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护工日常》张不恃

2、非典型男护工到岗第二天

　　为了不打扰可能已经回家的雇主，下午睡太久导致半夜醒来睡不着的花衍衍，决定用手机打灯摸黑下楼，去厨房倒杯水。

　　轻轻掩上房门，花衍衍轻手轻脚往下楼去。
　　原本亮着的那盏夜灯果然熄灭了，空荡荡的别墅，只有月光从窗户悄悄溜进来，给这一室黑暗一丝光亮。

　　顺利在厨房倒完水关好灯，花衍衍一手拿着手机正准备打开手机手电筒，一手端着水杯正往外走，突然一道低哑的嗓音响起，“花衍衍。”短短三个字被一字一顿吐出。

　　花衍衍一个激灵，手机里的灯四处乱晃，隐隐约约看到面前有一个高大的身影隐匿在黑暗中，像是黑夜里的幽灵鬼怪突然现身。冰凉的水从杯中晃出，一些洒在地上，一些溅到穿着夏季凉拖的脚上。

　　花衍衍毛骨悚然，差点尖叫出声。
　　他是真的怕黑，更怕黑暗中不知明的诡异生物。

　　这个时候，别墅里除了他，唯一有可能出现的就是雇主商叙璋。

　　离家出走的理智终于回笼，花衍衍将几欲脱口而出的尖叫咽下，抖着手把手机放入口袋，想找到客厅开关。一着急也忘了用手机照一下，又加之对环境不太熟悉，手在墙壁上一阵乱摸还是没找到。

　　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挨着他的手在墙面上轻轻一触，客厅瞬间灯火通明。

　　刺目的灯光使花衍衍无法完全睁开眼睛，甚至生理性流泪。

　　花衍衍拼命眨着眼睛，试图通过这种方法缓解眼部不适。
　　当他感觉眼睛舒服一点，抬手就想拭去脸上的泪水。

　　这时，那个低哑的声音再次出现在花衍衍耳旁。
　　“给你纸，别用手擦。”

　　花衍衍闻声望去，一个穿着黑色丝质睡袍的高大男人站在他身侧，浓密的剑眉下一双丹凤眼，瞳孔漆黑如墨，深暗的目光紧紧锁在他身上。平直的嘴角，不见一丝笑意，更显冷硬。修长的四肢，隔着夏季轻薄的睡袍，也隐隐能看到肌肉隆起的形状。显然，这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花衍衍提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除了过分苍白的肤色，任谁也看不出眼前这个男人深受病痛困扰。

　　他不像病人，反而像一个盯上猎物的食肉系猛兽，即使状态不佳，也能爆发超乎人类想象的力量，伺机而食。

　　花衍衍被看的有点紧张，接过男人手中的纸巾，尽量以平稳的声线道谢。
　　“商先生，我是花衍衍。我只是半夜睡醒有点渴，下来倒杯水，不是有意打扰你的。”

　　商叙璋注视着眼前低着脑袋解释的青年，凭借一米九的身高，轻而易举看到青年蓬松的头顶间一个小旋涡。

　　一直紧绷的唇不禁微微放松，说道：“你没有打扰到我，不用道歉。”

