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灵传》小羊要开心

2、少年郎

　　华朝京都。傍晚。
　　长安街上，车水马龙，人山人海，叫卖的小贩声络绎不绝，再瞅那醉春楼，更是高朋满座，大门进出的游子摩肩接踵，只为今日的花魁，芦蔓姑娘。
　　长安城曾有风流才子这样赞美花魁芦嫚：
　　“蔓娘一搦腰肢袅，回雪萦尘皆尽妙”
　　“青黛画眉红锦靴，道字不正娇唱歌”
　　“阿蔓捧板花钿簇，唱出新声群艳伏”
　　......
　　芦蔓姑娘要出阁的消息一经传出，京都里有钱有权家的膏粱纨绔纷纷踏破了醉春楼的门，不单单是要一睹芦蔓姑娘芳容，更想在那从未踏进过男子的闺房里同美人共赴巫山，一度春宵。
　　与前厅的吵闹纷杂截然不同，后院安静冷清。
　　独有一个身着补丁布衣的朴素少年，匆匆忙忙跑向一间屋子，却在临门一脚，被人逮住。
　　“小杂碎，跑啊，怎么不跑？不是能耐得很吗？敢偷你爷爷我的银子？银子呢？交出来！”
　　少年嘴角微抿，一声不吭，任其辱骂，就像是一桩木偶。
　　“不说？呵，王八杂碎羔子，看你爷爷我今天不打死你！”
　　说完，大汉便拉扯着少年，又顾忌后院虽无人，但毕竟是醉春楼的地盘。
　　醉春楼规矩硬，后台足，下起手来若被老鸨知晓，不说以后不好他风流快活，可能连命都得搭在这儿。
　　一番迟疑犹豫下，尽管拉扯几回，单薄的少年竟也罕见地纹丝不动。
　　“银子是借来一用，以后定会还你。”
　　“还？你现在就给爷爷我还！以后你和你家那个糟老娘们别想过什么好日子！”
　　一句话说完，不知是哪个字眼惹怒了少年，眉眼挟杂几许阴翳，暗自打量四周后，口中开始絮絮叨叨着一些生硬晦涩的咒语。
　　突然一阵风起，少年耳动，伴随哒哒哒地脚步声，又将拿起的手缓缓垂下。
　　这边一番动作大汉皆是不知的，只以为少年是个软柿子，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软柿子，便立刻没有犹豫继续拖拉着少年。
　　“住手！”
　　远处一声娇喝，大汉回头，定睛仔细瞧。
　　红色罗裙着身，桃色丝带浅系腰间，行走间婀娜多姿，竟是将普普通通的路走出了一股子风情万种来，这不是花魁姑娘芦蔓吗？！
　　“美人儿，你有所不知，这小子偷了我的银子被我发现了逮住了也不还，他就该得些教训......”
　　大汉有些痴迷地望着花魁芦蔓，真是妙极了的美人儿啊。
　　“我替他还了！”
　　然未等大汉语毕，一道柔情似水的娇嗔便将其打断。
　　纵然大汉心有不甘，但眼前美人相护，他得了银子便占不得理，闹起事来也只会是他王老三吃亏，暗骂一声狗杂碎后悻悻离去。
　　银子一番交接，芦蔓这才抬起头打量少年。
　　月光下，他的肌肤细腻好似白瓷，鼻梁高挺，下颌线棱角分明，发间有些散乱，却凭白无故让人觉得有种令人窒息的禁欲感，不过一切在看到那双向上翘起却毫无情感的桃花眼后，便只剩惊艳了。
　　这双眼生来该是多情的，也不知是遭遇了什么，才让这双眼没了光彩，芦蔓暗暗想。
　　未多耽搁片刻，少年很快出声打断她的思绪。
　　“多谢姑娘今日相救，银子来日定将还予你。”
　　语毕，少年便从侧门轻快离去，徒留一个衣角黑影。
　　“他好不知道好歹！连句谢谢也不知道对小姐说！小姐你有所不知，他是我们后院的杂役，老鸨妈妈见他带着他娘怪可怜，便破了例用了他。真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白眼狼。”
　　身后的小婢子见芦蔓迟迟未动，再次出声道。
　　“小姐您快去前厅看看吧，妈妈等急了该说了。”
　　直至残影完全消失不见，芦蔓方才点了点头，轻挪碎花步，袅袅婷婷往前厅走去。
　　今晚醉春楼是她的主场，她不能太迟。
　　也许是从小便在这醉春楼长大，知道生活的艰难与不易，待人便总是和善些，刚刚瞧见那少年孤身一人，不由得想到了幼时的自己，也是孤零零的，受尽欺负，后来出落得有几分姿色，才得到妈妈的提拔，有了今日艳惊四座、名满京都的花魁芦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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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另一边，少年身姿飘逸，步履轻盈，几个呼吸间便跑至一间略显几分凄凉萧瑟的小院。
　　今日实在被逼无奈，苦命的娘亲受负心汉抛弃，只留下一对孤儿寡母在这间破落小院。
　　偏生又身患怪病，普通的大夫开药难以治愈，唯有清灵丹，可哪怕低品清灵丹，他多年来的积蓄也买不起一颗。
　　昨日半夜，娘亲忽然大咳，血哗啦啦地往外涌，看着便痛苦不已，少年知道娘亲怕是拖不得了。
　　可街里邻里避这对母子如瘟神，他只好偷了王老三的银袋，加上自个儿的积蓄，买下一颗低品清灵丹，那是给娘亲的救命药。
　　少年也知为人君子取之有道，绝绝不能偷盗，娘亲的淳淳教诲他不敢忘记，可他又不是什么锦衣玉食的公子哥。
　　何况，他也未尝没有想过同王老三商谈。
　　若非故意放慢速度，王老三那五大三粗笨手笨脚的猿人模样又怎能追上他，也是意料之中王老三不会善罢甘休，但辱骂他娘那句着实叫他不能忍受。
　　“也哥，婶婶已经服用了清灵丹，我守着没什么大碍的。”
　　是一个瘦弱干巴得好似下一秒就要翘辫子的男童，似是听到声响，从屋内噔噔噔跑出来，望见是少年后轻舒一口气，立刻出声道。
　　少年点点头，信步踏进屋内，床上躺着一位身着布衣，人比黄花瘦，却仍让人觉着温婉端庄的妇人。
　　那是他的母亲，是四海八荒内，他所能抓住的唯一温暖。
　　于是他像一头小兽，从不信奉什么神女，也不像其它人家那样供奉香火。
　　神女身处光明，高高在上，又怎么会怜悯身在沼泽最深处，像一滩烂泥一般坏透了的他呢？
　　他拼了命也只想护住心底那片最后的柔软。
　　幸好，还差一点，差最后一点，他最后的温暖尚未撒手离去，单留他这无根浮萍苟活于世。
　　此刻，妇人静静地躺着，月光透过窗子映照在脸上，那是与少年有八分相似的绝色面容。
　　少年也不动，就那样端详着，劳累了一天，唯有此刻，才觉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