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雪松》温青祈

9、沈东

　　我叫沈东，2021级京中高一学生。
　　我爸是这间屋子的房东，为了上学方便，我便被他安排住了进来。至于为什么这间房租不出去，大抵是因为，这间房先后死了两个人。
　　一对母女。

　　开学前一周，我爸陪我在这间房收拾东西，即使是个大男人，对房子死人这种事也总觉得膈应。我于是边在房间里将上一任房主的东西清空出来，边问起了我爸关于这对母女。
　　“这对母女都是好人啊，尤其是她妈妈，对我们特别好，一有什么时令水果都会给街坊邻居带上几个…＂我爸在客厅一边擦桌子一边回答我。
　　这间屋子的床上铺着没人回收的席梦思，我掀起床垫，发现床垫下竟压着一张纸条。
　　我将纸条反过来，上面的字已经有点掉色了——陆老师，我终于还是过完了你赠与我的18岁。
　　屋主明显是个女孩，想必就是那个女儿了。我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有个小盒子，摆着零零散散的几副耳钉。
　　“她女儿长得也好看，就是话少。哦，她女儿之前也是京中的，叫林图。＂爸在外面忙忙碌碌。
　　我将摆耳钉的小盒子拿出来丢进纸箱。＂那个小姑娘抽烟抽得猛，尤其是在她妈死后。＂
　　我又拉开第二层抽屉，哦，整整齐齐排着几条没抽的烟。
　　“继续啊。＂我催促他。同时在抽屉深处摸到了一个很厚的本子。我打开。
　　“她爸爸不是个东西，一天天在外面喝酒赌博搞女人，一个月回来两三次，遭殃的就是林图母女。她妈妈次次被打的头破血流，林图有时候就躲外面住。街坊邻居本来也帮忙劝，最后还挨了她爸一拳，怨大头谁也不乐意做，久而久之大家也对他们家视而不见了。＂
　　本子里是少女娟秀的字迹，与床垫下纸条上的字一模一样，这似乎是一本原创小说。
　　“后来林图她妈受不了了，2017年新年前一天跳楼自杀了。留下林图一个人。＂
　　我将本子翻过一页又一页，不是小说，应该是一本第三视角的日记。
　　“林图当天晚上在2017年的第一秒，也跳楼了。当时场面那叫一个壮观，楼下围的全是人，消防队都来了，海绵垫也铺上了，你猜结果怎么样？＂我爸还挺会讲故事，停下跟我互动起来了。
　　本子我已经看了三分之二，我回答他：＂被人半空中抱着救下来了？＂
　　“我靠，被你猜准了！她们学校那个实习老师直接冲出来跟林图一起跳下去了，落地的时候做了她的人形垫背！你敢信？＂

　　本子翻到了最后一页，里面写着林图从周宋知手里拿到了陆嗣阳的电话。＂后来呢？林图什么时候死的？＂
　　“别打断我啊，听我慢慢讲。当时两个人摔下来，海绵垫一点用没有，那个实习老师头直接摔的血流不止，送去医院没多久就宣告抢救无效了。林图在医院躺了几天醒了，倒是万幸。她爸爸事一出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躲着了，林图就剩个外婆，她外婆也不管她。小姑娘休了一年学，天天藏在家里，偶尔看见她出来扔垃圾，妈呀，又瘦又虚弱的。我问她有没有什么事要帮忙的，她还对我笑，跟我说谢谢没事。＂
　　我眼皮一跳，怎么和本子里写的不一样了？
　　“多好的孩子啊！林图每个月都出门去墓地看那个实习老师，回来就面无表情的把自己关十几二十天。
　　“大家都害怕林图做什么傻事，总是去敲她的门，她也都过来开门，感谢这个感谢那个的让我们放心。放心个屁。2018年年初，再去敲门没人应，让警察来打开门一看，割腕了。身边还灭着一地的烟头。＂
　　2018，2018。本子里写着2018年林图和陆嗣阳重逢。
　　我终于知道，这不是什么青春疼痛小说，也不是日记，而是林图为自己编就的一场完美重逢的梦。
　　现实中他们没有重逢，陆嗣阳死在2017年的第一天，林图在2018年年初自杀。
　　她没办法耗费三年五载去空活一场，她太想见他了。
　　我爸见我好久没吭声，便向我这间房间走来：＂哦哦我想起来了，那个实习老师他们家之前也住这栋楼的，本来能去更好的高中实习，结果偏偏选了你们京中。他叫…叫什么来着，挺帅的小伙子…＂
　　“叫陆嗣阳。＂我盯着本子的最后一行话：陆老师，欢迎回来。
　　“妈的，你真神了！就叫陆嗣阳！哎，你手上拿的什么本子？＂

　　……

　　林图陆嗣阳，你们曾经无人知晓的爱被我窥见了。
　　现在呢，你们或许在一起了吧，在平行宇宙里，永远相爱，永远不分开。
　　林图，佛祖佑你，永远快乐幸福。