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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想当好皇帝 ...

  •   御书房。
      北堂冥批阅奏折很是吃力,一半是因为一些官员在写折子的时候会筹字数,很喜欢口水话,要么一件事可以写个四五遍,要么提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一半就是不知道怎么处理事情,总要想上很久,也找不到一个妥善的法子。

      他抱着脑袋,苦恼着,突然想到一个绝佳的主意,自己以前一个人,当然是什么苦都要打碎了牙都往肚子里咽,但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了,他有云儿了。
      所以这个绝佳的主意就是——找人诉苦。

      “来人,摆驾长乐宫!”
      他要去找云儿,要抱一抱,最好可以哭一哭。

      到宫门口时却犹豫地止住了步子,他对身后的一队宫人们说:“都退下吧。”
      他想:朕想一个人见见他。

      宫院的角落里放着大水缸,水缸里养着红鲤鱼。云瑾趴在水缸的边缘,茫然的向里撒着鱼食。
      静默了好一会儿,他微微侧身问桃子:“它们吃好了吗?”
      桃子无奈道:“好了,公子,而且……它们已经吃撑了。”

      “哦,那就不喂了。”
      云瑾有些失落,可自己是真的无聊,他好像去跑马,想去狩猎,想去玩枪,舞剑……可是,已经很久没那么潇洒过了。他又想爹爹了,将军府早已不是他是家,皇宫也不是,将军府没有他的亲人,皇宫更没有。

      他真的知道了什么是“身若浮萍无所依”。爹说,人啊,就怕孑然一生,没有理由活着,会很痛苦。

      花瓣飘飘荡荡,落到了缸中水面,那树长得壮硕,枝丫向墙外疯长,北堂冥伸手,接住了一片落花。一道院墙,阻隔了两个没有归处的人,有情的不会表达,会表达的没有情。

      一阵冷风刮过,吹人们不觉打了个哆嗦,细微的哗哗声乍起,微雨不请自来。这一次北堂冥不急不躁,他缓步而行,话本子上说,要温润如玉的去见心上人。

      他进了院落,桃子不知去了哪里,也没有其他宫人,只有云瑾一身素衣。他打了一把油纸伞玉立在雨中,细细地聆听雨落声。微风不燥,什么都刚刚好。

      或许是因为失去了眼睛,他的听觉变得异常好,他知道有人进来了,步子轻轻地,像是生怕吓到他一样。会是那个暴君吗,怕是不像。

      “云儿……”

      那声音细细的,听得云瑾一愣,还是让他确认了,是那个人。
      北堂冥走过来,拉住他的手,云瑾说:“陛下,我们回屋吧。”

      “好,不过朕这次不是来欺负你的,是来向云儿讨个安慰的。”

      “好,”云瑾笑了,还是问他:“那不知陛下受了什么委屈,又想讨个什么样的安慰?”

      北堂冥握紧了他的手,说:“冷着了。”
      又直接将云瑾拦腰抱起,说:“先回屋,等你暖和了,朕再告诉你。”

      北堂冥把人抱到床上,自己也坐了上去,他将云瑾圈在怀里,头也埋在云瑾的脖子旁,他说:“朕想当个好皇帝。”
      “臣知道。”
      “朕现在学,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吗?有句话叫做,只要肯努力,就什么都来得及,可有一些事情,是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所以云瑾轻轻摇了摇头。

      太晚了,真的晚了,陛下。

      “朕知道,朕还是想学,哪怕是多会一点点。”

      “陛下想怎么学?”
      “朕想你帮朕。”
      “后宫不得干政。”
      “朕准你干政。”
      “陛下……”云瑾这下是真的无奈了。
      “你再推辞,就是抗旨不尊。”北堂冥将他转过身来,贴近了说。

      “陛下就只会用这一句来威胁人了。”
      “所以云儿敢抗旨吗?”
      言毕,二人都心照不宣的笑了。

      北堂冥摸到了云瑾的发带,轻轻一扯,三千青丝如瀑倾泻,他又摸上了云瑾眼上的白绫,又是轻轻一扯,那双就不见光的如桃花般的眼便露了出来。
      那双眸子依然明亮,却蓄满了茫然,北堂冥轻轻摩挲着发红的眼尾,说:“朕会治好你的。”
      这句话像是对自己的暗下决心,又像是对云瑾的一句承诺。

      云瑾没有答话,他不知道这句话接不接得。这句承诺本该在云瑾这里烟消云散的,可还是在他心里打下了一层浅浅的烙印。他不敢接,怕是假的,又怕是真的,让他们都万劫不复,又颤抖着手,想接下。

      从此后,所有的折子和公文都被搬到了长乐宫,这里成了新的御书房。长乐宫不仅有来来往往送折子的人来,还有形形色色声称能治好云瑾眼睛的神医,俨然成了皇宫里最热闹的存在。

      有大夫开了药方,北堂冥总是亲自看着宫人煎药,不容许出半点差错。他问大夫,很苦吗,大夫们总是支支吾吾,这……良药苦口利于病……
      他又会追问大夫,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他知道,云瑾很怕苦的。
      又一次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他也只好端着汤药小心翼翼地去见云瑾。北堂冥不动声色的抿了一口,立即被苦得皱起了眉头,对身边的太监吩咐:“再多去备点蜜饯、糖果、糕点。”
      然后就又换副神情,温和的对床榻上的云瑾道:“云儿,不烫,刚刚好了,有些苦,不过咱们还有好多的蜜饯,喝吧。”