　　花衍衍想到卫管家给自己的文件里提到商叙璋患有严重的失眠症，他都睡一觉醒了，但商叙璋竟然还没睡。

　　刚刚匆匆一瞥，没敢仔细看。这时才注意到男人眼下有些浓重的青黑，显然很久没睡过一次好觉了。

　　花衍衍知道失眠的痛苦。

　　离开偏远落后的家乡，来到相对繁华的县城读高中时，他人生第一次喝咖啡。咖啡因霸道地在体内肆虐，一向睡眠质量良好的花衍衍，破天荒睁眼到天亮。

　　明明到了往常睡觉时间，明明心里特别想睡觉，但身体在咖啡因的作用下不受控制地兴奋，不肯让他睡去。

　　这也导致花衍衍第二天在课堂上打瞌睡，结果被罚站着听课。

　　好好学生花衍衍第一次被训，第一次被罚站。那杯咖啡创造了许多不美好的第一次，花衍衍想忘记都难。

　　自那以后花衍衍的生物钟被彻底打乱，直到放假回家，爷爷每晚睡前为他准备安神茶，慢慢将他的作息调整过来。
　　想到这，花衍衍高兴起来。

　　茶他那正好有一小罐，是爷爷怕他毕业找工作压力大又失眠寄过来的。

　　可以让商叙璋试一试，说不定有效呢？
　　但是，他愿意喝吗？
　　花衍衍有点犹豫，看了看商叙璋，几次张嘴又闭上。

　　商叙璋见青年吞吞吐吐，眼里挣扎之色溢于言表，主动开口道：“怎么？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嗯......其实......我是想说你口渴吗？你的嗓子有点哑，我帮你倒杯水？”花衍衍还是没说出口。

　　以商家的实力，对商叙璋的治疗必然是最好的。如果贸然提出让商家的大少爷喝效果不明，甚至可以说来路不明的茶水，显然不合适。

　　花衍衍只是刚刚入职的员工，完全算不得熟人，仅仅是一个陌生人罢了。连刚刚懂事的稚儿也都被妈妈教导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一个正常成年人怎么会喝陌生人给的茶水呢？
　　而且茶水可能会影响治疗药物疗效，还是慎重为好。

　　商叙璋没想到花衍衍犹豫半天，只为问他喝不喝水？这样一件小事，没有必要犹豫不决问不出口。看来，花衍衍想问的并不是这个。

　　虽然猜到，但商叙璋不准备揭穿，回到：“嗯，正好有点口渴，麻烦你了。”
　　看着花衍衍脚步轻快走进厨房，一点也不渴的商叙璋决定装傻到底，假装没发现青年小小舒了口气。

　　等两人面对面喝完水，也不过一会功夫。

　　花衍衍起身要将两个杯子拿到厨房清洗，再把刚刚水洒的地方拖一下。

　　商叙璋见青年这么勤快，阻止道：“不用收拾。”

　　花衍衍疑惑：“可本来也是我把水洒在地上的。”要不我还是处理一下吧？

　　商叙璋：“这不是你的工作，早上有专人处理。”

　　“…好。”花衍衍眨了下眼，应下。原来这就是有钱人家对工作人员的要求吗？工作内容界限分明，不是自己的工作坚决不干？

　　两人在客厅枯坐，无人提回房间休息。
　　花衍衍是想给雇主留个好印象没好意思提。

　　商叙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离开客厅。因为今夜一直如影随形的头痛愈发剧烈，即使是他这样善于忍耐的人，也实在难以入眠。于是便计划下楼健身，消耗体力。这是他原先一直对抗失眠的方法之一。

　　不想碰见花衍衍，还鬼使神差喝了一杯水。现在更是和第一次见面的人，干坐在沙发上，什么也不做。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商叙璋感觉头痛似乎有所减轻？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往常在头痛加剧的时候，除非身体累到精疲力尽，并服用安眠药短暂睡一觉后，头痛才会减轻。

　　今天和以往唯一不同的是，他下楼遇见了花衍衍，并与他产生了一瞬的接触。思及至此，商叙璋看向花衍衍的目光愈发深。

　　或许是为了验证心中猜想，或许为了别的什么，商叙璋没有开口让花衍衍上楼休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花衍衍感受不到危险，放松下来。
　　夏日的夜晚，本应闷热。但别墅内却温度适宜，十分助眠。

　　困意渐渐袭来，花衍衍早已维持不住板正的坐姿，身子软软地靠在沙发上，半合眼，随时准备会周公。

　　雇主没走，即使困到原地睡死，打工人花衍衍也坚决不先走。一定要让雇主觉得雇用他是正确的选择，对得起雇主开的高薪。

　　又过了会，商叙璋见对面青年双眼完全闭上，已然进入梦乡。
　　下意识弯腰，准备抱起青年，却又僵住。头痛到脑子也不正常了？今天他们才第一次见面，自己居然就为了不打扰他睡觉，要抱他回房间。自己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了？果然还是脑子坏掉了。

