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神仙》旭裕

47、寻西关秋辞获荐，渡瘴林丹朱得赠

　　话音刚落，只听得扑通一声，众人齐齐转过头去，看到燕君逸扑倒在地，整个人像是被夺走了全部的力气和生机。
　　旁边的人赶紧想去搀扶他，却被他甩开了。
　　“为什么······不让我死？”片刻后，燕君逸面无表情地开口，他的眼神中失去了一切的情绪，仿佛倒在地上的人，只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提线木偶。
　　看着这个曾经的天之骄子一夕之间跌落神坛，落到这般境地，众人心中多有不忍，整个大殿中更是唏嘘不已。
　　曾秋辞心中恻隐之情更重，他上前帮着扶起燕君逸，“燕掌门，求死是最容易的事，求生才能弥补过失。”
　　燕君逸看了曾秋辞一眼，沉默了良久，凄楚道：“我真是没用，想爱的人，不敢去爱，爱我的人，不能给她幸福，对我好的人，被我伤害至深，相信我的人，被我所背叛，想要保护的人，保护不了。”他眼神无措，“想要弥补的人和事，却无力回天。”
　　“斯人已逝，只能燕掌门来世再补。但尚且留在人世的人和事，燕掌门未尽全力，怎么就说此颓丧之语了？”拓玉流露出一个悲悯的微笑。
　　燕君逸尚未反应过来，其余人却听出拓玉的话似乎意有所指。逐月派的长老们按耐不住，急忙询问：“拓玉公子此言，究竟何意？”
　　“有燕掌门七七四十九日的心头血滋养，燕夫人的心脉如今已经稳定，要寻求回生之法，只需在十日之内送她前往西关古镇的佛母庙，自有机缘。”
　　“如此甚好！”长老们顿时喜形于色，这大概是今晚唯一一个出现的好消息了。
　　“敢问公子，西关古镇，所在何处？”
　　“这西关古镇，处极东，偏僻难寻，入境多有邪秽瘴气，非常人所能至。虽是贵派燕掌门功夫了得，”拓玉看了一眼眼神激动的燕君逸，“日日一碗心头血的消耗，只怕功力也不能如夕，难以支撑至找到西关。”“贵派虽然能人辈出，” 拓玉又环视了一圈蠢蠢欲动的逐月派众弟子，摇扇缓声道，“然要在短时间内突破重重阻碍，将夫人平安送至佛母庙，只怕也难。”
　　众人听得正想叹气，拓玉却忽然把目光移向曾秋辞，“长安公子先前曾踏足西关，又在南海生活多年，想必对解除邪瘴颇有心得，当时最佳人选。”
　　曾秋辞心中咯噔了一下，只觉十分惊讶，暗自想道：这位拓玉公子和我萍水相逢，怎会对我的行踪如此了解？他这样想着，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拓玉，这才发现原来对方也正深深地望着他，眼中带着一派了然而坦荡的笑意。
　　逐月派众人见曾秋辞只看着拓玉却无半分回应，以为他踌躇不愿去那西关，不由发急。其中最为迫切的当属燕君逸，他紧紧拽住了曾秋辞的衣袖，语气中满是哀求，“长安先生，只要您能答应，燕某肝脑涂地，在所不惜！”他说着，便要跪下长拜。
　　曾秋辞吃了一惊，赶紧搀住了人，却见逐月派众弟子俱是跟着燕君逸跪了下来，“还请先生成全！”
　　“我答应我答应！”曾秋辞忙不迭道，他有些古怪地看向拓玉，似乎是想对他说些什么，话未出口，忽然注意到拓玉左手袖口处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一闪而过，脸色突变，话锋当即一转，“只是，在此之前，有一事须得先向拓玉公子请教。”
　　话音未落，一阵掌风从曾秋辞袖中迅速掠出，直击拓玉胸口而去。何生突变？只因方才，他清楚地看到，拓玉袖口处翻飞的晶莹粉末，正是浮星粉！
　　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片刻方晃过神来，只看着那凌厉的掌风下一瞬便要击上拓玉，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没想到拓玉却躲也不躲，只是手中折扇一收，随手抽了桌边一个金盏一抛，竟然生生将那掌风化了开来！
　　随着一声巨响，金盏在空中碎成金色粉末，纷纷扬扬落到地上。
　　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声不可思议的惊叹。
　　“这掌风，真是漂亮！”
　　“这掌力，果真了得！”
　　“能化开这掌风的，更是了得！”
　　“不对啊，怎么好端端突然长安公子和拓玉公子打起架来了？”
　　······
　　众人一边对此等情景叹为观止，一边又满腹疑惑地暗暗往外退开一些，唯恐曾秋辞和拓玉这出乎意料的交手会持续下去，波及看戏之人。
