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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夜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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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光清明,澄光似练。
悠扬的琴声缓缓在天际回旋。
落苜然坐在一棵桃树下,轻轻拨动着指下的琴弦。
四月芳菲,桃花尽绽,瓣瓣随风飘落,一地乱红,暗香浮动。
“听你弹琴,每次都觉得有肃杀之气。”树杈上有人声传来。
落苜然神色如常,竟然开口道,“你每次都喜欢悄无声息的潜入我这里吗?”
来人藏于树间,看不清容貌,倒是语调低沉平稳,是个男人。
“身负使命,只能如此。”来人道。
苜然指下依然如风舞动,“你说使命,上次你现身只为了告诉我全州贪案真相,这一次现身不知又为何事?”
来人顿了一下,“你二哥失踪了……”
琴音嘎然而止。
苜然久久无声,道,“那翡鸢呢?”
“自然也失踪了。”
“他二人一起失踪?”
“不是,翡鸢先去,你二哥是去寻她。”
良久,琴声又起。
“这一次,琴声都带有血腥了。”那人淡淡嘲讽道。
“你究竟是何人呢?”苜然幽幽问道。
来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道,“此时又幽咽婉约了,哎,你实在不该弹琴的时候问我问题。”
“我最近遇到太多怪事,仔细想来都是从栖寒跟我告别那一日开始。”落苜然不理会他,仿佛自语般说道。
“也许他真有什么事瞒着我吧。”她轻轻叹气。
来人闻言轻笑,“他说你聪明,没想到果然如此。”
“你真是他的朋友?”苜然道,“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你当然没听说过,因为我根本不是他的朋友。”来人语态甚为悠闲,“我本来答应了一个人照看你一段时间,但最近总觉得你很有趣,不禁要出来跟你聊一聊。”
“照看我?为什么?我有危险?”
“这倒说不准,他那个人也是受人所托,我只是不想他总欠着别人。说起来,咱们两个也是颇有渊源,我照看你就算为了我自己也是值得。”
苜然笑了,“总觉得你自说自话,我听不大懂。”
“哈哈,”那人笑道,“听不懂便算了,只是你要记得,自己确实会有危险便对了。”
苜然想起凌栖寒离开那天那个红衣少女,不禁肃然道,“真的有人想要杀我?”
“也不是,”来人否认道,“这一点我倒是可以透露,想要你命之人正是想保你之人。”
苜然再次摇头,“不懂。”
那人再笑,“有时候我也很替她胸闷。明明想要你死,却被人要挟若你有事就拿她是问。”
“哦,”苜然理顺一些,“那她不管我就好了?”
“她那是装装样子,不过让我知道了,自然不能不管。”来人忍不住嘲笑道,“这事实在有趣之极,我这人向来喜欢凑热闹。”
落苜然沉默了,半晌方道,“栖寒跟我话别那天有个红衣少女行刺于我,就是她的人吧?那么,要挟她的人,难道是栖寒?”
那人听到这话才不笑了,“你果然聪明,的确是凌栖寒。”
苜然心下暗惊,栖寒怎么会有这么多秘密?但她面上却淡淡道,“我如果聪明,此时早该猜出你身份才对。”
不待他回应,苜然又道,“你知道很多,我想问你一件事,不知你可否相告?”
“那要看是什么事了。”他道。
“十五年前曲梁叶氏灭族一事……”苜然缓缓道,“其实,我只想知道这件事跟栖寒有无关系。”
“哈哈,我道是何事。”那人笑道,“这事自然跟栖寒有莫大关系。”
落苜然心中一震,琴声顿时乱了调。
“你也不用如此慌张,十五年前凌栖寒不过黄口小儿,怎么也不能做下这么一件大案。此事应是‘惘然阁’所为。”
“‘惘然阁’?”苜然停止弹琴,轻声反问。
“嗯,江湖中人,恐怕没有几个人不知道‘惘然阁’了。”那人道,“他们常年盘踞在南疆‘忆谷’,那一带既不属于东呈,也不属于西邝,并且丛林密布,多瘴气毒物。东呈昔日曾出兵讨伐,然而未入谷便有不少人丧生,之后只好撤兵。”
“而对于武林人士来说,‘惘然阁’更像是魔教一般的存在,不禁教中人行事隐秘狠毒,就是他们的历史也透着邪乎。因为根本不知从何而来,又是为何而立,只知道阁中有四大影杀,可以千变万化,又有人说,阁主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
“少女?”