      “北堂冥,”云瑾面上没什么表情,让面前的北堂冥心都提起来了,他说:“北堂冥,我不想治了。”
      北堂冥强颜欢笑:“怎么会不想治呢,云儿不是还想跑马吗?等日后好了,我带你去大漠,草原,去跑马,去狩猎……不过为夫骑射不好,还要仰仗云儿……”

      “陛下。”他说。
      “嗯?”
      “陛下还要当好皇帝,不能陪着臣。”
      “朕很厉害的,可以当好皇帝,也可以陪着云儿,我们可以在秋猎的时候去草原,也可以找时间去大漠。”
      当云瑾很平静,不再反抗,北堂冥总是很害怕,就像母妃当年一样,最开始入冷宫的时候还会怨恨,哭喊,后来也不恨了,不喊了,她不再想着出去,也不再想着……活着。北堂冥起初很庆幸自己暴君的身份,这样他就不用顾及许多,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得到云瑾,遗憾只能是不能取云瑾为后,做他北堂冥光明正大的妻。

      一切的一切都进行得很匆忙,忙到他没有去问云瑾的意愿,又或许是,他根本就不敢问,害怕得到否定的回答,害怕这辈子都得不到云瑾。

      北堂冥知道,自己真不是做皇帝的这块料,一个明君,应当是爱美人更爱江山,要做皇帝,应当是薄情寡义的。可他呢,他好像爱云瑾胜过爱江山,他渴望被爱,更渴望云瑾的爱。他想问云瑾,怎样才能爱上自己,要江山……还是,别的什么。

      北堂冥此刻更怕云瑾的平静,他自己一口包下了白玉瓷碗里的汤药,又贴上了云瑾的唇,将药渡了过去。
      云瑾也没有反抗,接受了这一切。北堂冥将蜜饯递了过去,他也是乖乖张嘴。
      这样乖巧的云瑾,北堂冥却半点都不欣慰,他害怕这样的云瑾,他想要那个……活蹦乱跳的……
      他将鲜花扯碎,又怀念开得灿烂的它,小心翼翼的想要将它拼好,却发现,怎么都拼不好了。

      北堂冥想哭,想抱着云瑾大哭一场。他也的确这么做了,不过是晚上的时候,明月高高挂于树梢,他目光所及之处,满是稠绵的月光。
      宫殿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他和云瑾。
      他将云瑾抱得更紧了些,将脸埋在云瑾的脖子旁,滚烫的泪珠从他的脸颊滑落,湿了云瑾的脖颈。
      他只敢低声呜咽着,不敢放肆嚎啕。自己又何尝不是戴着一层虚伪的面具呢,装暴君,可以用来强大自己,可以吓到那些人,让那些人不敢笑他,不敢嘲讽他。他本来在云瑾面前也装的,可惜装不过三天啊,他怪自己,伤害了云瑾,真是罪无可恕啊……

      他哭得太累,以至于根本没注意到云瑾那早已睁开的双眸。
      直到北堂冥累得睡了过去,云瑾才敢稍微挪动一下身子,他偏头“看着”刚刚哭泣过的暴君,手不自觉的摸索上了暴君的脸颊。
      这一晚,云瑾主动抱着北堂冥睡了过去。

      北堂冥说想让云瑾帮自己,不是说着玩儿的。他偏要拉着云瑾,要给云瑾念那些奏折。
      他说:“朕是真的不知道这些该怎么处理,就想来请教云儿,你看不见,朕来念给你听。”
      “先说好,”云瑾还是拗不过他,“臣只能算是提一嘴,要怎么做还是要陛下自己想。”
      “嗯!好好好!”北堂冥见他松口,很是高兴,忙不迭的应下了。

      这段时间,他们相处的很融洽,同吃同睡,北堂冥除了要亲要抱,也没有强迫过云瑾什么,做出过分的事。倒是云瑾,又新发现了北堂冥的小秘密。

      那夜的天黑沉沉的,明月也没有出来,冷风习习的吹,呼呼声大作,让人很是不安。北堂冥照常搂着云瑾入睡,云瑾不知道的是,那夜的烛火燃了一晚;云瑾知道的是,那个人抱着他的手瑟瑟发抖。
      “轰隆!”
      是夜,外头雷声大作,北堂冥悄悄将被子盖过了头顶,云瑾觉得气闷,又推了下去。
      又是一阵雷声闪电,北堂冥抱着他的手发抖的厉害,却始终咬紧牙关,不肯叫一声“怕”,反而是云瑾安抚的拍拍他的背,问道:“怕打雷?”
      这样一问,他才肯忙不迭点头,又想到云瑾看不到,细细的说:“怕……”
      云瑾轻笑了声,才又轻轻拍打安抚他,慢慢的小声的念叨:“不怕,不怕……”
      窗外狂风暴雨,雷声轰鸣,屋内两人难得的恬静和雅,云瑾安抚了他很久,直到两人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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