　　可退开了足足三尺有余，却没见曾秋辞再出第二掌，而拓玉竟然似乎也没有丝毫反击的想法。
　　众人暗自屏息间，拓玉忽然拊掌大笑，对曾秋辞道：“长安公子果如传闻，实乃良善之人，连试探敌手，也只忍心用五成功力。”
　　人群中一下子又不淡定了——
　　“五成？”
　　“什么，我没听错吧？就这，还是五成功力而已？”
　　“不是说长安公子灵脉受损，功力大不如前吗？这五成掌力是怎么回事？”
　　“就这，才五成？那要是实打实出手······”
　　“这怎么可能？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
　　众人期待地望向曾秋辞，生怕错过他对拓玉一番话是真是假的回应。
　　曾秋辞并没有否认。他冷静地朝拓玉开口，“终于找到你，龙纹玉佩的主人。”
　　拓玉笑而不语。
　　众人听着两人打哑谜似的对话，不明所以，唯有与曾秋辞同行的许书义知道内情，闻言也是大惊，瞪大了双眼望着拓玉，“竟然是你！”
　　“两位公子可别误会，”拓玉笑吟吟地望着曾秋辞和许书义，温言解释道：“我是友非敌。”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托在掌心中向着曾秋辞的方向伸出，示意他拿去。
　　“当日在南海落下玉佩之人，确实是我。而后来多次抢夺玉佩，只是想试探公子的灵脉修复得如何。”
　　曾秋辞虽然听得云里雾里，却还是接过了玉佩，和自己手里的那块玉佩对比方才发现，这两枚玉佩竟然能够互相嵌合。
　　“这原来是一对？”
　　“是。这对玉佩名为双星佩，上刻龙纹，合则成双星之图，左为摇光，又为母佩，右为璇玑，是为子佩，璇玑又有调护温养灵脉之效，那日本想送此璇玑佩助阁下恢复。却无意在洞中见公子心绪不定，恐有走火前兆，当时不便暴露身份，欲要上前封住阁下穴位，再助你调息，却没想到阁下洞察力非比常人，我方现身便被发现，反而被当作了偷袭之贼。”拓玉坦然一笑，“无奈只得暂且留下璇玑佩，以助公子周全。”
　　“你这话未免有些避重就轻。”许书义打断了拓玉，“你和我师兄非亲非故，却又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更舍下自己的玉佩救他，究竟有何缘由？还有，你若是诚心相助，为何后面又屡次偷袭我师兄，为了夺走这枚玉佩？”
　　拓玉不急不燥道：“我之所以一直关注长安公子，实乃为人所托。”
　　“那是何人？”
　　“我有承诺在先，不能言明他的身份。”拓玉展眉笑道：“而至于你们所说的‘偷袭’，非我本意。”他指了指曾秋辞手中那枚摇光佩，“我已经说过，这枚摇光佩乃是母佩，由之可窥子佩情状。”他正色道：“璇玑佩在长安公子身边五年有余，近日我通过摇光佩窥见璇玑佩隐隐有灵力不足之症，想来长安公子的灵脉应该修复得差不多了，若还留着璇玑佩恐遭反噬，故而想取回。至于出手争夺，一则是为不暴露身份惹人注意，二则也是想趁机试探公子功力的恢复状况。”
　　“那今夜为何公子又愿意在仙门众人面前表露身份了？”
　　“若非如此，只怕有心人趁机浑水摸鱼。”他话音刚落，折扇一翻，数根银针登时朝身侧射去，随即一声惨叫响彻整个大殿。
　　被射中的竟然是布袋仙童。他从胸口至腹部处均被插满了银针，足足有二三十根。惨叫后的他呆立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灵魂。
　　“难道是傀儡术？”人群中见多识广者惊讶道。
　　“正是。”
　　有人发出疑问：“傀儡术是什么？”
　　“这是魔族的一种独门秘法，唯有实力雄厚者方可炼成。将傀儡术施加于其他族类，便可在千里之外控制其心智，驱使他做任何事。”
　　“啊，这么恐怖······”
　　“能修成傀儡术的魔族甚少，且傀儡术消耗能量极高，一般只能短时间内控制对方，但威力已经不容小觑。”
　　“今晚确非平安夜。”拓玉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对惊呆在原地的少女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别害怕，过半炷香他便能清醒过来。”这里的“他”便是布袋仙童了。拓玉走近了一些，伸手摸了摸少女的头，神情依旧温柔，“以后可要小心些，遇事多想，别被利用了。”说着他转身朝众人道：“今日拓玉之事已毕，当归也。仙门恐将不宁，诸君多珍重。”又对曾秋辞拱了拱手，施然而去。

