。

　　两人的语言差的不仅仅只是陆地和海洋之间的距离，更是种族之间的差距。

　　他们相顾无言，除了双方语言尽数听不懂之外，便是根本没有话聊。

　　江遇死死的盯着傅凛深的动作，在黑暗不见深处的实验室里，傅凛深摸来了一把椅子，拖着椅子走到江遇的身前坐下。

　　那暖黄色的光落在傅凛深一身黑的衣服上，仅仅只是休闲服，依旧能窥见独属于傅凛深身体的健壮。

　　这幅身材大多数都是穿衣显瘦，脱衣显肉的。

　　江遇作为一条美人鱼，很多长辈都曾有过这般的身材，自是了解，只不过那些长辈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到头来还是只剩下他一个人。

　　修长的长腿交叉交叠，一只手放在椅背，另外一只手放在健壮的大腿上。

　　傅凛深这般动作，让江遇看的移不开眼睛。

　　时间就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让两人独处于这寂静时分。

　　江遇那双狭长的桃花眼落在傅凛深的身上，随后往周围看去，似是想要隐藏自己刚才的罪行。

　　“该怎么是好呢？”傅凛深自言自语的说着，这不仅仅是对自己说，也是对江遇说。

　　若是种族之间的语言都能沟通顺利的话，那说不定还能开发出其他的试验数据呢。

　　有着自己小心思的傅凛深，他在想什么江遇自是不知情的。

　　忽然间，一道突兀的声音响彻整个实验室。

　　傅凛深紧皱眉头拿出自己的手机，上面显示这父亲两个字的来电人名字。

　　他有一瞬的不快，但迅速的压下那份在心底升起的暴躁。

　　这时，手指微动，傅凛深接通了电话。

　　对面的人声音稳重冷冽，如同傅凛深一般的威压气势袭来。

　　但这个声音更加的阴暗可怖，这时江遇得出的结论。

　　江遇在第一时间听到声音时，就游到了对面，那里有一道柱子可以挡住他，仿佛只有这般，傅凛深和手机对面的人就不会发现自己。

　　“凛深，你回来了吗？”声音自带的气场，那是不容拒绝的命令。

　　而傅凛深早已习惯。

　　傅振业那道貌岸然的模样也因为他的声音出现在了傅凛深的脑海中，那是挥之不去的掌控感。

　　“还没有父亲，我现在还在实验室。”傅凛深微微低垂着眼眸，掩藏了他眼眸当中的戾气。

　　“现在都这么晚了，该回来了，你的母亲很需要你，而且她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我们都拦不住...”后面的话傅振业没有多说，仅是这句话就足以让傅凛深回来。

　　对于傅凛深的掌控，就只需要他的母亲就足以。

　　“知道了父亲，我现在就回来。”

　　傅凛深语气不显，他从小就开始隐藏自己的喜好，自己的情绪，以至于现在的傅振业都不清楚傅凛深到底是以何种的情绪跟他说话。

　　电话被挂断，手机页面沉寂几秒就恢复原先的页面。

　　此时，原本的沉寂氛围又出现在这个实验室当中。

　　傅凛深起身，直直的站在原地，因着动作的缘故，那身后的黑色长发齐齐飘动，最终落回在后背。

　　依旧躲在柱子后面的江遇抱着自己的双臂，像是只有这般，那道声音就不会冲出来要陷害他。

　　在江遇的躲藏中，傅凛深的身影就像是鬼魅般走到了他的身后。

　　一道炽热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以及那若有若无的注视感，都迫使江遇下意识的往后看。

　　就这么一瞧，江遇的视线就跟傅凛深对上，那是似曾相识的注视，也是亘古不变的经年岁月。

　　匆匆一瞥，傅凛深微微俯下身子，看着江遇。

　　他嘴唇轻启，不知说了什么，江遇听不懂，也听不见。

　　那就像是有一道棉花塞进了他的耳畔，防止泄露天机的让江遇知道。

　　随后傅凛深直起身子离开此地，在他离开之前手中的遥控器一动，那玻璃墙又瞬间变成外面听不见里面，里面听不见外面的状态。

　　实验室的大门被傅凛深顺手带上，寂静的氛围再次出现。

　　刚才的事，仿若是江遇的一道梦境，连连带着傅凛深的最后一句话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玻璃里，江遇悠悠转转的唱起一首歌，人鱼语的独特韵味以及人鱼的嗓音，让这首歌婉转动听。

　　可惜傅凛深不知道，江遇也不知道今天回去的傅凛深会发生何事。

　　他们之间永远都差了距离时间以及空间，那是目前无法改变的。

　　一夜漠然空荡，独属于人鱼的孤寂就在这只能江遇听见的歌声中缓慢度过。

　　翌日一早，那实验室外面的太阳将自己的光线顺着没有关紧的窗户中爬进来，顺着位置直直的落在了江遇的眼眸上。

　　恍惚间，江遇以为自己还在海底，享受着海面上的阳光摄入。

　　他的眼睛睁开，眼前的场景让他失望了，这里还是在实验室里。

　　而他也被关在人类所说的鱼缸里，他孤独的游在鱼缸里，每天面对的就是各种人的关注，以及那手指指向他的那刻屈辱感。

　　江遇深感自己忍受不了每天被人观赏的那种感觉，那是让人异常的屈辱，可是他无法阻止，甚至连逃离都是个极大地问题。

　　他到处观察着这个鱼缸，到头来精密的仪器是他常年在海洋里无法触及的。

　　海底深处的宫殿，也是人类寻找多年都无法企及的地方。

　　即使他们现在拥有多么高深的武器，以及他不认识的计划书，都找不到海洋那巨大的宫殿。

　　内心隐秘深处的阴暗面，正在悄然的付现在江遇的心脏上。

　　这告诉江遇，有时候的想法不过是应对此做法的最好行为。

　　他需要的不仅仅只是振兴人鱼的数量，还是要逃离人类的魔爪。

　　那计划深深地被江遇开发，告诉众人，他并非只是被困禁在这的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