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妃》以温从礼

1、大婚

　　今日的街道铺满了红绸，从将军府到皇宫，沿街的灯笼都贴上了“喜”字。天下皆知，将军府近来白事、红事交替。云老将军病逝不过月余，云家唯一的小公子——云瑾，就要嫁于当今圣上。
　　人言曰：美色误国啊！

　　传说这位云家的小公子，生的肤白貌美。完全继承了他母亲——大夏第一美人，当年的风采。或者说是，已经超过了他母亲当年的风采。

　　人人都这么说，也没几个人是真正见过他的。但见过他的人都说，肤如凝脂，虽有魅惑之感，但也有鲜衣怒马恣意。毕竟没有人会忘记，他父亲的赫赫战功。而小公子，鲜衣怒马之时，也曾扬言“随父出征”。

　　但如今……
　　云家没有其他子嗣，所以云瑾由继母和管家送出门了事。

　　大婚之日，云瑾却倔犟得没有穿婚服。原本这位继夫人怕陛下动怒，由此迁连云府。云瑾却道：“我父亲赫赫战功，这桩婚事本就如此荒唐，他怎么还敢动怒？”
　　继母也没了法，便由着云瑾了。

　　将军府到皇宫的路程不短，所以说是“十里红妆”都不为过，但这桩婚事却是这么的不光彩。唯一的好处是，都传当今皇帝不好色，三宫六院都闲置着，没有一位妃子入住。如今出来个“云妃”，算是变相的了了诸位阁老的一桩心事，有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男人不行，第二个没准就是女人，只要能诞下皇嗣就行。云将军虽战功显著，但并非忠臣良将，也不算伤了忠良之辈的心。至于云瑾，接进宫来，日后好好补偿便是。毕竟这么大的排场，只是为了纳一个妃子，也足以彰显陛下的用心。

　　天下皆言，当今圣上对他用情至深，但他却对这位当今陛下知之甚少，只知道他的名字——北堂冥。甚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见过他，真的就让这位爷对自己一见钟情了吗？不过是一个只在乎皮囊的庸俗之辈罢了。

　　云瑾坐在轿子里，穿着一身素衣，头上只插了一个玉簪子，发尾用一条红绸带草草绑住。那位皇帝陛下的消息很灵通，像是提早知道了这件事，在云瑾上轿前便派人传话：婚服不穿可以，但盖头是一定要盖的，否则就是“抗旨不遵”。

　　这个罪名太大，云瑾乃至整个云府都决计担不起。云瑾没了法，由着下人给自己盖上了盖头。只是他里衣虽穿的红衣，但外面套的还是一层白衣，美名其曰“为父戴孝”，无声的对皇帝表示反抗。但皇帝显然不吃这套，这宫，是必定要入了的。

　　婚轿从将军府直达皇宫，他和皇帝的婚房是仅次于皇后的凤鸣宫的长乐宫，这也是他日后的住所。

　　云瑾被宫人送到了婚房，由于被红盖头覆盖着，他看不清任何。一阵忙乱过后，宫女太监们都退了出去。皇帝的命令在那，云瑾也不敢贸然掀盖头。

　　但是今晚……
　　云瑾摸了摸头上的发钗，他堂堂将军之子，又岂会真正受制于人？被红盖头盖住的眼睛也散发出狠厉。不管群臣信不信，他就只说是那狗皇帝自己发了疯，或者……也可以毁尸灭迹。

　　突然开门声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脚步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云瑾端正的坐着，透过盖头的边缘看到了面前人的衣摆和靴子，他穿着婚服。

　　云瑾本以为他会规规矩矩的拿一旁的喜秤挑盖头，却不曾想，北堂冥直接粗鲁地掀开盖头。他的力气用得大了些，掀盖头的同时挑起了一阵风。粗鲁的行为让云瑾的青丝凌乱了些。

　　云瑾抬眸想看他，但北堂冥却丝毫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直接抬起他的下巴，自己也俯下身来。

　　他吻着云瑾，急促地吸允着。云瑾本就没有反应过来，现在也因缺氧让眼角和脸颊染上红晕。就这样吻着，北堂冥的手渐渐的抚上了他的腰身……

　　“不要！”

　　云瑾忽地清醒过来，用力的推开身前的男人。无奈男人却将他抱得愈发紧，将他紧紧的搂在怀里。唇在他的颈侧吸允着，在他的耳边吐着热气。
　　他听见北堂冥说：“不要？”

　　面对男人轻浮的行为，云瑾再也克制不住。那种对帝王的恐惧已经被压下，取而代之的是无际的怒火。他说：“滚。”

　　“呵……”

　　北堂冥笑了，这是他登基以来第一次敢如此忤逆他的人。早就听闻了云小公子的倔犟，没想到还真的是个硬骨头。他北堂冥想要什么得不到？这也让他喜欢上了“征服”，很显然，云瑾的做法让局势适得其反了，他引起了北堂冥的兴趣。

　　北堂冥直接使力将他推倒在榻上，柔软的床铺倒不至于让他有什么痛楚，却也将人吓了一跳。身上的人还说着刺激他的话：“今夜过后，你就会彻彻底底成为我的人。”

