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靡》隐忍

3、剑神

　　有人冲进来说：“他们要来抓剑神。”
　　我惊了一下，紧了紧手里的剑，为什么竟然会有人来抓剑神？不过几秒时间，那些人已经快到了，没时间了，我把剑斜斜靠在一边桌子上，然后把扎起的头发放下来顺了顺。接着与隔壁的女子一起惊慌地回头，看向涌进来的军队。

　　是鱼人国的军队，而这是人鱼国。

　　我时不时用余光偷偷瞄一眼我的剑，它就那样随意地靠在那。
　　人鱼国每人都有剑，而且从不离开身边。它不过一臂长，酷似放大的绣花针。仿佛从我有记忆开始，我们就用着这样的兵器。

　　“谁是剑神？”领头的是一个年轻的男鱼人，他环顾四周，大多男人鱼手握剑保护着我们这些女人鱼，而大多女人鱼则拿着武器惊慌地四处张望，没有他曾经见过的那个坚毅的身影，没有人持剑站出来。

　　“剑神？剑神怎么可能在这里，这里只是学校啊。”身边的女人鱼轻轻开口。
　　我没有说话，抓着隔壁女子的一角，一副惊慌而又无措的样子，眼眶湿湿的，仿佛下一秒眼泪就要掉下来。

　　不能回头去看我的剑，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我不会伤害你们，只要你们指出谁是剑神，我们就会让你们离开。”那个领头的男人鱼大声说道，他的脸轮廓分明，古铜色的肌肤显得眼睛仿若黑珍珠一样，声音坚定而温和，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相信不少女人鱼会迷上他。

　　然而，不会有人为他指出剑神，人鱼从来都是团结而顽强的，哪怕死也不会泄露一丝秘密，更何况根本没人知道谁是剑神，剑神从来都是带着面具出现的。

　　军队有近两百人，把屋子围得密不透风，他们究竟是如何潜入人鱼国而不被人所知的，哪怕是剑神，也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突围而出吧。

　　大家互相低声交谈起来，我轻声问隔壁的女人鱼：“你知道剑神在这里么？”
　　“从来没听说过剑神到学校了呀。”她小声回答我。

　　良久，见无人应答，他的眉头皱了起来。这时，一个下属走到他旁边耳语了几句，他向我们望来。

　　他带着数人，分开周围的人鱼，向我们走来。

　　“你知道剑神在哪里吗？”他微笑着问我。
　　“不知道。”我茫然地回答，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请跟我去鱼人国好吗？”他伸出一只手。
　　“不，我不去！我要回家。”我的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了，带上点哭腔。

　　他无奈地笑了笑，靠近我的耳朵，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轻轻叫了一声：“殿下，跟我走吧。”

　　我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瞪着他，半晌，轻轻叹了口气，点点头。

　　他见我软化，退开一步，大声地宣布：“我们陛下请这位姑娘到鱼人国做客，请转告你们国王。”

　　某些男人鱼试图反抗，我劝解道：“你们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你们现在不要反抗，没用的。”

　　说完回头望向他：“请让我带上我的剑，我们人鱼人在剑在。”他想了想，点了点头。我过去拿上我那靠在桌边的剑，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军队带走了。

　　这真是人鱼国的奇耻大辱，让别国军队潜入自家腹地，带走了二公主。而本该保护皇室成员的剑神由始至终没有出现。

　　剑神不出现是对的，因为他除了保护皇室成员，最重要的使命是镇守国土，只要剑神在军中一日，无敌军敢来犯，他是人鱼国不被侵略的保障。

　　我大概明白鱼人国大费周章潜入我国是为什么了，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剑神。抓不到剑神，却没想到能刚好遇见我，只好退而求其次了，放言要用剑神来交换。抓我有什么用呢，我不是最受器重的长公主，也不是因为最小而最受宠爱的三公主，我只是二公主，那个胆小，柔弱，没什么存在感的夹在中间的孩子。

　　不可能有人拿剑神来交换我的，为着不同的原因。

　　我住在鱼人国王子的宫殿里，我不太经常见到王子，而他每次出现，身边都跟着那个把我带来的男鱼人，大概是禁卫军的首领吧。他们对我以礼相待，日子过得到还算可以，只是每当想起他们打算着进攻人鱼国，就难免忧伤。

　　我的剑离我很近，可是我不敢经常去拿它，在外敌来临时我把它扔在角落，可见我不是一个依仗剑的人。所以如今我甚至不敢经常看向它。携剑并不是人鱼国从建国初就有的传统，不过是因为剑神从来剑不离身，所以全民效仿，成为风俗罢了。

　　最近王子越来越经常与我同桌吃饭，时不时还会与我聊两句。

　　我总是乖巧地微低着头，轻声回答他的问题。情势大概是越来越急了，虽然他面对我时依然柔和，但从他与禁卫军首领的谈话中不难发现，人鱼国大概毫无把剑神交出来的打算。

　　“你见过剑神吗？”他问我。
　　“见过。”我点点头。
　　“那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呢？”王子接着问，只是没等我开口回答，他就笑了笑，肯定地说：“你喜欢他。”
　　“是的，我喜欢这样的人。”我小声地回答。
　　“可是，他不来救你。”王子的眼里带了点怜惜，他在同情我。
　　“没关系，我不需要他来救。”说完望着他笑了笑，“你们对我很好。”
　　“也许是太好了，如果再过十天还没有回应，我们只好把你绑在大军前面去攻城。”王子脸色严肃起来。
　　“为什么，你们一定要攻打人鱼国？”

