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硌神传》穆唯清

5、第五章 墨川入国

　　幽王下了死令，任何人不得入内，违者斩。
　　整夜过去，大雨倾盆，席卷了整个皇都，一整夜过去，幽王仍是没有出来，雨露殿外跪着的众人面面相觑，又没有人敢进去查看。
　　“娘娘…”申后的宫女轻轻拉了下衣袖，小声附耳。“要派人进去看看吗？”
　　冗长的沉默，申后也不知该如何作答，万一她派人进去了，幽王怪罪下来……
　　正在思索间，下了整夜的雨终于停歇了。淅淅沥沥的从屋檐下落下来。
　　咿呀一声，门打开了，正是幽王。“都回宫去，孤无妨。”
　　申后正想追问，却见幽王并无异色，眼神却又陌生得紧，张了张口，终是退下了。到底急不得，她想要太子尽快登上王位，可是幽王却又未曾到暮年，而其他的方法，到底也曾情深，她终究做不来，尽快如今，幽王一心只在那妖女身上。
　　人间无此姝丽，非狐即妖。
　　褒姒再见到幽王第一眼便发觉了幽王的不同，明明身形未曾改变，眉眼似乎仍然依旧，可是眼神之中，那双眸中所流转的与幽王纯然不同，那是一种近乎深海的神秘，隐隐之间仿佛有蓝色海水般的风流动，带着温雅而深厚的目光绝不是幽王的眼神。
　　“你是谁？”褒姒几不可见的皱眉，屏退了侍女，她问他。
　　“来见证周朝覆灭之人。”墨川笑了笑，他服了沉丹神魄入凡间，法力是不可用的，记忆却与历劫不同，可留有一贯的记忆。
　　幽王本该在昨日被申后那一方的刺客所杀死，可周朝气数将近，却也到底还需一些年岁，必须有帝王来走完周朝的命数。故而是命运或许也是机缘，他服了沉丹，竟然落在了这周朝周幽王身上。看来少不得他要担个昏君的罪名。
　　褒姒只是看着他，却并不说话，墨川转脸正与她视线相交，一瞬间竟有些好奇，这个明明是个凡间女子的脸，独特的，有些不正常。
　　倒也是个美人，可若说比起天上神仙里的女仙君来，也谈不上是多出色的美貌，面容只称得上是清丽冷绝，却算不得是绝色。可是那样一双眼睛，冷的像冬日里的玄冰，半分感情也无，有种不属于世间的出尘，却让人觉得违和奇怪，这样的心性，不似凡人所有。
　　未了，褒姒却垂眸又问“周朝气数将尽了吧。”
　　“你却如何知晓？”
　　褒姒只伸手摆弄庭院中的竹叶，低声道“只看这竹子便也知道了，不久将亡矣。”
　　“命数自有天定，你我又何必忧恼。”墨川只笑了笑，却也觉得这褒姒有几分风味。
　　日子倒也过的极快，申后近些日子倒不大来请安了，大多数也不见人影，墨川倒少了应付，多数时候仍然是在褒姒的庭院里，但两人交谈极少，她第一眼便知道眼前人不是幽王，幽王大抵，已去轮回转生。
　　大多数时候，墨川看竹简，褒姒抚琴，有时候共品茶香，共听雨落，虽然平凡却也是极为恬淡的岁月。
　　墨川渐渐习惯了她的陪伴，沉静，不张扬，冷淡，又不会觉得太过遥远，带着些恰到好处的疏离，相处却也觉得十分默契。
　　直到第二年的春日夜晚，惊雷划破夜空，又是倾盆雨夜，春雷滚滚，眼见她手中紧握衣衫，面上却也未曾有什么神色，可指尖用力的状态却不会骗人。
　　彼时，他正准备离开她寝殿的脚步又收了回来，“可是害怕？”他坐在床边，看她墨色长发散落，半遮住了雪白的面容。
　　“我总以为，自己不会有害怕的事物，因为从未有真正融入世间万物，不在意，自然不害怕。”褒姒抬起一张雪色的脸颊，纯黑色的眸子里有着从未见过的情绪。“我总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
　　这话却也提醒了墨川，像神仙下凡这是常见的事情，褒姒身上的违和莫非也像他一样是占用了凡人身体的神仙在历劫？
　　可近来天界未曾有神仙历劫，却也没有褒姒这般的。墨川想探查她体内是否有神识迹象，恍然间想起，自己此刻也是个凡人，不可使用法力。便只靠近她轻轻道：
　　“若是害怕，我便陪着你。”
　　外面春雷更甚，仿佛就在耳畔，震震声响划破夜空，她浑身都打了一个哆嗦，墨川略微一靠近，便将她揽在了怀里。
　　“墨川……”她闭眼。
　　“我在，你安心睡。”墨川轻轻安抚她，此刻万籁俱寂，只有铺天盖地的雨声敲打这屋檐，留下一室的春潮和空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