　　说罢还贪婪地吸食着他的香气，那模样简直有如禽兽！这简直就是一个暴君，一个昏君！云瑾想，大夏落在这样一个人的手里，真是悲哀！

　　他不再犹豫，一把将脑后的钗子拔起。想硬生生的刺进那人的胸膛，但北堂冥反应很快，一把反抓住他的手腕。将两只手举过头顶，故意用力的捏着。云瑾吃了痛，手上的发钗掉落。

　　北堂冥得意的看着身下那只爪子锋利的猫儿，嘴角轻挑着，似乎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但北堂冥似乎忘记了，云瑾再不济，也是武将出身。

　　云瑾使出浑身解数，终于将身上的人推开坐起来。两个人不小心扭打起来。
　　“嘶！！”

　　北堂冥失手伤了云瑾的眼睛，云瑾痛苦的闭着双眼，还是那句话：“滚！”
　　话音刚落，迎来的却是北堂冥的抬手一掌。
　　“啪！”的一声在房间里传开。

　　一掌下去，脸颊浮沉。

　　北堂冥没讨到好处，兴致也被弄没了。气得没再去看云瑾，转身就走出门，还对门外的宫女说：“不准给他找太医。”
　　门外的宫女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却也只得应下。

　　云瑾被这一掌打出了眼泪。他自小是云府唯一的嫡子，母亲在世时更是对他百般宠爱，即使继母嫁进门，也没有对他多加为难。这一掌虽没有在军营般的苦累，却屈辱性极大。

　　“娘娘！”
　　那宫女赶忙来扶。

　　云瑾却倔犟的自己站了起来，却也反应过来，问那宫女：“你刚刚……叫我什么？”

　　“娘，娘娘。”
　　那宫女支支吾吾的回道。

　　云瑾轻笑了一声，是啊，“娘娘”，现在这样称呼他也没什么错。这完全提醒了云瑾，自己嫁给了一个男人，成了一个男人的妾……

　　看他扶着眼睛，宫女紧张地问：“您的眼睛怎么了？陛下刚才……”
　　说话间，云瑾感受到一股液体从紧闭的眼里淌出。

　　“啊！血！奴婢去找太医！”
　　云瑾听到宫女慌忙跑出去的声音，那句“不必”也被压在嗓子眼。
　　果不其然，宫女没能请来太医，皇命在上……

　　“娘娘，您的眼睛，怎么办啊……”
　　宫女很是着急。他自己却显得平静，一身武艺无处施展，干脆就这样彻底变成一个废人。

　　“无所谓了，简单处理一下吧。”
　　“是……”
　　宫女虽心疼自家娘娘，却也没有其他法子。

　　云瑾感到眼睛一阵刺痛，又一阵温热从眼里流出，就着他的脸颊滚下。

　　“娘娘！怎么又流血了呀？！这可怎么办？”

　　耳边又是那个宫女着急忙慌的声音，但云瑾却显得特别平静。似乎是在安抚这个不黯世事的女孩，说：“不碍事的，一会儿就好。”

　　其实只有云瑾自己才知道，自己从小患有眼疾，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本来这些年这双眼睛就一直用药温着，方才被北堂冥这么一折腾算是彻底废了。

　　云瑾让那宫女帮忙清理好自己脸上的血渍，又用了点止血的药，又让宫女去找了一条白色的纱布，遮住眼睛。其实对这双眼睛，若是在以前云瑾还身在军营的时候，自然是百般珍惜的。可现在自己注定此生无所作为，这双本就晦气的眼睛不要也罢……

　　“娘娘，您的眼睛……”
　　宫女小心翼翼的问。

　　“废了。”云瑾平静的回答，“还有，以后别叫我‘娘娘’了。”
　　“那……”宫女不敢问出口，那叫什么？
　　“唤我‘公子’吧。”
　　“是！”那宫女听话地一声应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入宫多久了？”
　　一直到现在，这个小宫女一直表现的都很天真，与这皇宫里的拘谨也是格格不入，不像是进宫已久的，但她却能以贴身丫鬟的身份伺候自己。

　　“奴婢名叫‘桃子’，入宫六月有余。”
　　宫女连忙跪直了身子，正色回答道。

　　入宫六个月……
　　云瑾自嘲的笑了笑。

　　“公子……”
　　“嗯？”云瑾偏过头去，面对着桃子。

　　因为云瑾伤了眼睛，胆小的桃子便大胆的盯着他的脸，深深感慨：“外界传言非虚，云氏小公子确仍绝色！”
　　云瑾没有带发冠和任何头饰，让他有一种干净和不加修饰的美。云瑾生的白，下颚分明，虽美，却不失男子本色。他的长发经过一番折腾也已凌乱开来，夜风徐徐吹过，青丝浮动。

　　真真的美人儿！
　　桃子竟然看呆了眼，一时间也忘记作答。待反应过后，面露惶恐之色。
　　“公子恕罪，奴婢，奴婢……”

　　“行了，我看起来像是这么凶的人吗？你刚刚想说什么？”
　　云瑾有些想笑，心道自己又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样子，这小桃子干嘛从一开始就那么害怕。
　　桃子入宫六个月，确实没见过多大世面，见过地位最高的也不过是些教养嬷嬷，也难怪面对云瑾会这样紧张。

　　“奴婢是想说，夜已深了，公子累了一天了，要不就先歇息吧。”

　　她这样一说，云瑾也确实很累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自己荒唐的一生能过多久是多久吧。这样想着，便准备入睡，躺下之前还告诉桃子：“我眼睛这件事，别大肆宣扬。”
　　桃子不明所以，但也还是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