　　王子没有回答我，他只是摇摇头，嘱咐我好好休息，然后走了。

　　王子没能履行他绑着我去攻城的话，因为在第八天的时候，来了一小队人鱼，刺杀我。

　　我的表情大概真是悲痛欲绝，虽然我没受一点伤，王子却连续几天在宫殿里陪着我安慰我，他大概真是一个好鱼人。

　　“能不能，不要战争？人鱼国从来不打算进攻任何国家。”他虽然从来没告诉过我他们打算发动战争的理由是什么，但我想经过这次刺杀，他大概是动摇了。有剑神的军队无人能破，而握在手里的筹码，却被告知一文不值。况且，他不是一个凶残的人。

　　有一天，禁卫军首领独自来见我，他说：“你是一个好姑娘。”我只好回了一句：“你们也是好鱼人，大部分时候。”

　　我想，我是有点喜欢这位王子的，所以在他单膝跪地询问我是否愿意嫁给他的时候，我抿着嘴，点了点头，然后补充：“您需要询问我的父皇。”只要两国联姻，就不会有战争。

　　然后就是焦急的等待，他孤身踏上了人鱼国的领土，悄悄潜入皇宫询问我的父皇。

　　我佩服他的胆量，也知道他能有孤身脱围的能力。而且没了他，这里对我而言不过是座城门打开的宫殿。这时，人鱼国可以反攻，我望了望我的剑，告诉自己要相信他。

　　我的头发又长长了，波浪般的卷发已经到背了。刚来时王子曾问过为何我的头发竟不过肩，我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表情忧伤，于是他就体贴地不再询问。

　　一日，宫殿外一片寂静，街上无人，我不知发生了何事，而仆人们全都不见踪影。
　　犹豫良久，提剑，飞奔而出。

　　我的努力好不容易奏效，两个国家马上就能不再受战争的威胁，没有任何人能破坏这个成果。我把剑藏在裙子的皱褶里，提着裙摆向外跑，却遇上几个面目狰狞的鱼人。
　　他们逼近我，出言不逊：“这不是人鱼国的公主吗？让王子力排众议阻止对人鱼国的进攻？样子也不过如是嘛？并没美过红鲫多少呀。”
　　我连连后退，颤抖着说：“你们不要过来。救命啊！”

　　“据说皇族死时会显出金色的鱼尾，世间绝色？”他们一步步靠近，我不断告诫自己，要坚持住，禁卫军很快就会来的。

　　然而他们似乎早就有备而来，分开包围了我，禁卫军一直没出现，我退无可退，只好拔剑。
　　然而不到最后一刻，我都不愿意放弃。

　　“你们究竟想干什么！”我几欲落泪。

　　“只要你死了，王子就不会想要议和。当年鱼人族被人鱼族赶到外海，现在我们是时候回去了。”

　　“别忘了你们当初为什么要抓我，不过是为了换剑神罢了，剑神只要一日在军中，你们就不可能胜的，就算我死又怎么样？我死了难道王子会放过你们吗？”

　　“今日就算死，也不能让你活着。”说着他们就扑了过来。

　　接着发生什么我已经记不太清了，就在我解决掉那些人后，才发现王子以及禁卫军首领在远处看着我。他们的眼神冰冷，而我痛彻心扉，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这是一种真真切切的绝望，努力了那么久，所有的心血付诸东流，我终于还是拿起了剑，杀了鱼人。哭够了，我抹掉眼泪，走向王子，禁卫军首领已经远远走开了。

　　“原来你就是剑神。我从来没想过，剑神是一个你这样温柔平顺的女子，竟然是人鱼国的二公主。两军对峙的时候我们见过，你带着面具，无论我方说什么，你都一言不发。”他温柔地望着我，仿佛我不是那个他一直想抓住的人。
　　“你只负责杀。”

　　“你还娶我吗？”我只问这一句。

　　“你的国民知道吗？不起眼的二公主，就是那个他们又敬又爱又怕的剑神。大概没几个人知道吧。你太会装了，在我们进去的时候故意把剑扔在一边，因为剑神是剑不离身的。当时你若是想走，大概坚持到你们的军队来没太大问题的，却故意轻松被我们抓住。而后来的刺杀不管是真刺杀还是假刺杀，都让我认为你被人鱼国放弃了，我还为此觉得心疼。这样一个柔弱尊贵的女孩子，为什么会得到如此对待。呵...你是想借机刺杀国王吗？等到我与你大婚之日。”我不懂他是如何用温柔的语气说出最残忍的话的，收住没多久的眼泪又有点往下掉了。

　　“我当时只是不想有无辜的伤亡。”他微微转开了视线，不直视我的眼睛。我咬住了嘴唇，决定不再让自己多说一个字，一挥剑把裙摆割掉，只剩下短短一截。

　　他见我割袍断义的举动，微微愣了一下，仿佛有点受伤，但很快又挂上柔和的笑，举起了剑。

　　“我很荣幸，能跟不戴面具的你一战。”他微微鞠了个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