“那也是几年前的传言了,到如今少女也要变做少妇了。”来人不屑道,“传得神乎其神,我却知道,不过是心机叵测之人设的一个局罢了。”
苜然没有顺着他的话茬往下继续问,她想了想道,“听你所说,既然是‘惘然阁’做下了那件大案,为什么又牵扯上栖寒呢?”
“人们称‘惘然阁’为邪教,自然是因为他们行事不按常理,让人捉摸不透。我却始终相信他们都是为了一个目的。”那人故作神秘道,“后来,终于让我发现,那凌栖寒,就是他们的目的之一。”
落苜然更加弄不明白,“为什么?”
“你可知‘惘然阁’四大影杀,唯一不愿变换身份故弄玄虚的,是个怎样的人?”那人问道。
苜然摇头表示不知。
“她叫赤凰,二八少女,性格却是冰冷极端,平日喜穿一身火红,武功高绝,剑法飘忽,从不在乎剑下亡魂的亲属向她寻仇。所以,也从来不隐藏形迹。也因了赤凰,人们才知道四大影杀的存在。”
“……赤凰,”苜然默默念了她的名字,心中顿时浮现那红衣少女的身影和她冰冷的眼神,不禁自语道,“是她吗?”
来人笑,“能让赤凰听命的人,这个世上可是不多啊,偏偏凌栖寒就有这样的能力,叫我怎能不好奇他的身份呢?”
“原来想要我命的人是‘惘然阁’的阁主。”落苜然低声自语,“栖寒是得了她的帮助才毅然回国复仇的……”
“正是如此。”那人肯定道,“我只是猜不透惘然阁主与你那凌栖寒是什么关系,也许是利益所在互相利用,也许……”那人顿了一下,“根本就是男女情爱,甘心付出了。”
“若是这样,那女的嫉恨你自然就可以理解,不过,你的处境就危险多了。”
苜然沉默片刻道,“我与栖寒也只是青梅竹马,我对他……”
“他却对你执着的很哪。”那人不待苜然说完就道,“可惜了四皇子对你一片深情。”
“深情?”苜然轻声苦笑,语带讽刺,“他只是习惯了掌控。”
那人又笑道,“真是当局者迷。他将你禁于王府,才能更好的护你周全。若我身手稍差,说不定就被护卫你的人发觉了。”说到这里那人颇有点洋洋得意。“我暗中观察下来,你身边的仆人婢女稍有问题的,都被偷偷换过了。”
落苜然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情愫,她早就注意到这个院子里的下人近来调动很频繁,她以为那是白隋为了监视她,所以除了蝶蝶其他人她一律不假辞色,没想到他是为了保护自己。
“难道他故意激怒我也是为了……”想到这里,苜然心底暗流涌动,不自觉脱口而出。
“墙里无情墙外消,你既明白,为何不对墙外那人言明?”那神秘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很细,仿佛就响在耳边。苜然一惊,片刻便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月光如洗,落苜然回身,与白隋的目光不期然间撞上。
他眸子清亮一如天上的月色,然而又含着一股说不出的情愫,直看得苜然低下头去。
而那树上之人,早就没了动静。
他与她便这样两两相望,终究还是他忍不住先开了口。
“我刚回府就听到你琴声……只是过来看看。”白隋道。
苜然缓缓起身,将琴抱在怀中。
“你……”白隋以为她要进屋,不禁上前抓住她的手臂。
苜然回头望住他。
“……为什么对我如此无情?”白隋问。
她不语。
白隋叹息,倾身抱住了苜然。
从他一靠近自己,苜然就闻到空气中有淡淡的酒香,知道他有些醉了,不禁有一丝慌乱,想要从他的怀抱中挣脱。
白隋感觉到她的抗拒,越发抱紧她。
“我不放开。”白隋鼻间浮动着一丝馨香,那是她身上一直令他意乱情迷的,也让他情难自禁。
她越挣扎,他便箍的越紧。
她越逃离,他便越不能舍。
“是我对你一见倾心,是我恳求父皇为我指婚,是我明知你心有所属还奢望你把我放在心上。”
“我不想你再想别人了,今后你只许想我。”他伏在她耳边轻声呢喃,“我一直等你,现在,我不想等了……”
白隋望着她,眼中炙热如火。
而他头顶悬挂的月亮,一如明镜,照彻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