　　“没想到跟着师兄你走这么一路，我经历的大事比过去八年还多。”许书义半真半假地对曾秋辞抱怨道，又乐呵呵地递过水囊问道：“喝不？”
　　曾秋辞接过水囊，拔出木塞，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才重新递回去，“多谢。”
　　两人正在赶往西关古镇的途中，因为要护送杨青蓠，这一次他们选的是马车。
　　“不过师兄，”坐在车头的许书义忽然有些担心，转头望向曾秋辞，“十日之内要赶到西关，还要把燕夫人送进佛母庙，来得及吗？”
　　“如果顺利的话，问题应该不大。”
　　“那逐月派本来要派一些弟子帮忙护送，你为何要谢绝？多个人帮忙不是更好吗？”
　　“西关地远，但我已经去过一次，并不难寻，麻烦的是前往极东之境一路上成片的噩瘴林。逐月派常年居于北方，对于驱除躲避噩瘴并不精通，帮不上太多忙。若是因为受邪瘴入侵耽误了行程，反而不好。”
　　“那你怎么放心我跟着一起去，不怕我给你添乱啊。”
　　“此去西关路途遥远，燕夫人心脉脆弱易损，你修炼的是混沌之灵，于温养心脉上有独门技巧，护送途中有你相助我才安心。”曾秋辞诚恳道：“至于噩瘴林的除秽驱邪，我找人借了点东西。”
　　“啊，找什么人借什么东西？在哪里？”许书义刚发出疑问，忽然瞥见不远处一个蓝色身影乘着一只仙鹤飞来，声音陡然变调，手指着前方大叫：“落玉城主！”
　　来人正是未名，他今日穿了与曾秋辞初见的那袭蓝衣，背着小小一个包袱，等仙鹤飞到离马车不远处，他纵身一跃，堪堪落在马车头，他落定后复抬起头，先对曾秋辞盈盈一笑，“公子，我来了。”
　　“幸好逐月派提供的这辆楠木金丝马车够大够宽，不然车头还真不够咱们三个人坐。”许书义见了未名，不由打趣了两句，又道：“我就猜，师兄请的帮手肯定是你。”
　　“长泽公子果然聪明绝顶。”未名似笑非笑，语气中听不出褒贬。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许书义一向自诩脸皮之厚堪比城墙，笑嘻嘻地应了句，想了想又道：“所以你包袱里装了什么？”
　　未名闻言，将背上包袱解开来，挑眉道：“请看。”
　　许书义赶紧凑上去看，只见包袱里放着三个小小的琉璃瓶，都穿好了彩线，每个琉璃瓶中都有一株碧荧荧的带根草，倒是好看。
　　“这是什么？要戴起来吗？”
　　“无间桃源的丹朱草，只生了三株，都在这里了。”
　　“极东之地的噩瘴林厉害得很，非比寻常，丹朱草能解百毒，且能助人保持神志清明。”曾秋辞指着三株草对许书义解释道：“紫叶琉璃养护丹朱草是最好的，穿越噩瘴林时佩戴起来，便不必担心了。”

作者有话说

　　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