　　自嘲一笑，商叙璋放下双臂，说：“花衍衍，醒醒。”声音小到不仔细听都听不到。

　　花衍衍当然没反应。

　　“花衍衍？回房间睡。”这次终于正常音量，说完，商叙璋退回沙发上坐稳。

　　花衍衍迷迷瞪瞪站起来，揉了揉眼睛，拍了拍脸，试图赶走瞌睡虫。显然这方法不行，除了将一双眼揉得通红，白皙略带肉感的面颊被拍得微微红润外，睡意仍旧缠身。

　　好在花衍衍是个善于安慰自己的好青年，既然赶不走那就躺平。

　　蹂躏脸颊的双手垂在身侧，花衍衍睡意朦胧地和商叙璋说：“好的，商先生，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睡，晚安。”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含在嘴里说完的，青年原本清亮地嗓音变得有点黏糊，像在和人撒娇？

　　说完花衍衍直接转身上楼，压根没想起来要在商叙璋面前好好表现这事？

　　商叙璋关上客厅的灯，跟在身后上楼。楼梯处温暖的黄色灯光，洒在花衍衍头顶，柔软的黑发好似镀了一层薄薄的金辉。

　　在踏最后一个台阶时，花衍衍一个踉跄，眼瞅着要摔倒。这要是摔倒，脸朝下，势必摔个不轻。

　　商叙璋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干燥大掌中的温度隔着睡衣传递到皮肤。

　　差点摔倒，终于把花衍衍吓醒。

　　花衍衍清楚感觉到被扶住的肩膀处传来的滚烫温度，连忙自己站稳。

　　“谢谢商先生，不然刚才我肯定要摔惨了。”想到自己还没正式工作就差点一点儿也不光荣地负伤，还是在雇主面前，因为瞌睡被楼梯绊到差点摔倒，花衍衍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本来在这个岗位的竞争者面前，他就不是最专业的，也不是学历最好的，唯二的竞争力，其一就是比其他人在面试时展现出更为细致的观察力，其二不说也罢。

　　当听到面试官居然因为他是所有面试者中长得最好看的而选择他时，花衍衍感觉胜之不武。

　　这是选护工，不是选美比赛。居然以这种理由在所有面试者中“脱颖而出”，不说其他人怎么想，花衍衍自己认为也太扯了。
　　直到昨天成功入职，花衍衍仍有一种漂浮感，双脚落不到实处。

　　他希望自己能够展示出自己好的一面，结果昨天先是遇大雨一身狼狈出现在管家面前，今天还没正式上班又在商叙璋面前打瞌睡还差点摔倒。

　　一向乐观的花衍衍面对此时这种情况，再也藏不住低落的心情，连肩膀都耸落下来。

　　“不用谢，下次上楼注意，太困就坐电梯。”商叙璋看着青年低垂的毛茸茸的脑袋，像一只小奶猫正垂头丧气，补充到道：“没有其他人看见你...”看着青年清澈见底似乎藏着委屈的眼睛，商叙璋的语气不自觉更温和一点，“你差点摔倒这事只有我知道，我保证不告诉其他人，快去睡觉吧。”

　　这哄孩子的语气要让他的朋友和在部队的战友知道，肯定怀疑商叙璋被人掉包了。铁血硬汉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了？

　　花衍衍听见商叙璋明显哄人的话语，脸颊发热，说“不是，我，我不是因为...”太丢人了！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刚刚居然因为一点小事就委屈上头。

　　“算了。”花衍衍小声嘀咕一句，随即快速道：“总之，谢谢商先生！商先生晚安！”然后转身疾走入房间。

　　望着关好的房门，跟了一路的商叙璋转身进入主卧。

　　他已经三天没合眼了，今夜头痛有所减轻，他需要尽快躺在床上，酝酿睡意，可能今夜可以小睡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